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件事要嘱咐你。”周慕深说道。
“何事？”顾言皎凝神正坐起来。
“你父亲还未做到丞相前，曾在御史台任职，在做御史中丞时因接触过许多案子，所以私下誊录过一份名单——都是本该以重刑论处却被他放走，反倒在地方任职的人。你父亲之所以二十余年来仕途无阻，这些爪牙便是原因之一。”周慕深说明道。
“这不行。”顾言皎断然拒绝：“名单是我父亲可用的武器，不能被拿来给人，殿下既然是要做他女婿的人，就没必要这般防着了。”她不能让周慕深的势力越扩越大。
周慕深长眉一挑：“我以为你是没有道德的人，也是足够爱我的人。”若今天换作别人，他大可威胁对方，然而顾言皎手中到底有多少东西，他至今探不到底，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殿下爱我，就能爱到放弃江山权力了吗？”顾言皎似笑非笑道：“言皎虽然爱殿下，却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彼以何者待我，我以何者报之，殿下扪心自问好了。”
周慕深一瞬觉得丧气，时隔许久，他再次体会到了顾言皎身上的若即若离之感，她就像风一样握不住，留不久，偏偏奇怪的是，这风又缠绕着他，不曾远离。
他在生气与丧气之余，竟生出了一丝迷恋，他原以为人事要握在手里，才算安心的，可顾言皎的存在让他隐约意识到，人与人还能有着别的活法。
“原来你觉得我不够爱你。”周慕深凝视着她：“我为你做过的，并不少吧？”
“也只是不少而已。”顾言皎的声音不带多少感情波动。
“好一个薄情的二小姐。”周慕深略一皱眉：“看来我们没那么合适。”
“毕竟我现在还是顾家人，自然要替顾家着想，”顾言皎笑笑道：“等殿下娶了我，兴许情况就变了呢。”
虽然船还未靠岸，她已很想跳下去了，果然有了前世的记忆，她便没办法和周慕深长期相处。
当一行人回到行宫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
顾言皎还没来得及拆开那封信，一回倾雨阁就见阿梅领着碧妆正在等她。
“大姐那边有什么动静了吗？”顾言皎吃了一惊，心想这两位还真是不消停啊。
事实证明她想错了，此次碧妆来全是为她自己，而这位也的确不是省油的灯。
“说吧，你想做什么？”顾言皎一杯热茶下肚，倚在榻上等着她的回答。
“奴婢想请小姐帮忙，替奴婢谋个前途。”碧妆跪下道。
“哦？什么样的前途？”顾言皎略向前倾了倾身体。
“大夫人如今疑心越发重了，总怀疑我们这些奴婢里有内鬼，所以三个月就换一次，再有不到两个月，奴婢就要被送回去了。”碧妆哀求地望着顾言皎：“奴婢不想回戏班子里，被人打骂折辱受气……倘若小姐觉得奴婢是可用的人，就将奴婢留在身边吧。”
“我岂能留你在身边？”顾言皎摇头道：“以我的了解，母亲会用你们最亲近的人来控制你们，你若敢跟我，她会杀了那人的。”
“奴婢无父无母，家中没有挂碍，”碧妆眼里隐隐闪出狠色：“奴婢在戏班子里装作和一个男子好上，让大夫人以为奴婢心系于他，其实不过是幌子罢了，奴婢怎会爱上一个动辄打人的戏班头？他若死了，奴婢一滴泪也不掉。”
她说得铮铮有声，在令顾言皎不觉抬眸的同时，也觉得此人确实能小用一番。虽然往上爬的心是太急了点，但脑子还是聪明的。
“可你若到我身边做个婢女，要出头也不是不能，只是时间上不能保证，”顾言皎琢磨着道：“只怕你还来不及做点什么，就被母亲的人找由头杀了。”
“此事……奴婢也想过。”在提到俞之馨时，碧妆的声音微微发颤：“奴婢不想被大夫人做掉，所以希望小姐能让奴婢……嫁个好人家。”
“你想就此脱离出去？”顾言皎微微一笑：“这算盘打得好啊，可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嫁出去还怎么帮我？这不是在耍我吗？”
“小姐明鉴，奴婢万万不敢。”碧妆狠狠磕了个头，方道：“奴婢能帮到小姐，奴婢知道小姐想和谁接近。”
“和谁？”顾言皎心里起了一丝波澜。
“楚王殿下。”碧妆见她神色暂无变化，接着道：“昨日奴婢就来找过小姐，那时小姐出去了，奴婢见天色还黑，觉得奇怪，就跟了过去。奴婢底子好，唱戏时额外学了轻功，看到楚王殿下的脸了。小姐，您需要他，但又不想过分亲近，是吗？”
阿梅在旁听着，险些将茶杯摔在地上：“……你未免大胆过头了。”
就连顾言皎也不由感到惊讶，原来她还是太小瞧碧妆了。
“你想做他的妾？”顾言皎猜到了她的想法，不得不说碧妆这么做倒也不赖，起码可以解决掉俞之馨会杀了她这个问题。
“若二小姐不介意的话。”碧妆小心道。
“你先回去吧，”顾言皎没说答应或不答应：“这不是小事，容我想想再说。”
对于突然杀出来的碧妆，顾言皎开始盘算怎么更改计划了，这人聪明也有狠心，似乎能拿来一用。
避暑很快到了尾声，今夏最后一次宫宴在秋凉中召开，除了太后因身体不适提前回京、皇帝太子因忙碌于政事外，余者都出席了。
顾言姝在碧妆的撺掇下，起了再度接近周慕深的心思。
她略有得色地看了看顾言皎，今日她与周慕深竟半点眼神交流都没有，可见是两人关系出了裂缝。
“妹妹怎么不去找楚王殿下了？”顾言姝娇笑一声：“那时你们同逛园子，不是很愉快吗？”
“姐姐说这话，妹妹就听不懂了。”顾言皎周了皱眉。
顾言姝见她吃味，心里越发得意：“妹妹今天打算表演什么呢？不会还跳那个祭祀舞吧？虽然你没什么才艺，可有些花招也不能重复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