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书只觉自己晦气到了极点，在一开始听说顾言皎夜半不回水雾阁，在竹声院和卫宴待在一处时，他觉得应该悄悄遣人过去，让她赶紧回来，可没想到多嘴的下人竟然传这么快，整个顾府都骚动起来，让他没办法把事情压下去。
倘若选择压下去，那就说明他知道女儿与卫宴这位远亲的“苟且”，知而不教改，名声得更臭一层。
顾言皎诚然不争气，顾言姝忍不住露出得意的脸色，同样使他心怀愤懑，出了这种事，竟不帮妹妹遮掩一下！
竹声院的仆役虽惊讶，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慌张和阻挡，一齐躬下身去，好像全然不知情似的，给到来的一众顾家长辈道除夕夜祝语。
一走进内室，他便闻到一股酒气和香气，卫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前前后后一众神色凝重的顾家人，打了个酒嗝：“诸位叔伯、表姊，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平书一见顾言皎不在，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言皎不见了，你有见过她吗？”
“表妹不见了？”卫宴一副惊愕的模样，身体又晃了一晃：“她去哪里了？花园可细细搜过了？”
“正在搜。”顾平书咳了一声，道：“既然不在你这里，我们就放心了。”
顾言姝只觉这里一定有鬼，她让去放风的人一直盯着竹声院附近，确保顾言皎去了就再没出来，当下道：“表兄，搜花园的人好半天也没见到二妹，而有好几个小厮丫头，都看见二妹往你这里去了。”
“大过年的，她来我这里做什么？”卫宴奇怪道，就势一拉身旁合璧的袖子：“我一直在和她吃酒，根本没见着表妹的人影。”
合璧也适时一脸小鸟依人地贴上去，搂着卫宴的手臂道：“侯爷说了，今晚只配奴婢一个。”
看着卫宴露出的虚伪笑脸，顾言皎心道这二位还有演戏的天赋，要不是她一晚上都待在这里，差点就信了。
虽然大半夜不守岁而拉着侍女喝酒，这种行为不太妥当，可说到底不是什么背德的事情，年轻的侯爷就是和一群侍女厮混，也犯不上外人说什么。
“不可能，你若和她在一起，二妹又在哪里？”顾言姝的目光近似挑衅：“分明有人看见她进了你的院子。”
“大表妹这话就奇了，难不成我会把二表妹生吞活剥了不成？”卫宴幽深的瞳孔迸射出冷光：“要我说，大表妹若是真关心二表妹，就该多增派人手搜查整座顾府，而不是把我当做盗贼来审问——我有什么理由将她扣留不放？”
“可在那边守夜的丫头，不仅看到二妹进了竹声院，还听到你们这里传来了……不太好的声音。”顾言姝手上总是不缺证据，“她原来为了二妹的名声着想，没敢说出来，后来听说二妹找不到了，觉得人命比声誉更重要，这才将她听到的说了出来。”
“什么不太好的声音？”卫宴再次拉住了合璧：“我这侍女歌喉婉转，鹂音动人，无论如何也说不上难听吧？”
“那个丫头听到了二妹的声音。”顾言姝并不让步：“现在园子里没搜到，而表兄的居处最是可疑，能不能让我们看看，这里是不是真的没有二妹？”
她作势就要进来，卫宴一伸臂将她拦住了，虽然他没有说一句话，顾言姝却感到一股冷意，仿佛要将自己冻透似的。
“言姝！”这下是顾平书忍不住了：“阿宴说了没有，就到别处找好了。”
“可是不仅有人看到二妹往竹声院来，还有人听到声音了，难道父亲打算视而不见吗？”顾言姝一副关切的模样：“都什么时候了，二妹再找不到，怕是安全都会出问题，声誉再重要，也重不过人命啊。”
“大表妹既然一口咬定人在我这里，一来就不听解释对我泼脏水，那么我也为了二表妹的声誉，来问一句，如果人不在我这里，你是不是该向二表妹赔礼道歉呢？”卫宴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估量此时顾言皎到哪里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已经被暗卫带走，过些时候出现在顾府某个还未搜查却也合理的地点。
顾言姝此刻非常确定，顾言皎是根本来不及逃脱的，当下便道：“你把我二妹藏起来了，现在还好意思激将我，当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么？”
说完转向顾平书道：“父亲，女儿从前的确做过错事，但这一次是真为了二妹的安全着想，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失踪，倘若二妹不在这里，我情愿受到责罚。”
顾平书越听越觉惊疑不定，从卫宴来看，一来他从一开始就不慌张，神情自若丝毫不畏缩，二来以他往日的性情和为人，大概不至于急到失了分寸，除夕夜和表妹厮混；但从顾言姝来看，她斩钉截铁的口吻又像是确有其事，似乎两人所言都有一定的真实性。
这时那位爱看热闹的远方姑母发话了：“平书，现在言皎这孩子下落无踪，你不如就听言姝的话，让人看一看竹声院。阿宴你也别生气，言姝说话可能有点冲，但她是为了自己妹妹好。”
“但愿如此。”卫宴的声音淡漠得不带感情，说完便侧了侧身体：“请搜吧，二表妹是我的亲人，我也关心她到底在哪里。”
“你放心，我们不会弄乱你的东西。”顾平书安慰道。
一群仆役开始搜索起来，虽然动作是轻手轻脚，看似温和却连地毯下都不放过，甚至连他放书卷的木箱子也被打开来查看。顾言姝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时不时瞥卫宴一眼，仿佛在说看你能把人藏到哪去。
然而搜查还未到结束，门外就传来一声接一声的传报：“二小姐找到了！”
顾言姝脸色骤变，目光陡然冷厉起来，直射向卫宴，后者并不看她，方才抱臂的手放松了下来：“她回来了？”
顾平书也闻声而来，不一会顾言皎就被带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