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呢?”卫宴侧头问道。
“我虽然没有死士,没有暗卫,文官武将、世家江湖中没有任何势力,但我知道他们大体在如何运作,庙堂之下盘根错节的关系会导致来日怎样的局面,”顾言皎眉梢一抬:“我有我自己获取消息的渠道。”
“可你并没有和外人私会。”卫宴想了想,不免补充道:“别误会,我不是在监视你,只是我这人为了安全考虑,昼夜相府外都有暗卫盯梢,凡是进了内院的外人,都难以避开他们的眼睛。”
“就在这里。”顾言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我想,你是不会相信的。”
“顾言皎,你不要告诉我你在谈玄论虚,甚至有成为一代卦师的潜质。”卫宴忽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我确实不信,我这人虽敬天地,却不信鬼神。”
“我也不信,不过既然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顾言皎重新拎好灯笼走路:“今后我该怎么走,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好奇。”
“若我免不了呢?”卫宴问道。
“那就看着吧,看我怎么走,又能走多远。”顾言皎唇畔滑出一抹笑,翩翩然提裙走了。
俞之馨走后,顾言姝的确安安分分了好些日子,早前顾平书担心她闹事,派了小厮盯着,现在听说她每日专心看书抚琴,当是终于收心转意,也就不在使人盯着了。
顾言姝捱了大半个月的煎心日子,见父亲已无怪罪自己之意,便换了件极显人瘦弱的云白色无纹裙褂,脸上脂粉不施,楚楚可怜地往俞家去了。
一见了外祖母,顾言姝便扑上去大哭起来,将顾言皎如何居心叵测,送妾给楚王、放火烧家陷害母亲、逼得父亲差点要休妻一事,呜呜咽咽地说了出来。
俞老夫人一向心疼之馨这个女儿,见不得她受委屈,今日听说她竟被一个庶出丫头给压得抬不起头来,楠木拐杖往地上一敲,气道:“这贱丫头竟如此歹毒,什么淮陵县主,分明就是畜生一个。”
但她活了六十多年,毕竟也经了不少风浪,在短暂的气愤过后,便开始梳理起事端来。这一梳理就发现,事情并不容易解决,甚至有些棘手。
纵火一事是不能翻案了,现场已被处理得干净,顾平书更不会听解释,替俞之馨挽回声誉多半不可行,想来想去,还是从顾言皎身上直接入手会比较好。
“过几天你表姐有丹青展要办,到时我让你舅舅给顾家下请帖。”俞老夫人安排道。
她口中的“表姐”便是俞之馨兄长的次女俞长安,年岁与顾言姝相仿,因擅长丹青,且家中有意造势,故而年年都会在京中举办丹青展,好让大家一观。
以往这种时候,像顾言皎这种不受待见的庶女,都是没机会参加的,可如今形势一变,少不得要添上她了。
“父亲,俞家舅舅来了信,要请言皎去长安表姐的丹青展。”晚膳时顾言皎将帖子递了过去。
顾平书如今一点也不想听见俞家的名字,但既然帖子都送来了,少不得要展开一看。此事他本不想答应,思来想去又觉俞家或许并无恶意,毕竟顾言皎已是淮陵县主,不请才奇怪;再者他虽厌恶俞之馨,却没有公然与俞家闹翻的打算,若是平白扣着不让女儿去,倒会让外人猜疑。
正当他准备答应时,顾言皎又道:“女儿若是去的话,明天家里的事情就要劳烦祖母身边的杜妈妈了。”
自从俞之馨被逐后,顾家的治家权便落到顾言皎手上,另有杜妈妈给她做帮衬,相府的日子也就有模有样地过了下去。
“那便只能让她多多操心了。”顾平书叹了口气,心里对俞之馨的厌恶又添了一层。
若不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多年来不断害死他的妾室,他何至于到如今需要靠女儿来理家的份上?杜妈妈虽好,可仆役到底不是主子,仍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想到这里,顾平书只觉得头疼。
“父亲可是身体不舒服?”顾言皎露出关切的神色:“今天理账本时听门房说,和我们家隔一条街的御史徐家,新近从闽南运了好些奇花来,爹爹何不去徐家看看,若是好,也给我们姐妹运上一园子过来?”
顾平书知她是宽慰自己,又见另一侧顾言姝和顾言清冷着脸全无表示,感慨还是言皎懂事,遂笑道:“你既说了,为父就去徐家瞧瞧。”
晚膳用毕,顾平书一走,顾言姝当即发出一声冷笑:“管家还管出能耐来了。”
“是啊,母亲若是没走,我也不用这么劳累,你说是吧。”顾言皎不紧不慢道。
“好了大姐,我们还是走吧。”顾言清眼见再待下去没有好事,自己又哪个都惹不起,便劝着顾言姝先走了。
当天夜里,顾平书很晚才到家,第二天甚至没在家里用早膳,直接走了。但俞长安的丹青展在即,顾言姝也顾不得探究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换好衣装便上了马车。
丹青展不在俞家举办,而是在疏景楼中,此楼常年用作展览,上下两层可容纳数百名客人。
“表姐!”顾言姝一下车就轻快地上了台阶,进楼中寻找俞长安:“表姐今年的画作又有长进了,我看那些宫廷画师和表姐比起来,一个个都免不了黯然失色了。”
“就你这张小嘴会说话。”俞长安笑着一捏她的脸,旋即拉了她的手走到暗处:“听祖母说,姑母和姑父闹得不愉快?”
“还不是那个贱人害的。”顾言姝说着把嘴向顾言皎的方向一努:“喏,就是她,别看她早先是个庶女,现在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人捧在手上,口口声声唤她县主呢!”
俞长安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窗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抽条的身体虽难掩青涩,骨相中的丽色已隐隐显了出来,来日容貌怕是比姐姐更美。
“果然是狐媚子长相。”俞长安冷笑一声道:“我该上前招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