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年本想劝说沈洵风，让自己先作诗。
然而见到对方这番态度，心知必然是那自称程李的书生，已经惹怒了自己这位好友。
“罢了，此人太过狂妄，给他点教训也是应当的。”顾昔年摇了摇头，放弃了阻拦。
他自问自己也是个性子极好之人，可偏生李程说的那些话，属实是狂妄得有些过分了。
哪怕是顾昔年再如何想息事宁人，此刻亦是对李程的态度有些生气。
“顾兄，还是刚才那句话，要是我先开口，恐怕你就没有勇气继续了。”李程见状，淡笑道。
顾昔年平静中带着一抹不耻：“若是兄台实在做不出来，直接认输便是，何必要在此浪费时间？我等也不会太为难你，只需要认错就行了。”
周围的书生们亦是面露鄙夷之色，觉得李程无非是在用这种方法拖延时间罢了，其实根本做不出来什么诗。
“白狐公子，看样子人家不上当咯。”红狐娇笑着调侃道。
听到连身边的女伴都这么说，众书生更加义愤填膺。
“真是太无耻了。”
“竟然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
“简直恬不知耻，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砰！
就在众人厉声谴责时，一声闷响陡然打断了他们的话。
只见李程抓起酒坛，反手将封口拍开，仰头灌酒。
他将面具往上推了半截，刚好将酒倒进嘴里，清澈的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打湿了衣襟。
半晌，一整坛酒竟然都被李程喝了个精光，浓郁的酒气顿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给我记好！”
带着微醺的酒意，李程猛地一甩酒坛，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远远地落在了湖中央。
伴随着湖水荡漾，明月破碎，李程的声音亦是在众人耳旁响起。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 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此四句一出，整座湖面皆是一寂！
众书生如遭雷击，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道湖面上的身影。
只是短短四句，却仿佛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他们心头。
“这，这是何等诗词？”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是何等的豪情壮阔！”
“我的天啊，绝句！千古绝句！”
敢来参加诗会之人，都有两把刷子。
光是听这个开头，便感觉振聋发聩，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这……”
沈洵风本来还不屑地望着李程，等着他当众出丑。
可在听到这个开口时，他身子猛地一震，眼睛都直了，瞳孔猛地收缩，面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顾昔年亦是神色剧震，神情疯狂变化，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攥紧：“这诗……绝非凡品！”
虽然还没有听完，但顾昔年便已经认定，此乃可以传唱千古的名篇！
红狐女子本已经挥笔，然而在听到李程吟诗时，握笔的手都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天，这是何等的才华，竟然让我都为之悸动！”
红狐女子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
月色里，那白狐面具泛着莹润的光泽，好似真的狐仙降世，吟诵出这不似人间的诗篇！
“愣着干什么，快记啊。”
李程见她发呆，笑了笑，反身从船里又取出一坛酒。
吟诗无酒，总感觉空落落的。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此诗名曰，将进酒！”
随着李程声音落下，满湖死寂。
众人都痴痴地望着李程，神情呆滞。
在他们眼里，方才好似有位白衣诗仙，从月光中落下，美酒举杯，纵 情狂歌，好似人间诗仙！
短暂的寂静后，惊人的欢呼声与掌声亦是随之爆发出来。
“好！好！好！”
“天啊，这真是我等凡俗能做出的诗篇吗？”
“举世无双，锦绣华章，我简直想不出什么形容的词语了！”
顾昔年神情激动，双拳紧攥，仿佛有什么情绪迫切地想要发泄出来。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此乃千古绝句！绝句啊！”
“终其我一生，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诗来！”
顾昔年几乎疯狂，双目赤红，放声大吼，更是直接抓起地上的酒坛，猛地往嘴里灌酒。
沈洵风亦是满面震撼之色，不仅为李程所做诗篇震撼，更是惊诧于此人竟然能做出这等诗篇。
“……与尔同销万古愁……如何的才华，才能想到这样的诗句……”
“他，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远处的船坊上，俊秀公子手中折扇猛地一收，目中爆发出精光。
“好！好！好！此诗之绝，可千古流芳！没想到京城竟然有这样的大才！我一定要结识！”
另一边，游醉瑶与谢之灵亦是被此诗所震撼。
她们俩在诗词上的造诣不高，但此诗哪怕是完全不明白，也会被其中的意蕴与情感所震动。
“这首诗……真是好生潇洒啊！”
谢之灵喃喃道，“何等洒脱之人，才能做出这样的诗词。”
游醉瑶亦是不可思议道：“这样的人竟然会推崇李程……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在众人惊讶震撼的注视中，李程没有停歇，继续开始了下一首诗。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酒意上涌，沿着船沿踉跄着脚步行走。
这一刻，历史上的历代诗人，都站在他的身后。
他所倾吐的，不仅是这些诗人毕生所做的锦绣华章，更是前世的半壁诗书！
是无数天纵奇才，终其一生积累下来的宝藏财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娓娓道来，如渔女歌唱的诗词，将众人从热烈的情绪中，带向了另一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