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不陪姐姐坐一会再走吗?”顾言姝笑道。
“妹妹近来身体不适,有负姐姐好意。”看到宫女打算将刚满月的周览抱给自己,顾言皎连忙侧了侧身体,咳嗽一声表示拒绝。
“数月不见,妹妹还是这般谨慎。”顾言皎倒也没有勉强,倚在榻上接着道:“哎,本来我以为这孩子保不住,没想到生下来了,可见人这运气啊,也是难说,妹妹你说对不对?不然看皇后那样子,这孩子若是掉了,她一定得撺掇着皇上把我杀了呢。”
“姐姐自己做了理亏的事,怎能希望别人不怪你?”顾言皎淡淡笑道:“横竖姐姐这条命留住了,又有十一殿下,想必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说是不是?”
“瞧妹妹这话说的,我听起来好像别有一番滋味似的。”顾言姝挑了挑眉。
“如何理解是姐姐的事。”顾言皎不愿再坐下去,正要起身时,忽听顾言姝道:“楚王已经不在了,你就不曾有过一丝愧疚吗?”
“为什么愧疚?”顾言皎回头道。
“为你曾经玩弄过他的感情。”一直被厚厚的脂粉掩盖着的泪,此时终于落了下来,顾言姝抬起一双美目,恨恨看着顾言皎:“他活着的时候,最在意的人就是你,我说你一句不好,他便能回以十倍的厌恶给我,顾言皎,你却肆意玩弄着他的情意!”
“但玩弄他的感情,实在很令我快乐啊。”顾言皎拂了拂滑到颊边的碎发,轻笑道。
顾言姝整个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戴着赤金缕珠护甲的手,恨恨抓着梳妆台的黄杨木台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抓痕:“你早早晚晚,会付出代价的。”
顾言皎没再理会她:“妹妹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她不管顾言姝又将如何作妖,如今她的重点,是在郑将军身上,他在青溪贩卖私盐的事情,也该见一见天光了。
一切都在预谋中进行,当郑将军背着官府大肆贩盐的事情被如今的刺史徐苕揭露出来、引发轩然大波后不久,不等对方有所应对,被贬到塞外的前刺史严文之,也递了折子上去,称自己在淮陵任职时如何被郑将军威胁打压。
除此之外,多年来郑家的劣迹也被搜集得七七八八,分别由不同的悠悠之口传了开去,郑家从言行到声誉,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这些年郑家在澄州呼风唤雨,皇帝对此也不是不知,只是一来郑家有功于皇帝,二来郑家手握兵权,不能轻易动弹,此番风雨大起,正中皇帝早想动手的下怀,往日抚恤功臣的嘴脸已变作铁面无私的冷厉。
郑家见势不好,面对来淮陵调查事务的京官,心知郑家生意经不起调查,而若认罪入京,就只有被人宰割的份,心一横就地反叛了。
郑家这些年在澄州及周边的威势不容小觑,郑将军直指皇帝当年称帝名不正言不顺,历数皇帝多年来为政之恶行,除当地在他掌控之下的军队外,还招收到了不少看不惯皇室正统的人,以及几个早就有反叛苗头的南方小国。
皇帝随之召开朝会,商议的结果是,由卫宴率军前去讨伐,务必铲除郑氏乱党的势力。
“我要跟着你去。”顾言皎不放心道:“我在淮陵待了一年,比你更熟悉那里的环境。”
“不行,”卫宴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你知道澄州现在的情势有多糟糕吗?有被郑家控制住的、手足寸铁的无辜百姓,还有揭竿而起的乱民,还有坐山观虎斗的一批人,且皇上让我去讨伐乱党,这意味着随时有可能开战,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我担心你,”顾言皎一把拉住抽身欲走的卫宴,急道:“我说过,我对那里很了解,又与郑家人打过交道,还有李怀柔这个暗线,你自己想想,天底下找不出多少比我更合适的人了,而且我在澄州曾经有生意,从官到商到民,哪个集体没打过交道?”
“我说了危险就是危险,”卫宴深吸了一口气,暂且耐下心来:“你在帝都等我回来不行吗?澄州有什么好东西,我都给你带。”
“别拿这种哄小孩子的话来骗我,”顾言皎表示不吃这一套:“我去了澄州也不会乱跑,你实在不放心,让人跟着我就是了。”
“你觉得郑将军想不到,他能有今天,你在其中必然出了力吗?是谁去年在澄州收买人心、是谁与现任刺史关系很好、是谁能让严文之写那封折子……这些放到一起,他怕是恨不得把你剥皮削骨,澄州对你来说,就是一步都不能踏的虎狼之地。”
“你觉得自己在郑将军心里,难道就不是这样吗?他同样巴不得你死。”顾言皎辩驳道。
“言皎,这事没得商量。”卫宴不再退让道。
“你——”顾言皎还未说完,卫宴忽然起身匆匆离去,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书房的门便被关上了。
“卫宴!你不许关我,快开门!”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去拍门时,卫宴隔着门道:“我不会一直关着你,等后天我动身了,就放你出去。言皎,听话,别想着犯险。”
再听到的,便是卫宴对暗卫的交代,随即伴着数声靴子的声响,人逐渐远去了。
顾言皎抵着房门,慢慢滑坐到地上,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她开始考虑怎样解决了。不跟着卫宴去澄州,她终究是不放心,卫宴有才能不假,但在此之前却对澄州上下都无经验,而且郑将军一定想置他这个主将于死地,如果自己去,兴许能为他分散一部分注意力。
在打定了主意后,顾言皎便在门内哭泣了起来,声音虽若游丝而缕缕不绝,甚至逐渐有呼吸不上来的趋势,暗卫们越听越不安,赶忙把事态报告给了卫宴。
说不心疼当然是假的,卫宴无可奈何,走到书房门前道:“言皎,我没让你听过谁的话,但这一次你听我的,好不好?就在家里等着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