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闹剧，接二连三地在各艘船上出现。
都是承受不住打击的书生们，纷纷欲选择投湖自尽，了却他们这庸碌的一生。
顾昔年望着眼前的一片乱象，嘴角扬起苦笑：“沈兄，你现在可有什么感想？”
沈洵风面色惨白，嘴唇直哆嗦。
听到好友的话，缓缓转头，目光痴然道：“我……我，我也想……投湖。”
平日里，总有人称他们为京城双杰，说是百年不出的天纵奇才。
虽然他们每逢听到这些话时，都会谦虚的表示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但要说心里不受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研究学问到今日，俩人自问就算赶不上京城那些穷经皓首数十年的大儒，至少年轻一辈中难有与他们并肩之人。
在诗词歌赋一道上，更是一骑绝尘，将同辈甩得八竿子远！
可今日，这不知来路的白狐面具男子，却是真真切切地给他们展示了，何为真真正正的天纵奇才！
且不提这斗酒百篇的壮举，更不提那能被当做传世名篇的将进酒，水调歌头。
光是里头看似最为平庸的几首诗词，两人思索半晌，都觉得作不出来。
“徒活二十几年，原来我最引以为傲的诗作，甚至还不如别人最差的诗作。”
沈洵风望着面前自己苦思冥想出来的五篇诗作，没有丝毫犹豫，扬起双手便将其撕得粉碎。
顾昔年目睹了这一幕，却没有阻止，因为他和自己这位好友是同样的心情。
精心打磨出来的诗作，甚至连别人酒后的随口一句，这对他们的自信简直是摧毁般的打击。
随着时间的流逝，明意湖上逐渐归于寂静。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李程，那张白狐面具在他们眼里，仿佛成为了诗仙的象征。
似乎，也唯有这等山野中的精灵，才能做出如此此等不似人间的诗词！
十首，二十首，三十首……九十九首！
李程全程没有停歇，一首刚毕又起一首，略有的停顿也只是因为说得口干舌燥，喝酒缓口气罢了。
每一首诗词，都会将众人代入那般情形中，心情就像是坐在浪潮上，随着每一首诗词而起伏。
众人完全沉醉在了诗词之美中，根本无法自拔，每一次心神起伏都被李程所掌握。
“最后一首……”
李程仰头干下最后一口酒，随手将酒坛扔进了湖中，水中月碎成偏偏银光。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一诗落罢，恰好百首！
明意湖上，一片死寂。
众人似乎都被李程这最后一首诗的意境所震撼，皆呆立在原地。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顾昔年重复着这两句，眸中泪光莹莹，“是啊，天地如此之大，我们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他已经彻底臣服于李程的诗才，早已没有了要与之比较的想法。
或者说，这种情况下，他还有什么资格与对方比试呢？
沈洵风则是面色惨白，跪坐在船板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李程先前念出的一句句诗词。
里头的每一首，恐怕都是他穷经皓首一生，都无法作出的绝世诗篇！
短暂的寂静后，如潮般的喝彩声轰然而至！
如排山倒海，大山倾颓！
书生们极尽夸赞之词，大赞着诗篇之佳，多称其为传世之作，千古名篇！
不知道多少佳人盼目流连，有胆子大的更是主动地扔出手绢，亦或是让身边的婢女，前去探询这位公子的身份。
天下书生皆俯首，满湖佳人尽倾心！
红狐女子放下毛笔，活动着已经酸涩不堪的手腕，那双美眸里满是复杂地情绪。
“他竟然真有这等诗才，天下英才在其眼里，原来是真的上不了台面！”
李程注意到红狐女子的视线，冲着她微微颔首，上前捡起桌上的宣纸。
仔细看过后，他低笑道：“没想到姑娘的字倒是还挺好看的，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让姑娘来为我书写这本诗集。”
足足百首诗歌，已经足以编纂成一本流传千古的诗集了。
和李程目光相接，红狐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李程已经踉跄着脚步走开。
注视着那道修长背影，红狐下意识捂住心头，面具下的面庞微微泛红，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滚烫。
“真是奇怪……只是与他对视，便让我如此失态……而且他的眼神，似乎隐隐地有些熟悉？”
来到船头，李程觉得有些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船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只是此刻的他在旁人看来，更像是不顾世俗目光，洒脱放 荡的诗仙了。
“顾昔年，现在轮到你了！”
“我已经作完诗了，刚才的比试是我们三人约定的，现在就剩下你还没作诗了。”
闻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甩了过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昔年木讷地张了张嘴，眼角忽然有两行清泪落下，神情却是空洞而茫然。
这幅模样顿时吓了李程一跳，这货不会被自己给写哭了吧？
却见顾昔年上前几步，来到船头，冲着李程拱手深深拜下。
“兄台诗道高才，我顾某甘拜下风，纵观顾某研学几十年，从未见过有阁下这等高才之人！”
“阁下先前那一百首中随意挑出一首来，顾某都作不出来，更别提与阁下比试了。”
想到自己刚才和沈洵风竟然还想着要给对方一个教训，顾昔年嘴角便扬起苦笑。
人说的没错，这满湖的书生加起来，才学连人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见顾昔年认输，众人虽然哗然，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对诗词都有自己的鉴赏力，自然清楚李程这一百首诗究竟有多大的含金量。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这份诗集给当朝圣上看见，这不知来路的白狐男子，定然能封侯拜相。
若是遇见喜文明主，怕是亲迎上殿都不是没有可能！
“顾兄，你怎么能认输呢？”
沈洵风猛地起身，上前急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