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迂腐的苏先生
小巷深处的酒2025-07-02 21:374,357

鱼吃鸭子的风波,经过一番曲折,总算是平息了。当事人摆摆,在白社长回到公社后,也立即就被放回来了。

  鱼吃鸭子的事儿,虽然宣告结束,但人吃鱼的事儿,却又惹出了祸端。

  我们小银村的人都说,这条鱼就是惹祸的怪鱼,心里都对这条银色的大白鱼,有一种隐隐的憎恨,尽管它长的十分漂亮。

  我也这样想:银色的大白鱼啊,你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富有绅士风度,你就好好的待在你那鱼类世界里,称王称帝的过你的自在日子多好呀,为什么偏偏要涉足这人世间的纠纷呢?不仅引起了人们对你的憎恨,而且也搭上了你那宝贵的性命。

  蓝灵灵却这不这样看。蓝灵灵说:“其实吧,那条大鱼是无辜的。是你们人类,首先破坏了鱼世界的安宁,破坏了自然界的和谐,继而也搅起了人类自身的是是非非。”

  也许蓝灵灵不属于我们人类,所以对于她说出来的话,我也听得不大明白,怎么是我们人类首先破坏了鱼世界的和谐呢?但我却不敢多问,生怕她一生气,以后不再告诉我事实的真相。而且我也相信,蓝灵灵的话是对的,总有一天我会明白。

  那天把猛猛叔叔的后事处理妥当之后,大家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在了那条银色的大白鱼上。这条漂亮的银白色大鱼,应当如何处理呢?

  大家都知道鱼是可以吃的,而且比猪肉还要更香,更有营养。可是,村里的人从来就没有吃过鱼,更不知道鱼是怎样个做法。可这毕竟是一条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鱼,人们隐隐约约知道这鱼肯定是个值钱的东西,于是,大家的心里便都多了一份好奇,都想知道这条大白鱼的最后归宿。

  按说,这鱼是猛猛叔叔打死的,当然他最有对这条大鱼的处置权。

  可猛猛叔叔已经死了,尽管他特好听吃肉,但他肯定是没有口福享用了。至于他想怎么处置,便也就无法知道了。于是,有人便提议说,这条鱼是摆摆叔叔最先发现的,是摆摆叔叔第一个看见了这条鱼,而且这鱼还吃了他家里的小黄鸭子。更重要的是,就是因为这条鱼,让说真话的他蒙受了不白之冤。无论是赔偿他家的小黄鸭子,还是对他蒙受不白之冤的安慰,这条鱼都应该归他来处理。他是继猛猛叔叔之后,第二个对这条鱼拥有处置权的人。

  这项提议得到了村人们的极大赞同。于是,民兵连长二愣子在征得老支书德正爷爷同意后,便把这条银白色的大鱼送到了摆摆叔叔家。热情地对摆摆说:“我嫂子是南方人,肯定会把鱼做得很好,这条鱼就给你们家了。”

  二愣子的一片好心,却遭到了摆摆叔叔的断然拒绝。

  摆摆叔叔一见那条大鱼,便扭转了头,把眼睛捂了起来,吓得浑身颤抖,害怕的不敢看。连连摆着手,说:“快,快,快把它拿的远远的,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到它!”

  二愣子提着那条鱼,见摆摆竟然是这种态度,一时僵在了那里。嘴里啧啧着,“你看这,我好心好意地给你们送鱼,你们咋就不领情呢?”

  善枝婶婶见二愣子难堪,便解释说:“在我们老家,虽然都喜欢吃鱼,吃鱼就如同你们这里吃兔子一样,但我们却从来不吃妖邪怪鱼。这条鱼既然又是吃鸭子,又是吃飞鸟的,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鱼,我家是坚决不吃的。你就赶紧拿走吧,你看把你摆摆哥哥吓的,我们再也不想见到它。”

  二愣子手里提着那条银色的大鱼,悻悻地从摆摆叔叔家出来,显得很是尴尬和恼怒。心想这好心好意的,人家不领情,还把我看成是送瘟神的了。不就是一条死鱼吗,既然都不想要,那就干脆埋掉算了。对了,就埋到我家自留地里的那南瓜下边,就当是给俺家的南瓜上了一次肥。

  蓝灵灵评论说:“这条银白色的大鱼,要是就这样埋了,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但天意难违啊,偏偏就有人非要抢着要这条惹祸的鱼呢。你看,那个没事找事的主儿出场了。看他那脚步慌张的,就像是要捡到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却不知道这是自找倒霉。”

  就在二愣子刨好了坑,把鱼扔进去要准备填土的时候,村里的教书先生苏老师,急急慌慌地跑过来了。一边跑还一边用他那有些口吃的外地口音,大声地喊叫着:“二愣、愣子,手下留、留鱼!”

  二愣子见是教书的苏先生,便停止了动作,眯缝着两只眼睛,远远地打量着他。

  这苏先生是上边派到村子里来教书的小学老师,村人们都说他是吃皇粮的人,都说他手里端的是铁饭碗。他一个月能开四十多块钱,富的身上都是油。他四十多岁,身体长得高高大大,留着背头,戴着眼镜,说话做事特有些老秀才般的文雅和迂腐。他是哪里人,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来到俺这偏僻的小银村,村里人谁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村人们却不时地会听到他的一些笑话儿。

  有一次,他家火炉的炉条突然断裂了,一炉膛的炭火塌落下来。他叹了口气,只好用一个新买来的柳条篮子,把那塌落下来的煤炭装起来,放到了院子里。而后就去买新炉条,重新生火。可再用那柳条篮子时,却找不见了,院子里只留下一堆煤炭。苏先生想肯定是被谁拿去用了,心里很是生气。

  于是,他便挨家挨户地去找,逢人便问:“你是不是用了我家的篮子?”问遍了全村,没有一个人说用过他的篮子,自然也就没有找到。于是,他便断定是有人偷走了。口里一边叹息着人心不古,一边用铁锨往新买的柳条篮子里装煤屑,不想在那一堆煤屑的底层,却发现了尚没有烧光的篮子底。于是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塌落的煤屑,还没有熄灭,经风一吹又重新燃烧起来,把篮子烧了。

  苏先生明白真相后,便觉得错怪了村子里的人,于是又挨家挨户地道歉。说:“我家那篮子不是你们偷走的,是火神爷拿去的。小银村的村风这么古朴,我怎么能怀疑是村人们拿走的呢?真是迂腐至极!”

  苏先生虽然学问很高,但口条却很不利索,口吃得很,表达能力不强。他在教小孩子们念“社会主义好”时,总是念成“社、社、社会主义好!”

  于是,小孩子们便也都跟着念:“社、社、社会主义好!”

  苏老师很是着急,但却很有耐心,告诉孩子们说:“我念好、好几个社,你们只念一、一个社。”

  可小孩子们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于是,便把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很认真地跟着他大声地念:“我念好、好几个社,你们只念一、一个社。”

  苏先生便生气了,他以为是孩子们故意学他呢。可细看孩子们的脸,一个个那么地纯真,也不像啊!于是,便只好停下来,走到院子里去转圈子。

  这样转了几圈儿,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怪不得孩子,心里的气便慢慢消了,还得回到课堂上,来给学生们上课。

  学生们虽然都很天真,但也有几个调皮的。比我大五岁的鸡屎,那时已经上一年级了。他见这苏老师笨手笨脚的,便逗着苏老师寻开心,经常做一些恶作剧,来戏弄苏老师。

  当然,那时的鸡屎还不叫鸡屎,那时他还叫米汤。之所以叫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他的父母亲在他的身上寄托着天天有米汤喝的美好愿望。听了这名字,你肯定发笑,心想怎么叫个这名字儿呢?其实,这里说的米汤,可不是穷的没有米下锅,只能喝清水米汤。而是那种熬制的像牛奶一样的稠米汤。那可是极好的营养品,是专门给坐月子的媳妇喝了催奶的。

  咱们还是说这个米汤,是怎么样戏弄苏老师的吧。

  那天,米汤在小银河里游泳时,跑到岸边的地里,逮住了一只拳头大的绿青蛙,于是便用南瓜叶子包了回来。趁人不注意,他把这只绿青蛙,偷偷地放进了苏老师用的夜壶里去了。

  苏老师哪里想到夜壶里会藏着一只小青蛙呢?晚上睡觉的时候,嘴里还哼哼着,从茅房里把夜壶提到了屋子里。你可以想像,当苏老师晚上提着夜壶往里边撒尿时,里边的青蛙往外一蹦,该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吧!

  那天夜里苏老师发出的那一声惨叫,半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到了。第二天,村人们便发现,苏先生被吓出毛病来了。身上只穿着贴身的衣服,站在大方院里战战兢兢的。一见老支书德政爷爷,就像是见了亲人似的,上前就扯住了他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松手。嘴里反复地说:“有鬼,有、有鬼呢!要咬、咬掉我的命、命根子呢!”

  德政爷爷可不信那邪,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立即就对这件事儿展开了调查。有意思的是,米汤逮的那只青蛙,对老支书的调查还十分地配合。那么长时间了,竟然还待在夜壶里。有它在,事情的真相便很快调查清楚了。

  按原先村子里的乡规民约,米汤的这种行为,属于欺师灭祖性质的,是要挨鞭子的。虽然解放多么多年了,鞭刑早就废除,但乡规民约的内容,村民们还是记得的。老支书征求米汤爹的意见,米汤爹气的胡子直哆嗦,坚持要打米汤的鞭子。最后还是苏先生出面替米汤说情,才算躲过了鞭刑之苦。

  其实,捉弄过苏老师的,也不止米汤一个学生。眼前的这个民兵连长二愣子,也曾经给苏老师开过一个不小的玩笑。

  苏老师虽然口才不好,但却有一肚子的学问。大凡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还有那京剧昆曲啥的,没有什么不会的。尤其是那一手端正庄重的楷书毛笔字儿,就像是书上印刷的一样,没有谁看了不说好的。过春节时,不仅我们小银村,就是三乡五里的,也都来找他写对联。他在我们东墙上写的那“社会主义好”子个字的大标语,一个字都像人那么高,四四方方的,站在二十外的红帆岭上,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肚子里有墨水,就难免有些书生意气,表现出一些读书人的酸腐。不知怎么的,苏先生特别爱鲜花,而且,还特别衷情于各种叫不上名字来的山花。

  知道苏先生爱山花,二愣子就对他吹牛说:“将军脑上是一片平地,那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一朵一朵的,都像向日葵那么大。”

  对二愣子的说法,苏老师深信不疑,于是,便让二愣子带着,上了将军脑。那将军脑海拔一千多米,平时很少人上去过。草木很深,乱石嶙峋,连山羊走都很困难。尤其是靠近山顶的地方,还有一道陡立的崖壁,俨然就像是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要不怎么叫将军脑呢?

  虽然山路崎岖难走,但苏老师想花心切,还是咬牙坚持着,满身大汗地攀登了上去。可上到了山顶一看,却傻眼了。山顶倒是有一片平地,可除了随风晃动的野草,哪里有什么五颜六色的山花呢?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骓,何况是一个体无缚鸡之力的苏先生呢?苏先生往下一看那陡立陡立的山坡,吓得两腿直哆嗦,连站都站不直了。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了西山,这可怎么下山啊!苏先生连急带愁,竟然不顾尊严地咧着嘴哭了起来。

  那一天,为了把苏先生弄下山来,德政爷爷发动了全村的青壮年,一直忙活到下半夜。

  打那以后,老支书在全村开展了一次尊敬先生的大教育,并且明确规定以后如果再发生捉弄老师的现象,就关到家庙里打板子。而且是十板子,一板子也不能少,就是天皇老子来说情也不行。

  话扯远了,还是说那条鱼吧。正在埋鱼的摆摆叔叔,见苏先生向他招手,便停止了埋鱼。

  那苏先生气喘吁吁地来到二愣子跟前,往起掀了掀帽子,满脸含笑,用手边比划着边说:“愣子连、连长,你看这鱼、鱼也没人要,你是、是不是给、给我。”

  二愣子笑笑,逗他说:“这可是一条怪鱼,你敢吃呀?”

  苏先生摇了摇脑袋,说:“这、这哪能是、是一条怪、怪鱼呢?这可、可是一条好、好鱼,要是在城、城里,可值不、不少钱呢。扔了就、就可、可惜了。”

  二愣子便大大方方地说:“好吧,你要想吃就拿去吧,就当我给老师送礼了。”

  说罢,他便把那条鱼给了苏老师,自己收起家具哼着小曲走了。

  那苏先生拿起那条银色的大鱼,高高兴兴地回家做鱼。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因为吃这条鱼,却招惹来了一场塌天大祸,差点儿就要了他的命。

继续阅读:第14章 大山的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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