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孙平康，出息了！”
“想护媳妇成全你，现在就跟我们去见院监！”
“你要是还能参加考试，我跟你姓！”
三个恶霸骂骂咧咧，拉拉扯扯，孙平康嘴笨，也不会打架，任凭他们拉扯，只是死死护着顾青橙。
顾青橙这脾气，哪用孙平康护着她，把孙平康一扯，直接扑向最瘦小的杨柳知，趁其不备把他踹倒在地，一脚踩肚子，一手拽头发：“他妈的再骂一句试试！老娘把你们肠子打出来！”
“你要把谁的肠子打出来？”
一个男声平静地接下了顾青橙的话茬。大家循声望去，原来是院监。
顾青橙眼前一黑，完了，院监本来就看他们兄妹不顺眼，平日里总护着这几个家世好成绩好的大宝贝，如今自己闯书院在先，打人在后……等等，我都退学了，还怕他什么！想到这里，顾青橙一下有了底气，她挺起扁平的胸脯，正准备与院监理论，转念一想，不对，我一时痛快了，他准要为难平康哥哥，平康哥哥刚才可是替我出头了的！
就在顾青橙迟疑时，三个恶霸却恶人先告状，在院监面前添油加醋地指责他们兄妹。
“顾青橙不守礼节，不遵妇道，她擅闯书院不说，还对学生们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学生们教育她几句，孙平康就护短打人！”
顾青橙此时就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放手，就应该把这个小王八的头发揪光！
“院监，您不能放过他们，咱们百年书院的名声，要是被他们连累了可不行！一定要把孙平康除名，再把这对无法无天的兄妹送到官府去，好好正一正咱们书院的风气！”
“对！除名！送官！”
顾青橙青筋暴起：“你们好狠呀，马上就要考试了，居然想让孙平康除名，断人前程！”
院监冷哼一声：“哼，他那个样子，就算让他考试，他能中吗？还不是浪费笔墨。”
孙平康听到院监的话，又怕，又气，又难过，不由低下头来。司书伦他们见院监站在自己这边，当然没了忌讳，瞬时就忘了自己刚刚如何被顾青橙痛打，趾高气昂起来。
顾青橙见孙平康被吓住，心想他刚才毕竟是为了自己出头，我一个野丫头，就算闯了祸，家里也不会把我怎样，他就不一样了，万万不能让他被除名，闹到爹爹面前。顾青橙打定了主意，恭恭敬敬朝院监行了个礼，说：“敢问院监，您说你亲眼看到，清清楚楚，您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行凶打人！”
“孔夫子曾经教育我们：所信者目也，而目……”顾青橙停顿了一下，“就是说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可靠。您看见我打人，那您知道我为什么打人吗？就凭他们三个一面之词就断定是我们的错？您作为院监，连孔夫子的教诲都不能实践，如何教育学子？”
院监见他搬出孔夫子，一时无法反驳，只得让步：“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动手？说不清楚，我一样把你们赶出书院！”
“马上要考试了，我来看我哥，鼓励他好好考试，报答父母师长，这没有错吧？”
院监点点头。
“但是他们三个看到我，不但不顾念同学之谊，反而出言讥讽，这就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了吧？”
顾青橙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你们嘲讽她什么？”院监问早已躲在他身后的几个倒霉学生。
“我们就是开开玩笑，说她成绩不好就应该回家，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本来也没必要读书，相夫教子，针线纺织才是正途。”司书伦自觉理亏，扭扭捏捏地说。
顾青橙松了口气，司书伦说了实情，倒省的自己多费口舌。
“为这打人？”院监问。
顾青橙点点头。
“他们……”，院监回头看看他的三个倒霉学生，擦鼻血的擦鼻血，揉额头的揉额头，院监捻捻胡须，“……也没说错嘛！”
院监掷地有声地给这事定了性。
孙平康眼前一黑。
顾青橙一脑门问号。
司书伦反应最快，马屁立刻拍上了：“老师英明公允！”
杨柳知和王大可立刻跟上，连连作揖，英明公允地一通乱夸。
“话不能这样说，怎么能随意奚落同学？”孙平康憋了半天，还试图讲理。
“你是不是傻？”顾青橙直接照着孙平康脑门来了一下，“他们奚落同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省过吗？知道不对吗？我当然是个学渣，随便奚落，仗着自己是男的欺负人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女人就不该读书？女人读书比你差吗！”
大家直接被顾青橙的操作搞懵了。
孙平康低声提醒道：“青橙啊，你读书确实不怎么样呀。”
“那是我不行，不是女的不行！”
顾青橙接着说：“齐六娘在的时候，哪次考试不比你们强？现在齐六娘被她爹抓回家嫁人了，你们倒一个个神气起来，呸！明明齐六娘比你们强，你们却要吹嘘自己将来是秀才举人，齐六娘只配在家干针线活，自己比不过别人，就制定规则让别人连公平参赛的机会都没有，是你们比女的厉害吗？是你们比女的脸皮厚！”
“无耻！奇谈怪论！”院监给顾青橙一番话吓得都哆嗦了。
“男主外女主内，是自古以来的规矩，齐六娘怎么能考科举？嫁人才是正途！”司书伦忙不迭教育顾青橙。
“自古以来？那古人还茹毛饮血呢，你怎么不去当猴子？哼，对自己有利的就自古以来了，对自己不利的，那改得可就快了。”顾青橙才不怕司书伦。
“院监，您看，她就是强词夺理，言行无状，我们跟她起冲突，很正常。”王大可趁机煽风点火。
“对对对，院监，您看到了，这丫头毫无悔改之意，凭这，就应该将孙平康除名！”杨柳知赶紧跟上。
“不行！”顾青橙急了。
顾青橙看准司书伦是那个起头的，一把拉过司书伦：“你怎样才肯松口？我无论如何也要孙平康平平安安进考场。”
“没得谈，你已经不是书院里的人了，孙平康今天也得滚蛋！别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司书伦说着就要挣脱顾青橙。
“算了，青橙，就算我参加考试，也没有希望。”孙平康放弃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要是考都不考就回家，爹保准打死你。”顾青橙转向司书伦：“要钱，你随便开口，只要在院监面前把陈情撤了。”
司书伦一笑：“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那好，你把萤火芝给我。”
“好啊，你们是看上了萤火芝。”顾青橙瞬时明白。
“明人不说暗话，萤火芝是上古神草，极其罕见，用这东西换孙平康一条命，算你们便宜了。”司书伦打的好算盘。
“可是萤火芝你们拿去也没用，吃了过目不忘是不假，但这东西它有毒呀。”顾青橙说着，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司书伦冷笑一声：“顾青橙，你也就蒙蒙孙平康，现在眼前就两条路：孙平康除名，你们俩送官，要么就把萤火芝交出来。”
顾青橙摸摸腰间的布袋，暗中朝孙平康使个眼色，孙平康会意，立马黑着脸闹起来：“院监，我不考试了，都是我不好，我咆哮书院，殴打同学，你们把我送官吧！想要萤火芝，不可能！”
“你个孙平康，别不知好歹，以为你爹在王爷面前得脸，你们一门就是画师而已，真送了官你哭都没地哭！若几位同学肯与你和解，赶紧求他们原谅！”院监拉起了偏架。
“我不管！我不和解！要命一条，要萤火芝，没有！”孙平康一副倔驴模样。
“哥！”顾青橙假装着急。
“萤火芝是你费了多少心血才找来的，怎么能送人呢？”孙平康说着看向顾青橙的腰间。
王大可眼疾手快，立刻冲过去摘下了布袋，打开一看，正是一株从未见过的草。
“你怎么明抢呢？！”孙平康要上去把布袋抢回，司书伦和杨柳知赶紧护在王大可前面，顾青橙也拦住孙平康。
“算了算了，给他们吧。——萤火芝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你们赔罪，你们不会再难为我哥了吧？！”
院监也出来搅混水：“平康啊，这事本来就是你们不对，给同学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你就别再闹啦，再闹下去，对你们谁都没有好处。”
“老师，是他们欺负人在先！”孙平康满腹委屈。
“行了行了，人家为什么跟别的同学就不起冲突呢？为什么就跟你不好相处呢？平康呀，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你可要好好反省。”
顾青橙强压火气，但又忍不住指着三个混蛋喊了一声：“听见没，老师说你们是苍蝇，你们三只臭苍蝇，以后离平康哥哥远一点！”
司书伦他们被顾青橙气到，但话又是院监亲口说的，他们还不能发泄，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反正萤火芝已经拿到手，挨句骂就挨句骂吧，过了明天，自己就是秀才老爷了，而他们孙家，只能世代白身，想到这里，大家都很快活。
院监本来就惹不起这几个世家子，如今见他们不计较，忙把这事结了：“行了，都散了吧。顾青橙，以后没事别来书院。”
院监背着手踱着步走了。
司书伦他们拿着萤火芝，也得意地走了。
孙平康几乎气哭：“对不起，青橙妹妹，萤火芝还是被我搞丢了。”
顾青橙看着他们的背影，呸了一声。
“可是你刚才为什么要我拦着你呢？”
“只有他们觉得得来不易，才会觉得萤火芝珍贵无比，才会答应放过你，让你继续考试。”
“可是没有了萤火芝，我参加考试也没用啊。”孙平康苦笑。
“管他的，你现在就回去温书，万一天无绝人之路呢，”顾青橙一字一句，字字清晰，仿佛憋闷了千斤力量在心里，“他们欺负你，就是看你成绩差，家世也比不上他们，万一你考上了秀才，就是有功名的人了，他们再想欺负人，得看自己还有没有那个胆子。”
“你和爹一样，都把出人头地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顾青橙看着孙平康的颓废模样，自知触了他的痛处，只好转换了思路来劝他。
“平康哥哥，我知道你不愿意，就这一回，你就当报答我的萤火芝吧。至于院监说的话，你别在意，他们欺负人，不是因为你弱，而是因为他们傻逼。再弱小的人，也不该被人欺负，再弱小的人，也有自己的力量。”
孙平康被顾青橙触动，他看着顾青橙的眼睛，那眼睛里有真诚的光。
“好，我试一次。”孙平康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