卫宴已经看见她了，顾言皎也从他怀里直起身来，共骑一匹马的两人渐渐停了下来。
“恭喜的话我说不出来，”周令婉没法屈心向顾言皎道贺：“我只知道这世上所有不相配的东西，都会离散。”
她领教过顾言皎言辞的厉害，不想与其过多纠缠，便只对卫宴道：“不管侯爷觉得郡主是不是良配，我都希望侯爷小心为上，别陷得太深了。”
“多谢殿下好意。”卫宴勾唇一笑：“殿下说的不错，郡主确实不是良配，刚刚还说今晚回去要炖了我。”
周令婉脸色突地一变，没想到卫宴竟是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甚至开起玩笑来，她忍不住道：“我是为了你好，婚姻大事，非同儿戏。”
卫宴这次郑重了一下：“殿下大概听过一句很有名的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想殿下是太高看我了，倘若郡主在殿下眼里不是良人，那么我也不是。”
“说得太对了，你还真不是。”一直没出声的顾言皎开口了，接着对周令婉道：“殿下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你如果嫁给他，一定会后悔的。”
周令婉再也看不下去两人互相抹黑式的恩爱，在最后盯了卫宴一眼后，马鞭一抽，掉头离去了。
“你刚才说的话不会是真心的吧？”卫宴圈着她问道。
顾言皎睨他一眼：“句句属实。”
“行吧，”卫宴叹了口气：“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谁叫我这个人深藏不露呢。”
“走着瞧吧卫宴，我的花样比你多。”顾言皎冷冷一笑，她只是没真正玩而已，卫宴充其量只是个弟弟。
奈何卫宴全然将其视作耳旁风，甚至拖长了音调道：“为夫好害怕啊……”
顾言皎仰天一望，感到十分糟心，假如她婚前知道卫宴是这个德行，干脆把周令婉安给她的罪名坐实了，当个只吊着对方胃口、而不付出实际行动的混账算了。
但她终归是理智占了上风，当天共进晚膳时，想到如此良辰美景，不用来把周慕深安排得明明白白，未免太可惜了。陷害人的计划虽然已经定下，但还是做得不够完善，细枝末节处需要再好好敲定一番。
结果卫宴告诉她，自己已经计划完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将所有她存疑的细节都交代了一通。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问答，顾言皎愕然了：“你什么时候想的？”
“婚前就想好了，我怕有出入和贻误，还特意写下来了，就在书房抽屉里。”卫宴说着夹了一筷子白玉豆腐给她：“毕竟和婚事比起来，剩下的都不是大事，要快点解决了，免得耽误我们。”
顾言皎含着一块豆腐，声音不清道：“你总是有很多道理……”
“因为我真的有道理，”卫宴振振有词道：“我和你成婚，皇帝给我批了假，免朝十天，你想想看，假如楚王倒霉或是倒台了，我能有假放吗？还不是照样处理公事，所以很显然成婚比整治人重要。”
“不不不，我觉得计划一定要经过再三检验。”顾言皎摆手道。
“不不不，娘子近来劳心劳体，不能再劳神了，剩下的就由我来解决好了。”卫宴回绝得比她还快。
总之十天过后，卫宴因平日勤于锻炼而表现正常，甚至比以往更有精神了，顾言皎则是气血虚了些，为了保证自己维持健康、不被引诱，搬到另一座院子去，不与卫宴同房了。
与此同时，计划也在进行，随着一封匿名信折被呈到御前，周慕深从西域贩卖铁器、并私下锻造军火一事被揭发出来，皇帝大为震怒，表面压下不发，实则暗中让人照信上所写，突袭了福祥钱庄的地窖。
大批被私藏的武器就此暴露出来。
宛如被迎头一个巨浪打翻了身，皇帝这次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儿子，直接下令大理寺拿人，同时查抄楚王府第。
仿佛墙倒众人推一般，接着又有故太子幕僚崔滨，上书反咬周慕深一口，称自己某年某月某日，无意中听见楚王命人诅咒太子，说得煞有介事，同时指出东宫内或许有不干净的东西，但此前楚王一向颇得圣心，自己不敢说云云。
“东宫里不干净的东西”，自然是太子去世那年，顾言皎趁机让合璧偷偷埋在后院的傀儡人。
如今大批卫士搜检东宫，掘地三尺，果然找到了傀儡人，其上不仅写着太子的生辰八字，部分位置还扎了淬毒的银针。
纵然皇后已知周慕深谋害太子之事，但在看到形似儿子的傀儡人时，还是晕厥了过去。
皇帝亦是惊怒交加，立即下令重新调查当年太子遇害一案，并将当年的“凶手”、被流放到塞北软禁起来的宁王召回，在一片不寒而栗中，皇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儿子可能是真的冤枉，那时口口声声称不是自己所为，或许是真的被有心人陷害了。
往日与周慕深对立的三皇子梁王、六皇子赵王面对这个上天掉下的大馅饼，喜得召集幕僚，连章弹劾，把这些年对周慕深的不满，有的没的，虚虚实实，都写上一通。重点不是真或假，而是要让皇帝知道，周慕深的人心可一点都不稳固，不服他的大有人在。
听着合璧不时汇报进展，顾言皎精神上达到了相当的愉悦，这些年她与卫宴收集了那么多证据，铺垫了那么多谣言，等的就是让周慕深被乱箭齐发、无法一一自证而被钉死的那天。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顾言皎开了怀，连日来身体的乏力也消了不少，如今她慢悠悠站起身来，道：“皇上以前赐的那坛‘玉林春’呢？我给侯爷送去。”
合璧眼皮一跳，近来顾言皎不大搭理卫宴，如今突然送酒上门去，准没好事。
“嗯？”顾言皎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去我去。”
“小姐坐着就好，我去我去。”合璧连忙去酒窖把玉林春搬了过来：“郡主这就要送给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