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荼在屏风后面掩唇轻笑,裴秋暝这个伪君子把那些礼仪教条奉为圭臬,为人处世处处彰显着君子风范。
如今遇上了这荒唐的南夏国主,不知道要弄出什么乐子。
这下让裴秋暝自己选两国之间往来的礼品,他若是选的大了,有辱南夏的颜面,姬夜寒不讲道理的名声在外,不高兴了裴秋暝或许难以从南夏全身而退。若是选的小了,东璃的脸往哪放?
南夏的王上嘛……还真有点意思。
裴秋暝听见了屏风后的一声轻笑,他侧眸望去,女子的身形有些熟悉。
姬夜寒把送礼的事情反手抛给他,无疑是在给他一个下马威。
裴秋暝抬眸望向王位上的姬夜寒,对方一双带着玩味笑意的眸子回望他,七星银环蛇缠绕在指间吐着猩红的蛇信。
对方是在耍他。
裴秋暝心中窝了火,面上却带着笑容没法发作出来,心中暗自讽刺南夏国是一个没什么规矩的国家,上到国主下到平民,都是一群荒野里的刁蛮人。
事到如今了,还看不出来这天下势力最强的国家是东璃,北漠和大历都被东璃尽收囊中,小小的一个南夏,还敢造次?
裴秋暝此番前来也不为了南夏的什么宝贝,多的是一群蛇虫鼠蚁,巫蛊妖术,他们东璃还看不上眼。
裴秋暝轻笑一声。
爽朗的笑容在静默的大殿内格外清晰。
“王上,在下今日到达九钰台后,见到了一个女子……”
沈荼收敛了面上的笑容,一双眼眸如古潭般深邃,她越过绣着花鸟云纹的屏风向着殿中望去。
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向着她遥遥一指。
“舞姬沈荼。”
“在下对沈姑娘魂牵梦萦,斗胆询问王上能否割爱?”
姬夜寒唇边的笑意渐渐收敛,他偏头看向观南星,似是责怪般的询问。
“大国师带回来的舞姬怎么私会外男?”
观南星垂眸,用着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臣也不知道啊……臣下午都在望星楼……”
“整日看星星,大国师都要活成猩猩了。”
观南星无言,他从袖中捏出一张字条,趁着人不注意塞到了姬夜寒的手里。
字条上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红鸾星宜居正宫位,命定之女正在这大殿中。王上务必留下今日大殿中的外来女子。”
姬夜寒的修长的手指叩动着王位边上的扶手,静默的大殿内只剩下了指甲与玄玉扶手触碰的哒哒声。
这大殿中的外来女子只有两位,一个是从乌蓬城来的沈荼,一个是东璃来的苏裳烟。
他使了个眼色,大殿中的侍臣撤下了沈荼前面的屏风。
女子惊艳的容颜展露在了众人的面前,惹得一片唏嘘声。
姬夜寒这是第一次见到沈荼的相貌,繁重的舞裙下挡不住女子玲珑有致的身材,衣领上露出的瓷白脖颈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遇到这样的大场面依旧能这么镇定,那双会说话的眸子此刻波澜不惊甚至……姬夜寒在她的眼中看出了她对裴秋暝的淡漠疏离。
“这要问问她的意思。”
身边的楼贵妃为姬夜寒剥了一颗葡萄,姬夜寒偏头接过,眼神却始终在沈荼的身上不曾离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荼的身上,有怨毒的两道目光,分别来自楼清漪和苏裳烟,有看热闹的,来自满朝文武和王位上的男人。
而殿中站立的裴秋暝却温柔地望向沈荼,等着她的答复。
“回王上,奴家早就听闻王上英勇无双,心生爱慕,裴世子固然好,可惜不是奴家心上人,奴一生只忠心于王上。”
姬夜寒看着沈荼平静的一双眼睛,这丫头说爱慕他?
她这脸颊也不似少女见了情郎般的绯红,说话铿锵有力,丝毫不颤抖,这丫头可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姬夜寒回眸望向观南星,观南星别开了脸。
他早就说了这姑娘的心狠辣,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温柔和善、普度众生的活菩萨模样。
现在沈荼在大殿上胡说八道,您也别看我啊……
姬夜寒轻轻弯起嘴角,望向沈荼,完全无视掉了一旁的裴秋暝。
“孤怎么不知还有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爱孤爱的深沉?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个爱法?说不出来,孤就治你欺君之罪。”
姬夜寒加重了后面的四个字,世人都说他生的如厉鬼一样可怖,不笑的时候像个活阎王,笑的时候像是阎王来索命,他摆出来自认为最吓人的表情,想吓唬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沈荼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盯着自己膝前的地面。
这姬夜寒真难搞。
“奴家……奴家爱王上生得好看。”
“嗯……接着说。”
姬夜寒有些好笑地打量着裴秋暝的表情,沈荼每夸他一句,就意味着裴秋暝有一点比不上自己。
沈荼深吸了一口气,他故意的。
“声音…声音沉稳,有王者风范,奴家听了,春心荡漾。”
“接着说。”
姬夜寒支起了下巴,他好像十分满足沈荼对他的这些虚伪的夸赞。
沈荼无话可说,只好抬眸望向姬夜寒。
“手也好看,臂膀有力,奴家十分想靠在王上的怀里,枕在王上宽阔的臂膀上。”
姬夜寒嘴上的弧度越弯越大,这小姑娘真的今年刚刚及笄吗?
怎么这么不知道廉耻啊,这种调情的话应当与他私下说才是,东璃的使臣一大把年纪听得脸都红了,回头定要寻个嬷嬷好好教教规矩……
宫里的嬷嬷又太过凶悍了,姬夜寒紧皱着眉头,像是在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为难一样。
还是他亲自教教这小丫头规矩吧,别再当着满朝文武还有别国来使的面求他抱了。
姬夜寒还沉溺在无限的遐想之中,身旁女子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指着沈荼大骂:“没规矩的东西!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真是丢南夏的脸!来人,拖出去斩了!”
楼清漪不能留着沈荼,她太过了解姬夜寒,这个男人好像是天神下凡一般,摒弃了人的这些杂念,表面上荒淫无道,给了世人一个昏君的形象,实际上他根本对所有女子不屑一顾。
她害怕,害怕姬夜寒对沈荼生了别的心思。
姬夜寒食指微动,七星银环蛇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般,从他的指尖扬起脑袋,对着楼清漪发出可怖的“嘶嘶”声。
来自南夏蛊王的血脉压制,冥蝶耷拉着翅膀发出悲鸣,楼清漪心生畏惧,姬夜寒这是生气了,他在警告她。
楼清漪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像沈荼那样大放厥词,她低眉颔首。
“臣妾一时冲动,请王上责罚。”
姬夜寒扫了楼清漪一眼,温声道:“累了就回去歇息吧。”
“是……”楼清漪得了命令,不敢再留下,她微微福身。
“那臣妾告退了。”
沈荼正看得热闹,他们之间除了矛盾,姬夜寒必然不会再关注自己。
“那枕上之后呢?”姬夜寒问。
沈荼僵了僵身体,除她和姬夜寒以外,所有人的脸都绿了,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他们不想听他们尊贵的王上和一个舞姬之间的小情趣,他们关心的是东璃裴世子看中的人此刻正大胆的勾引南夏的王。
沈荼梗着脖子接着道:“枕在王上的怀里,搂着王上的窄腰,抚摸王上的胸膛……”
“声音太小了,孤听不清,大声一点。”姬夜寒举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压下心中的燥热。
沈荼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音调,吐字清晰。
“亲手为王上宽衣解带,与王上共度春宵。”
姬夜寒饮完了一杯茶,他满意地瞧着小姑娘的脸终于红了,这才算是爱慕呢。
他薄唇轻启,缓缓道出四个字。
“不知羞耻。”
沈荼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男人才是真的不知羞耻!
当然更生气的是裴秋暝,沈荼此举无疑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孤可不要,裴世子若是喜欢大可带走。”
话说到了这份上,裴秋暝再想带走沈荼,就是给自己叩绿帽子。
“或者是裴世子可以拿你身边的女子来换,孤瞧你的世子妃长得就很像大历的那位长公主,虽说神不似,但是这张脸也有个七八分相像了。不如裴世子与孤玩个游戏,孤将沈荼送给你,你将你的世子妃留在九钰台。裴世子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苏裳烟急了,她拍案而起。
“荒唐!你身为一国之主,怎么能提出这么荒诞的要求?我是东璃相国的世子妃,更是前朝大历的华清郡主,你胆敢如此羞辱于我?”
“放肆!”
姬夜寒身边的宦官一直一言不发,直到苏裳烟开口,他才厉声呵斥。
“世子妃的意思是我们南夏的国君是个昏君了?”老太监问道。
姬夜寒眯起了眼睛平静地望向苏裳烟,白长了一张好脸,听说这女人打开城门,放敌军入城,覆灭了自己的国家,跑到一个白眼狼身边做世子妃。
若不是观南星要留下她,这样白痴的女子,姬夜寒都懒得多看一眼。
裴秋暝皱眉示意苏裳烟,苏裳烟胸脯起伏着,却被裴秋暝的眼神威胁,不敢再说话。
“世子妃冲撞了王上,在下替她向王上道歉。”
姬夜寒摆摆手,显然耐心不够了。
“姜叔看看国库里有什么宝贝,随便挑几样让裴世子回去复命吧,这些人无聊得很,还是阿荼风趣幽默。裴世子也一起欣赏一下阿荼跳的舞吧。”
姬夜寒轻笑。
“这舞啊,真是……活色生香。”
沈荼低眉颔首,这姬夜寒就是个疯子,有病的疯子,就凭他今日这般挑逗自己,来日若有机会,她定要解决了这个男人出一口恶气,把他扒光了挂在城墙上,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不知羞耻。
乐师的开始击鼓,几道红绫从梁上垂下,沈荼踩着鼓点翩然起舞。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直到她攀着红绫荡至空中,解开腰间系绳,宽大的外袍从空中飘落,东璃使臣们瞪大了眼睛。
这竟是一支脱衣裳的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