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洵风向来是自傲之人，李程的诗才打击得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但却不想让顾昔年认输。
两人的才子之名并列，沈洵风虽然自认为天才，但心中对顾昔年始终颇为钦佩。
对方看似不够天才，但实则在努力一道远胜自己，两人结识到现在，沈洵风从未见到过这位好友放弃。
可今天，竟然连作诗的勇气都没有了？
面对好友的阻拦，顾昔年没有辩解，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沈兄，你很清楚，这不是我们努力就能赶上的，你应该明白的。”
“可是……”
沈洵风咬了咬牙，满面不甘之色。
他如何能不知道，即便自己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够赶得上那白狐面具男子的才学。
可就这样放弃，叫他如何能甘心？
可每每想到那绝世诗篇中所蕴藏的才华，沈洵风心中便生出一股无奈。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本来在山脚，头上云遮雾绕，从未见过真正的山巅。
忽然，一日仙人忽从山上飘然而至，带你到了山巅。
登临山巅之际，你亲眼目睹无边无际的云海，煌煌大日照耀四方，山河万里尽皆在脚下。
亲眼见识过山巅的风景，仙人却又将你带回山脚。
你知道山巅是如何的美妙，但你也知道，靠你自己的能力，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登上山巅，看到那绝世的美景！
这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心情，将会伴随其一生！
世间最痛苦的折磨，莫过于亲眼见识过山巅之景，自己只能登上半山腰。
眼看距离山巅只要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却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跨越的天堑！
“……我明白了。”
沉默半晌，沈洵风终究是明白双方的差距，侧身让开了位置。
只见顾昔年站定在船板上，眸中掠过一抹决然之色，忽然抱拳，冲着李程拱手拜下。
“阁下，方才我等便已经立下赌约，若是谁输了，便拜对方为师。”
“顾某甘拜下风，愿拜阁下为师！”
此言一出，满堂大震！
众人皆满面错愕之色，直愣愣地望着顾昔年，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白狐公子先前展现出的才学，已经远远胜过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已经将这人当成了前辈在看待。
可即便如此，此人从身段声音来看，应当和他们都岁数差距不大。
虽说达者为先，可要是拜同龄人为师，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程却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反而是半靠在船板上，上下打量着顾昔年。
“顾昔年，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呢？”
闻言，顾昔年愣了愣：“自然是要学习阁下的诗词之道，阁下才学横溢，诗词冠绝天下……”
“诗词之道学习了又有什么用呢？”李程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闻及此言，亦是齐齐一愣。
这不知来路的男子，拥有如此惊人的诗词造诣，却说诗词没什么用？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诗词难道没用吗？”
“怎么可能没用，千古名篇传遍后世，就算是千秋万载后，也会有后人记得你！”
“他竟然说诗词没用，当真是作诗作疯魔了！”
顾昔年亦是满面茫然，一时间无法 理解李程这诗词无用究竟是何含义。
至于沈洵风，更是眉头紧皱，不理解李程为什么会这么说。
“姓沈的，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吵起来的吗？”李程扬起右手，隔空点了点。
沈洵风面色微僵，本不想理会，却又觉得那样会显得自己输不起，便咬牙道：“因为你先来挑衅……”
“不不不，那是后面的事情了。”
李程挥挥手，笑道，“是因为我们推崇的学识之人不同。”
“我说当代东厂督公李程之学问，比你们现在穷经皓首研究的诗词歌赋，要强不知道多少。”
“你们觉得诗词乃是捷径，可以封侯拜相，求取功名，可你们如果只是光靠诗词，如何能够改变大夏，改变这个世界？”
“你们聚集在这里，诉说着大夏的不好，诉说着这里有问题，那里有问题。”
“可你们只知道在这里吟诗作对，伤春悲秋，却从未想过从现在开始，做些什么改变大夏。”
“东厂固然声名狼藉在外，可当年东厂鼎盛时，大夏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盛世，官员不敢贪腐，不敢欺压百姓，不敢官官勾连相护。”
“他们背负着骂名，为了百姓而在竭力做些什么事，可你们出身不凡，满腹才学，却只是用来做诗词，未免太过舍本逐末。”
“须知道，诗词不过小道，治国方乃大业！”
众人闻言，心生剧震。
这番话振聋发聩，让在场所有人都仿佛拂开了眼前的迷雾，看清了人生的方向。
才子们或低头沉思，或口中念念有词，显然心中大受震撼。
至于那些大家闺秀，这是目光莹莹地望着李程，眼中满是爱慕之意。
不仅有才华，而且还有治国之宏远，这等有真才实学的雄心壮志之人，如何能让人不倾心？
顾昔年满面震撼之色，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激荡的心情。
“诗词不过小道，治国方乃大业，这才是我们求学的初衷啊！”
“我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想着去钻研诗词之道，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得意之中，却忘了我们求学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洵风亦是神情剧震，紧接着面露羞愧之色，摇头道：“原来……我早就已经走偏了道路，却还在沾沾自信，从未发觉。”
自幼被称之为天才的沈洵风，从未受到他人的苛责，自然想当然地觉得自己走的方向是对的。
然而，今日李程的当头棒喝，顿时让俩人清醒过来，重新找回了自己求学路上的初心。
“多谢先生赐教，学生沈洵风，愿拜先生为师！”
思及至此，沈洵风当机立断，放下心中的高傲，选择遵守承诺，拜李程为师。
顾昔年亦是跟随着拜下：“学生顾昔年，愿拜先生为师！”
见到两位大才子都拜其，周围的书生们亦是齐刷刷弯腰拱手，沉声大呵。
“多谢先生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