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那春宵一刻值千金,为何郎君不解美人意?”
伶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座中宾客越来越多,玉公子和牡丹仙的故事流传的越来越广,如此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瞬间风靡了整个大街小巷。
流言四起,“玉”这个字和牡丹这个花联系在一起,人们免不得想起乌蓬城的两个大名人,一个美得惊心动魄,一个玩世不恭,一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公子。
这出戏火起来的节骨眼,正是万花楼牡丹花主柳师如暴毙和城主府小公子在家中重病身亡之际。
众人纷纷猜测,赵冠玉不是死在了家中,而是像那个玉公子一样死在了牡丹仙的屋子里。
流言蜚语止也止不住,铺天盖地般迅速在乌蓬城传开,更是传到了老城主的耳朵里。
“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的!”
老城主拍案而起,盛怒之际,召集了城主府的所有影卫,正欲去屠了那万花楼。
知道这件事儿的只有他们万户楼众人和他城主府自己人,市井上唱的腌臜东西,绝不可能是从自己家里流露出去的。
城主夫人拦住了老城主。
“你想怎么做!?此刻屠了万花楼众人!?”
女子的训斥声尖锐而凄厉,城主府中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劝着这两个人。
“你滥杀无辜,过几日武盟大会上,长老们拿着你残害百姓的证据,比赵家退位,你当如何?你不想想自己,你也得想想我们吧?”
“冠凇以后怎么办?你让我们这些妻妾怎么活?”
“为了一个庶子,送出了城主之位,你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够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吗?”
城主夫人怒极,一脚踹翻了红木桌,满堂妻妾跪了一片。
“求老爷三思啊……”
其中,唯独李氏跪趴着上前,扯住老城主的衣角,边哭边喊:“老爷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冠玉清清白白,可经不得这样的污蔑啊……”
一个年轻女子跪在城主夫人身后,鬓间簪了一朵白花,一脸的冷漠疏离。
她沉声开口道:“阿娘,冠玉的命是命,城主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李氏发了疯的一样跑过去推搡着女子,清脆的一记耳光在安静的堂屋响起。
女子捂着脸,趴在地上,眼神中一片冷漠。
“你男人死了你连滴眼泪都没掉,现在还胳膊肘往外拐,死的是不是你丈夫?”
城主夫人挡在了女子身前,与李氏对视。
“凡事都要讲个理,冠玉整日除了宿在烟花柳巷就是一回来就去找他那两个从花楼赎回来的贱妾,盈儿是文官之子,祖上三代都在为赵家效力!她更是白家独女,嫁给赵冠玉本就是下嫁!”
城主夫人推开了李氏。
“是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赵冠玉,他高攀了!”
老城主见此,急忙拉下脸色,沉声道:“行了,别吵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在这个城主之位上霸占了这么多年,文靠白家,武靠正妻背后的孙家,是以武盟大会上,即便他们赵家日渐式微,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此事事关重大,待武盟大会过去再说。”
李氏红了眼眶,没了动静,她沉默了一会儿大喊道:“你儿的性命难道真的比不上你的荣华富贵吗?”
老城主不想和失去理智的李氏过多言语,脚步匆匆离开了堂屋。
城主夫人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平静地望着李氏。
“依着规矩,顶撞主母的妾室和庶出子女合该发卖了的,我没将你和赵冠玉一起卖给别人当奴隶已是仁至义尽,赵冠玉比起全家上下老小几百口人命,确实死不足惜。”
城主夫人拉起身边的白盈儿,挽上她的腕。
“盈儿,我们走,按着规矩,你是应当守三年的丧才能从城主府嫁出去。不过,有这么个疯癫的婆母,你留在这里也是不安全,他日我替你寻到个如意郎君,你就以赵家义女的身份嫁出去。”
李氏歇斯底里,疯了一般上前想要抓住城主夫人,却被嬷嬷们拦住。
“你怎么敢!?她要替冠玉守寡的!你做不了这个主!做不了这个主!”
城主府中乱作一团,万花楼中的人更是各个心惊胆战。
“到底是谁!是谁写的这出戏,又是谁把这些谣言传出来的?”
万妈妈怒火攻心,急得连连咳嗽,她本与老城主讲好了保守秘密。
现在赵冠玉死在万花楼的流言越传越凶,老城主本来就想要了她的命,现在这件事一传出来,无论是不是他们万花楼把这件事捅出去的,老城主不会放过他们。
一瞬间,万花楼人人自危。
万妈妈眯起了双眼,冷静下来,吩咐下去。
“去!去趟戏园子,我倒是要听一听,这出戏都唱了些什么?”
万妈妈带着人来到了戏园子,满座宾客,或站或坐,早就没了位置,万妈妈只能站在外面垫着脚唱戏。
戏中情节,和那天她所见到的事,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就连那些酸溜溜的情话听来也十分熟悉。
万妈妈在座中人群中,瞥见了一道红色身影,一支银簪简单盘着及腰的青丝,鬓角的碎发垂至面前,黑纱覆面。
这身形,烧成灰她都能认出来,这不就是沈荼嘛!
座中女子缓缓站起,整理了一下衣裙翩然而去。
万妈妈想要追上去,却瞥见了沈荼后面跟着的黑衣男子,那是南夏王宫派来接她的使者,武艺高强,她近不得身。
“沈荼?”万妈妈疑惑,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沈荼是个不爱出门的性子,在山茶居只知道练她的舞,弹她的琴,直到离开前几天才向她解了几册话本子。
万妈妈陡然睁大了双眼,她就觉得这些柔情蜜意的桥段十分熟悉,原来这种熟悉感竟然是来自她自己的话本子。
万妈妈咬紧后牙槽,自己竟然被沈荼给算计了!
除了她以外,谁还能把他们之间的事情记得这么详细?
“沈荼……你敢算计我?”
城郊别院。
秦华阳回到了院中,身后观南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那女人看见你了。”
“那又如何?”秦华阳反问,她窝进了铺着后狐裘的藤椅,一只狸花猫钻进了她的怀中,喵呜喵呜地讨着抱。
沈荼不耐烦地把它抱起塞到了观南星的怀里。
“管好你家主子的猫,别再往我怀里钻了!”
观南星提着小梨花的后颈,把它摁在了怀里。
“没办法,小梨花随我主子。”
秦华阳轻声冷笑:“我可是姬夜寒的女人,你敢这么调笑我?”
观南星走近秦华阳身边,俯下身子在秦华阳耳畔低声道:“整个南夏的妙龄女子,全是姬夜寒的,而我又是他最宠爱的大国师,你觉得我想要哪个女人,他会不允?”
观南星轻笑着站直身,拎着猫往外走。
“我喜欢的……是大胸细腰长腿且风情万种的女子,并非是你这样阴险狠毒的黄毛丫头。”
观南星走出院门,突然回首道:“不过姬夜寒就喜欢你这样身上没二两肉还嚣张跋扈的。”
观南星轻笑,对着她眨眼。
“他喜欢野的。”
秦华阳再也听不过去了,捂上耳朵翻了个身。
她离开万花楼随着周嬷嬷来到这,本来以为等待自己的只是南夏一个小官员,毕竟搜罗天下美女,这也不算个正经差事。
没想到这面相不错的青年男子刚一开口,便道:“我是南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国师观南星。来替姬夜寒接他的女人。”
秦华阳从未听说哪国的大臣可以直呼国主的名讳,这是大不敬。
可是观南星他敢,可见这南夏到底是有多么荒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臣子敢直呼帝王的名讳,他的差事就是为了姬夜寒各地搜罗美女,关在九钰台。
秦华阳觉得荒诞至极,可她要想向裴秋暝报仇,必须要依靠南夏的力量。
秦华阳闭上了眼睛,姬夜寒不得民心,若是她离间姬夜寒和朝臣呢?
若是她帮助被压迫的子民反抗呢?
这样的暴君会不会被推翻?
或是直接杀了姬夜寒?
秦华阳在心中盘算着,到底是直接去刺杀裴秋暝胜算大些,还是杀了姬夜寒,占了他的权力和兵马再去报仇胜算大些。
思考良久,秦华阳觉得还是杀了姬夜寒抢了南夏的兵力权力胜算更大。
这样做更是出于她自己的私心,她不想看着南夏的子民跟着这样的国主受苦。
大历国主不昏庸,最后不还是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大历子民被进入国都的东璃大军肆意杀害,而南夏国主姬夜寒暴虐无道,东璃不是个安分的国家,它迟早有一天会对南夏动手。
届时,南夏无辜的百姓还不如大历的子民。
秦华阳有些累了,还有几日他们就要启程了,不出意外,万花楼也应该活不过这几日了。
观南星不知什么时候路过秦华阳,冷不丁地问一句:“别装睡了,知道你想着怎么坑人呢。”
“是啊,大国师能否在乌蓬城逗乐几日,不看着万妈妈身死,我心不甘。”
观南星挑眉道:“自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