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高考成绩出了，我以662的高分夺得我们那个小县城的县文科状元。
我高兴疯了，想也不想地报了国内最好的法学专业。
可我七月份的时候没有查到自己的志愿录取情况。
我心生不详，惴惴不安地一直等到八月中。
电脑页面弹出来的瞬间，屏幕光照在我惨白一片的脸上。
我一脸呆滞，看着那个我们当地外号叫混混培养学院的专科院校。
当初陈松报志愿的时候，就曾不余遗力向我推销。
生平第一次，我把他赶出去，畅快淋漓地骂他是痴人说梦。
就在刚刚，我和爸妈吵架的时候，陈松晃晃悠悠到我家。
高中三年，他脸上的痘破了，也更胖了，一张脸就像掉进炭火的肥肉。
而此时，他丑陋的脸上笑得又得意又恶毒。
“什么狗屁高材生，出去也是给人卖的臭婊子。”
“还不如乖乖留下来，你爸妈可是保证过，你屁股那么大，一定能生儿子的。”
陈松丝毫不顾及我爸妈，淫秽的目光像无数条恶心至极的虫子，咆哮着把我淹没。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黏腻的恶臭，让我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看着眼前三张一模一样狰狞可怖的脸。
我遍体生寒，眼泪流尽，彻底绝望。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们，跌跌撞撞跑进村里唯一一栋高楼。
十层筒子楼，高得让我眩晕。
如果我不能改变这痛苦的人生，至少我可以选择结束它。
我就像一只残破的蝴蝶，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7.
我没死成，砸坏了三户人家的晾衣杆，最后掉在一楼小卖部的雨棚上。
在一片怒骂声中，我耳鸣眼花地站起来。
心跳剧烈得像是要跃出胸腔，浑身遍布冷汗。
生死边缘走一遭，我身上剧痛。
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
凭什么我死了，陈松那个畜生还好端端的活着？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明明酿成我悲剧的人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咬破嘴唇，复仇的火焰在眸子里熊熊燃烧。
我不要放弃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人生，我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我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爸妈不在，我无视一地狼藉，深呼吸，给班主任打电话。
“杨老师，我是杜小丫，您上次说的那个采访，我答应了。”
我是县状元，县媒体一直说要来采访我。
但我害怕那些不堪的过往暴露在镜头前，一直没有答应。
现在，我改主意了。
我不仅要接受采访，我还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目睹我的悲剧。
约好时间，我挂了电话，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
我用全部的积蓄，买了一个二手手机，自己办了电话卡。
等这些搞好之后，爸妈也回来了。
我爸不由分说给了我一耳刮子，暴怒道：
“你长本事了，竟敢寻死觅活，你知道我跟你妈赔了人家多少钱吗？”
我妈也收起一贯的好脸，满脸怨恨：
“死丫头，你不是要跳楼吗？还回来干什么，怎么不死在外边？”
我攥起的拳头微微颤抖，极力压下激荡的心情。
“爸，妈，我想好了，我愿意和陈松一起去上专科。”
他们顿时又惊又喜：
“真的吗？怎么想明白的？”
“我就说嘛，小松那孩子对你一往情深，你这死丫头拧个什么劲儿。”
我恶心欲吐，面上不动声色。
“突然就想开了。妈，后天让王婶一家来咱家吃饭吧。”
“为什么？”
我假装羞涩：“王婶不是说毕业就结婚吗？我想着可以先定个亲。”
我妈连连叫好，倒是我爸狐疑起来：“你真的想通了？”
我叹口气：
“爸，好死不如赖活着，毕竟咱们乡里乡亲的，这么多年情分在呢。”
我爸不疑有他，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晚上，我上网查了很多土味情话，一股脑地全部短信复制给陈松。
第二天，他就急吼吼地上门。
“小丫，听说你想通了？”
我道：“对，我愿意和你一起上学。”
他搓了搓手，看着我清秀的五官，眼冒绿光：“那咱俩的事……”
“我也答应了。”
话音才落，他就急不可待地往我房间里挤。
我妈却在这个时候出现。
“小松啊，你急什么，定亲前男女方不能见面的，不然会破财。”
陈松显然已经忍不住了，非常不耐：“可是……”
“这是规矩，再说了，明天人就是你的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吗？”
我妈暧昧地朝他眨眨眼。
那一刻，我恍惚觉得她就像个老鸨，而我是她推出去接客的妓女。
陈松心有不甘，但还是走了，我松了口气。
我了解我妈，就这毛病，特迷信。
8.
第二天我出去了一整天，晚上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我妈瞪我一眼：“又野到哪里去了？都是要定亲的人了，还这么不检点。”
我低着头不反驳，帮她一起包饺子。
定亲的日子到了。
陈松挨着我坐，油腻腻的爪子老想往我大腿上搭。
我全程假笑，大家说什么都应和着。
忽然，外面有人问：“杜小丫同学在吗？”
我精神一振，抢在所有人之前去开门。
几个人扛着长枪短炮，其中一个道：
“杜小丫同学是吧？我叫崔云生，代表县媒体邀请你做个采访。”
我真心实意地笑了：“崔老师请进。”
大家被这阵仗搞懵了，得知他们是来采访县状元的，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陈松大喊大叫：“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我滚出去，这没你们要找的人。”
崔老师一头雾水，我笑着揽上陈松的胳膊。
“老公别生气嘛，我很快就好了。”
崔老师一脸震惊：“老公？”
我笑道：“崔老师有所不知，今天是我的定亲宴，这位就是我老公陈松。”
崔老师结结巴巴道：“是……是吗？”
“对呀，我们已经约好了上同一所学校，毕业就结婚。”
崔老师这才想起今天的主题，连忙摆好阵势，话筒抵在我嘴边。
“能不能说一说，今年的县状元杜小丫同学的录取结果呢？”
陈松被我左一句老公有一句老公哄得找不着北。
想起捂我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
我压抑着满腔愤怒，声音都因为太过激动而忽高忽低。
“我被红舟职业技术学院录取了。”
崔老师一时失语，十分怀疑人生：
“你是说……我们本地那个专科？”
我终于撤下假笑，把我的所有委屈和怨愤通通倒在镜头下。
“我爸妈，伙同陈松，私自改了我的志愿。”
崔老师震惊到失语，我爸冲上来就要打我。
“死丫头你疯了！”
我早就找好空档，灵活躲过，跑进院子。
我大声嚷嚷：
“我本来报的是国内一流的政法大学。”
“可他们为了让我嫁给陈松，逼我和他去念专科。”
“他们就是想毁了我！”
逐渐有村里人聚集过来，陈松面目狰狞，怒声谩骂。
“臭婊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崔老师也被这变故惊到了，但毕竟是记者，反应快。
他把我护在身后，对我爸那群人道：
“都给我住手，再乱来，我就报警了！”
9.
崔老师他们人不多，但各个强壮。
碍于威慑，几人放下手里的武器，一脸怨毒地盯着我。
“你们别信她，这贱人胡说八道！谁改她志愿了，明明是她自己报的。”
我冷笑：“陈松，麻烦你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我是县状元，怎么可能和你去念一个野鸡专科？”
崔老师问我：“他们当真改了你的志愿？”
“千真万确，班主任可以作证。”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那嫁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众目睽睽之下，我带着火山爆发般的怒火和怨恨，大声道：
“陈松这个畜生，他一直臆想我是他媳妇。”
“我十六岁那年，他还试图强奸我！”
石破天惊，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陈松双眼猩红。
“她撒谎！我才没有强奸她，她血口喷人！”
我爸妈也帮腔：“就是，我们是她父母，对她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她是故意这么说，骗取你们同情的。”
“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这些也不害臊……”
两方争执不下，崔老师一脸凝重。
“杜小丫同学，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陈松被点醒了，冷静下来。
“就是，你说我强奸你，你有证据吗？拿不出证据你就是造谣，我可以告你诽谤！”
我沉默不语，陈松见状更加得意。
“我……我记得这回事。”
10.
一位大娘在门外看戏，犹犹豫豫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王婶尖叫一声：“于秀花你个贱人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于秀花才不怕她：“村里很多人都知道啊，不是你自己说，你儿子十七岁就把媳妇搞到手了吗？”
强奸未成年人是重罪，即便未遂也够陈松喝一壶了。
崔老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一家子在院里发疯，脏话成串，说什么也不肯让崔老师把我带走。
我冷眼旁观，毫不犹豫地报警。
警察介入之后，崔老师在派出所问我：“关于陈松……你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
我摇摇头。
他皱眉道：“可是没有证据，仅凭几句流言，无法定罪啊。”
我眼含泪花，抬头看他：“老师，我能相信你吗？”
崔老师郑重点头。
我翻出手机里一早准备好的视频。
崔老师一脸惊讶：“这是……”
我终于痛哭出声，跪在他面前：
“崔老师，求您救救我！”
崔老师为我的事情奔波，但网上已经炸了。
我被偷改志愿的消息发到了网上，在录取月迅速引爆。
“卧槽，一个县状元居然沦落到去念专科？”
“他父母脑子是被屎糊了吗？”
“唉，中国式家长，真让人窒息。”
“心疼小姐姐。”
一场关于教育问题的讨论席卷全网，很快就扒出了更多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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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声讨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义愤填膺的网友赶来，只为给我撑腰。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这几天我都在派出所打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