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与往常不一样，是两人结缡以来的第一个新年，没有那些或难以应付或面目可憎的顾家亲戚，只有侯府里朝夕相处的熟人。
卫宴年前给仆役们放了假，老家不在京里的都回去了，在京里的也与家人团聚，只剩下一群暗卫和少数家生子，人一少便显得府中格外空旷，小桃在各个院落的墙上跳来跳去，远远望去好像侯府的墙十分特别，大白天能长狐狸似的。
侯府人虽少，年味却也足，爆竹早早在庭院里摞起来了，窗房重新糊上白纸，精致好看的窗花贴在其上，煞是美观。楹柱上一大早就贴了对联，浓墨的香气溢在风雪之中，别有一番雅致味道。
卫宴和顾言皎在堆完雪人后，开始打起了雪仗，穿梭在树丛花影间，留下一片欢声笑语。小桃总算没有白养，总是偏帮着顾言皎，全然忘记了前天给自己鱼吃的卫宴，每每用嘴叼着雪球给顾言皎，或者替她拦截卫宴的动作，以致于卫宴一身武功无法自由施展，以败绩告终。
“侯爷，夫人，”合璧在廊上招呼道：“该吃晚膳了，要不要直接下饺子？”
“下吧，”顾言皎提声道：“别忘了给厨子赏钱。”
今晚的饺子很特别，饺子皮是翠绿的颜色，一只只堆叠在白玉盘里，小巧又漂亮，合璧说这些放了菠菜汁的饺子是碧妆包出来的，正说着，碧妆已经浣了手，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她今天穿了身鲜艳的玫瑰色彩绣洒金的长裙，云鬓上插着累丝金海棠的发簪，如雪的皓腕上戴着一只赤金镶碧玉的镯子，整个人如被一层淡淡的宝光笼罩着，显出一分迷离而华贵的气质。
“妾祝侯爷、给夫人新年大吉，事事如意。”碧妆柔柔地弯下身去。
“姐姐客气。”顾言皎今日正在兴头上，干脆把留在府里不归家的人都叫了过来，福袋赏钱和热腾腾的饺子，一应俱全。
当夜两人在内房吃饺子，卫宴夹起一只虾饺，顾言皎张一张嘴，等着接住，结果饺子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卫宴嘴里，等她瞪起眼睛来，卫宴忽然吻了过来。
“你花样好多。”顾言皎待吞咽完毕，方感叹道：“是不是这一趟出征，学了些不正经的东西回来？”
“夫人这话就说错了，”卫宴轻声一笑：“我这人么，本来就不正经。”
两人亲热了一阵，忽听碧妆在外道：“侯爷、夫人，饺子可吃完了吗？若吃完了，妾便收下去。”
顾言皎见是她来，遂道：“你又不是这儿的婢仆，这种活以后让别人来就好。”
“谢夫人体谅，”碧妆挽起衣袖，露出一截凝脂玉般的手臂，开始收拾起碗筷来：“只是今天大家兴致都很好，妾想让他们多玩一会，就自作主张来收拾东西了。”
她收拾东西时刚好绕到卫宴身侧，盈满熏香的衣袖轻轻拂上了卫宴的肩膀，执起酒壶又像是不小心似的，一弯腰刚好掉了一滴在卫宴衣上。
“哎呀，怎么把侯爷衣服弄脏了，”碧妆轻喊了一声，满是歉意：“都是妾不好，笨手笨脚的。”说着便半跪下去给卫宴擦，手指在桌下一弯，擦拭时搂住了卫宴的腿。
卫宴一怔，抬头看向顾言皎，对方却一味地笑：“哈哈哈你也有运气这么背的时候，打完雪仗刚换下来的袍子就这么脏了。”
碧妆已轻笑着起身了，向两人躬了躬身，便端着碗碟和酒壶出去了。
她走后卫宴方道：“你打算把她养在府里？”
“是啊，反正也没人拿周慕深来做文章。”顾言皎没放在心上，说着就要起身：“我去看看阿萦放好水了没有，等下要沐浴。”
“我和你说正经的。”卫宴一把拉住她，顾言皎又坐回了卫宴退上：“你要说什么？”
“我说刚刚那个人，”卫宴皱眉道：“我想她以前是周慕深的妾室，身份不宜留在府里。”而且如果他感觉没错的话，刚刚那人的表现，实在怪怪的，让他不舒服。
“怎么就不宜了，街上的说书先生都没你想的那么多，”顾言皎不在乎道：“再说人家也不是吃白食的，前不久还和我说了，要教府里这些仆役们练武强身，她会轻功的。”
“听出来了。”卫宴“嗯”了一声：“她刚刚来收拾东西，直到门口我才听见声音。”
“你的意思是她偷听我们？”顾言皎坐直了身体，奇怪道：“可她没必要啊，她在楚王府的时候，以周慕深那多疑的性子，根本不会给她和外人接触的机会，要我叛主，我看不太可能。”
“倒也没这么严重，”卫宴感觉自己有苦说不出：“我是说她鬼鬼祟祟的，不宜久留。”
“行吧，到时候看情况，”顾言皎虽面上点头，内里还是不以为然：“我觉得你可能想太多了。”
卫宴只好忍住：“我们去沐浴吧。”
“我们？”顾言皎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我不和人挤一个浴桶。”
“谁要去浴桶了？”卫宴手臂一使力，便将她捞了回来，打横抱起：“西院不是有间温泉室吗？我看今晚用那个正好。”
那间温泉室里砌有一座大方池，内有通道引城南山上的温泉水而来，池壁全用玉石砌成，夏生凉，冬生温，池底光滑，池中央有一座小小的喷泉，沐浴时可以转动机括，从喷泉处引接新的热水，以免水温变凉。
“你又来了是吗？”顾言皎被他抱在怀里，探头咬了一口他的肩。
“夫人，我们已经很久没做过了。”卫宴的口气中透着十足的意难平：“我觉得这样不好。”
“我觉得这样——”顾言皎话说到一半，不由顿住了，她承认自己也想卫宴，没法说“这样很好”，而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已经张口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独属于卫宴的梅竹气息，在雾气蒸腾的室内流溢的清冽雪气，初闻使人清醒，再嗅使人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