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尴尬下来，顾言姝有心狠瞪一眼顾言皎出去，奈何顾平书蕴着怒气的眼神已经飞了过来：“言姝，你妹妹说的可是实话？”
见她不答，又问正哄着顾绹的乳娘道：“大小姐可有向你学过怎么逗弄孩子？”
乳娘是薄仙娇的人，岂会让顾言姝如愿，当下福了一礼，正色道：“回老爷话，大小姐从未找过奴婢。”
“那便是你在撒谎了，”顾平书冷哼一声，道：“你既不喜欢你三弟，倒也不必装出一副好姐姐的样子来哄他，小孩子身体本就不好，哪里经得起你胡乱抱？”
顾言姝委屈地嘴一张，刚要说顾绹身体不差，乳汁喝了满满一碗都没吐，怎么可能抱一下就出问题，可在看看顾平书对自己十分不满的脸色，少不得把嘴闭上了。
这边顾平书、薄仙娇母女与顾言皎其乐融融，她在旁闷坐着，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母亲哥哥都已不在，顾言姝看着满座全然不当回事的其他人，不禁恨意入骨。
但她如今已不能像从前那般任性妄为，对付这些歹人，不能不软下身段来。
当天夜里她就带着一份厚礼，来看薄仙娇，仿佛对白天的事全然不介怀似的，与她客气地攀谈起来。
“大小姐夤夜前来，想必是有要事吧？”薄仙娇慵懒地靠在软椅上，柔和的语气中带着开门见山的锋利感。
“姨娘猜得不错，”顾言姝本不喜她，自然也懒得和她兜圈子：“我今夜来找姨娘，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薄仙娇“哦”了一声，停下把玩玉石的手，含笑看着她：“是喜事吗？”
“喜与不喜，姨娘听了就知道了。”顾言姝淡淡道。
“愿闻其详。”
顾言姝便接着道：“我二妹这个人看起来好相与，其实全不是那么回事，她这个人眼里，向来只有利益。若我猜得不错，姨娘是被她安排好了，送给父亲的吧？就我所知，她近来又在筹谋新人了。”
“且不论我与老爷相遇，是否有二小姐的缘故，”薄仙娇一哂道：“老爷便是要娶妾，又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姨娘，可拦不了这桩事，再说了，大小姐不要忘了我还有阿绹。”
“假如您死了呢？”顾言姝格格一笑。
薄仙娇眉梢一挑：“大小姐还是谨言慎行为好，若是看我不悦，直管说我就是，空口诅咒我算什么事？”
“我可不是空口诅咒，只是请姨娘想想，您现在是我父亲最可心的人，又有了儿子，如今地位稳固了，与我二妹的联系也就不必那么牢靠了，您可以不再靠她，而拥有安稳富足的生活。我刚刚说过，我二妹这个人，不喜欢别人脱离她的掌控。”
“我并非是在污蔑她，不信姨娘瞧瞧她的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谋定而后动，有把握才做？那些只身犯险或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可是从未做过。”顾言姝保持着微笑道。
薄仙娇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对了：“大小姐别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就在心中胡乱揣测一通，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了？”
“我与姨娘无冤无仇，谈不上吓，只是说明实情罢了。”顾言姝啜了口茶，慢慢道：“倘若有姨娘新来，她的情况便与您不同了，如果您不幸过世，顾家又没有主母，孩子理所当然由她抚养，而她又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想要让孩子不被下一个新来的姨娘抱走，就只能依附我二妹。”
“我想姨娘是个聪明人，我二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姨娘心里也清楚，这点我就不多说了。”顾言姝适时打住道。
“只凭这些话，我可不能说什么。”薄仙娇轻声道。
顾言姝明白她的暗示，推了张字条过来，又附上顾言皎素日常系的玉佩：“这是在她卧房侍候的丫头拿给我的，姨娘不信我的话，总该信她不得人心了吧？”
薄仙娇认真看了看玉佩，见果然是顾言皎常带的那只白玉游鱼佩，再扫一眼字条，也是她熟悉的字迹，当下便有了主意。
她妩媚的眉眼渐渐流露出气势：“大小姐不仅仅是在提醒我吧？看你如今的样子，怕是连计划都准备好了。”
“这还要看姨娘答不答应。”
“为了孩子，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两人对视一眼，各怀着各的心思。
顾绹出生百日那天，顾家宾客盈门，快将大门处的槛都踏破了，人人都道顾丞相中年再得一子，是喜气东来之征兆，礼物如流水般送入顾府，堆得库房都要重建了。
待外宾散后，顾家人也准备了一席，在厅上推杯换盏，欢喜庆贺。
不多时顾绹困了，薄仙娇照例命人端上一碗调好的牛乳，打算让他喝了再睡觉，乳娘用银匙探了探，不见变色后便交给了身旁的丫鬟，接着便要喂到顾绹嘴里。
“等等！”接住银匙的丫鬟忽然叫了一声，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像是覆盖了一片乌云，令人不清楚目前被掩盖的是什么。
“怎么了？”薄仙娇奇道。
丫鬟扯了扯衣襟，又不安地掂了掂银匙，小声道：“也不知是不是奴婢搞错了，奴婢总觉得这银匙和以往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薄仙娇接过小银匙来，看了看道：“这不还是昨天那把吗？”
“不是花纹，”丫鬟摇头道：“奴婢觉得这银匙……和以往的重量不一样，好像轻了那么一点儿。”
席上诸人面面相觑，顾平书咳了一声，本想说这丫头小题大做，忽想起自家也不是没出过大事，况且他如今对顾绹疼爱得紧，这孩子是决不能出事的，便选择谨慎一些道：“让人下去查查，看这银匙到底有没有问题。”
须臾席上又恢复了氛围，薄仙娇命人再取一只银匙来喂，熟料新银匙一探入牛乳中，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便黑了。
“老爷！”薄仙娇惊叫一声，银匙一扔，顿时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