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比亚斯士兵像被塞进狭窄管道的水流,一批批挤过临时路障的空隙。
每次只能容下三五个人,刚露头就撞上十几把闪着寒光的赞赞刺刀。
金属碰撞声、惨叫声混在一起,路障在反复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当第一百多个提比亚斯士兵倒在血泊里时,那道由断木和石块堆成的墙体终于“轰隆”一声塌了一角。
安德列亚斯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知道不能再硬撑,猛地扬声喊道:“撤回次要防线!”
声音穿透混乱的战场,仍在死战的士兵们立刻会意,像潮水般从第一道路障后撤离。
当安德列亚斯带着最后几个士兵跃过残垣时,早已等候在第二道防线后的守军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的枪声连成一片,子弹像冰雹般砸向涌来的提比亚斯士兵。
猎兵们手脚麻利地抽出新的弹药,枪管还在发烫,第二轮齐射便已响起。
安德列亚斯靠在土墙上喘息,视线扫过密密麻麻的敌军,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无力。
要是此刻有一挺施密特机枪在侧,何至于如此狼狈?
可他们离主力太远了,最近的友军是其他猎兵连队,那些人怕是连他们被困在这里都不知情。
正焦灼时,眼角余光瞥见一名士兵腰间挂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露出几颗圆滚滚的铁疙瘩。
安德列亚斯眼睛一跳,几步冲了过去。
“这些手榴弹哪来的?我们是猎兵,又不是弓兵!”他的声音里带着急吼,手里的步枪还在微微颤动。
那名士兵正忙着给步枪上膛,被问得一愣,低头看了眼腰间才恍然。
他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抓起一枚锈迹斑斑的钢制手榴弹,用牙齿咬掉引线帽,擦燃火石凑上去。
引线“滋滋”地冒着火花,他猛地扬手将手榴弹扔向敌群。
“轰隆”一声闷响,弹片带着风声四射,几个提比亚斯士兵应声倒下,鲜血溅在身后的草垛上。
士兵兴奋地欢呼一声,才转头答道:“嗨,都忘了还有这宝贝!前几天跟弓兵们玩纸牌,赢来的。”
他抹了把脸上的灰,笑得更欢了,“算咱们运气好,上头还没严查部队里的赌博呢!”
说话间,他已经把袋子里的手榴弹分给了附近的战友。
猎兵们效仿着点燃引线,一颗颗手榴弹划出弧线落入战场,爆炸声接连不断,提比亚斯士兵的冲锋队形瞬间被撕开几个大口子。
当先锋部队在齐射和手榴弹的双重打击下彻底溃散时,剩下的提比亚斯士兵终于慌了,像被打散的羊群般逃离村庄,朝着远处指挥官的方向退去。
安德列亚斯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些,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又守住了一波,可这样的好运还能持续多久?
他转头看向聚集过来的士兵,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立刻重建前线!把伤员抬到后面去,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下一波随时会来。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援军来。”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没多少底。
这已经是第三波了,地平线上连个骑兵的影子都没有。
他们被死死包围着,连信号箭都射不出去。
对他这个连长和整支猎兵连来说,眼下的局势就像悬在头顶的巨石,随时可能砸下来。
没过多久,赞赞士兵们就用仅剩的材料加固好了阵地。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掩的沉重——手榴弹已经告罄,更别说炮火支援。
不少人的弹药袋瘪得能塞进口袋,手指摩挲着最后几发子弹,眼神里满是焦虑。
安德列亚斯靠在一棵老槐树下,步枪早已上好子弹,火弩枪机也扳到了待发位置。
他眯着眼望向村口,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号角声,那是敌军集结的信号。
果然,没过多久,黑压压的提比亚斯士兵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安德列亚斯深吸一口气,猛地挥手下令:“随意开火!”
话音未落,他已经扣动了猎鹰步枪的扳机。
六角形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射入一名敌军士兵的胸膛。
那人闷哼一声,像被抽走了骨头般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着,很快没了声息。
齐射的枪声刚落,士兵们就争分夺秒地装填弹药,紧接着又是一轮密集的射击。
安德列亚斯正将新的子弹塞进枪膛,耳边突然掠过一阵风声。
他下意识地侧身,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噗”地一声扎进身后一名士兵的眼窝。
那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出。
安德列亚斯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枪的手更紧了。
安德列亚斯甚至来不及为那名士兵的倒下皱眉。
手指翻飞间,子弹已填入枪膛,他猛地抬枪,准星牢牢锁住远处一个晃动的身影。
枪声破空,子弹精准地钻入敌兵的小腹,那人踉跄着倒下的瞬间,几支弩箭带着尖啸射向他们的阵地,擦着一名士兵的耳畔钉进身后的土墙,箭羽还在嗡嗡震颤。
阵地上的枪声与箭矢的呼啸交织成一片。
有人闷哼着栽倒,鲜血顺着身下的泥土蔓延;有人捂着流血的胳膊,咬着牙继续装填弹药;也有人侥幸避开攻击,脸上溅着泥点,眼神却愈发凶狠。
提比亚斯士兵很快又冲到了路障前,铁剑与盾牌撞击着木石,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们嘶吼着试图爬上障碍,赞赞猎兵的三棱刺刀则像毒蛇般探出,精准地刺入对方盔甲的缝隙——腋下、咽喉、腹部,每一次出刀都带着致命的寒光。
偶尔有几个提比亚斯人拼死挤过缺口,还没站稳就被乱刀砍倒,尸体很快堆成了新的障碍。
一些弹药告罄的猎兵索性捡起身边的铁锹,在石头上狠狠磨了磨边缘。
当又一名提比亚斯士兵翻过障碍时,铁锹带着风声劈下,“哐当”一声砸在钢盔上,那士兵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头盔上凹陷的痕迹触目惊心。
战斗像一场绞肉机,双方的尸体在路障前后堆积起来。
提比亚斯人红着眼冲锋,他们知道,若不能拔除这些像幽灵般难缠的猎兵,后续的战争只会更加艰难。
数千人的嘶吼声震得空气发颤,他们把能扔的东西都砸向临时工事——石块、断矛,甚至还有同伴的尸体。
可赞赞士兵的意志像淬了火的钢。
他们用刺刀、用铁锹、用牙齿,硬生生再次将潮水般的进攻挡了回去。
当最后一批提比亚斯士兵骂骂咧咧地退回营地时,夜幕已像一块黑布罩住了大地。
枪声渐歇,垂死的呻吟也被夜色吞没,只剩下风刮过断墙的呜咽。
安德列亚斯靠在土墙上,枪管烫得能煎鸡蛋。
他望着远处敌军营地的篝火,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不知道提比亚斯人明天会玩什么花样,但照这样耗下去,失败是迟早的事——这个结果,他死也不愿接受。
要想打破这绝境,必须想出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夜色越来越浓,墨色的天空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小村庄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与汗水的气息。
不到一百名赞赞士兵蜷缩在临时工事后面,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弹药袋瘪得像张纸。
被上千名敌军围困在此,这里分明已成了一座随时会塌陷的坟墓。
安德列亚斯蹲在篝火旁,对面是他的两名队长。
火光映着三人疲惫的脸,跳跃的火苗在他们眼底投下晃动的阴影。
左边的队长单手拎着头盔,步枪斜挎在肩上,脸上的泥土被汗水冲出几道沟壑。
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声音里带着决绝:“我们没别的选择了——夜袭。趁他们睡死的时候,能杀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弹药,撑不起下一轮进攻了。”
右边的队长立刻摇头,语气急促:“这太冒险了!他们人太多,这无异于自杀!”
他指了指身后的士兵,“我们只剩不到一百人,该做的是趁夜色突围。收拾好装备,做几副担架,把伤兵抬走,总比全死在这儿强!”
“突围?”左边的队长猛地提高了声音,“那兄弟们的尸体呢?就留给敌人?他们身上的彩绘胸甲、带伪装网的头盔、迷彩服,还有猎兵步枪——这些要是落到提比亚斯人手里,将来只会用来打我们自己人!”
右边的队长嗤笑一声,眼神扫过周围的惨状:“要是我们都死在这儿,他们能得到的就不只是尸体了——120支猎兵步枪,120套迷彩服,到时候全都会变成射向我们的子弹。你想把这样的火力拱手让人?”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火堆,噼啪作响。
提议夜袭的队长咬紧牙关,腮帮子突突直跳,最终还是无奈地低下了头。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夜袭那样庞大的营地,根本没有胜算。
别说杀敌人,恐怕连一百个都没放倒,就会被对方的巡逻队包抄,到时候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女子的声音突然从阴影里钻出来,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
三名军官浑身一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拔出了腰间的配枪,枪口在昏暗中微微颤抖。
“我可以提个建议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附近的干草堆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月光恰好掠过她的侧脸,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和挺翘的鼻梁,竟是个相貌出众的女子。
安德列亚斯身边的两名队长瞬间举起步枪,枪栓“咔啦”一声扳到待发位置,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
“别动!表明你的身份!”
女子看着他们紧绷的脸,尤其是那双因紧张而微微圆睁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抬起手,缓缓伸向胸前,指尖在衣襟里摸索片刻,掏出一枚巴掌大的徽章。
徽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冷光,上面的纹路复杂而隐秘。
“赞赞情报局特工,阿尔特克·利恩茨。”她晃了晃徽章,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现在能把步枪放下了吗?万一走火,我的躯干可经不起炸开的滋味。”
安德列亚斯盯着那枚徽章看了几秒,眉头渐渐舒展。
他放下举着枪的手,朝两名队长摆了摆头,示意他们收武器。
“陛下的间谍,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村子里?”他的声音里带着疑惑,目光在女子身上来回打量。
阿尔特克皱了皱眉,像是不愿多谈,语气一转,把话题岔了开去:“这是机密,恕我不能多说。”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坚持要逃,绝对活不过今晚。”
“你们被围得像铁桶,他们巴不得你们跑——要是我是提比亚斯的指挥官,早就在突围的必经之路上布好了天罗地网。”
安德列亚斯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他不是没想过逃跑会是一场血战,但被敌人预判了行动,那等待他们的就是彻头彻尾的屠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看向阿尔特克:“那你有什么计划?”
女特工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狠厉,像猫盯着爪下的老鼠。
“很简单。”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寒意,“你们把村里的平民都抓起来,然后放了他们。我混在里面潜入提比亚斯的军营,在他们的食物和水源里下毒。”
“等明天早上,他们个个病得站都站不稳,你们就可以冲进去,把他们一锅端了。”
安德列亚斯沉默了片刻,篝火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想起那些倒在阵地上的士兵,想起越来越少的弹药,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就按你的计划来。”他抬头看向阿尔特克,“我去召集平民,等我们‘释放’他们的时候,就是你的机会。”
女孩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很快,几名士兵走了过来,用绳子将她松松地捆住——这是为了让她混在平民里不被怀疑。
她被“押”着,和其他被关押的村民一起,往村子中央走去。
没过多久,安德列亚斯的士兵们就把所有平民聚集到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他站在一个土坡上,月光照在他沾着血污的铠甲上,声音透过夜色传得很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天早上,提比亚斯人会进攻这里,他们会屠了整个村子,连鸡犬都不会放过,只为了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底下一张张惶恐的脸,“我是安德列亚斯·耶格尔,效忠于亚历山大·赞赞国王陛下。念在你们无辜,我决定放了你们——去投奔你们的主人,求他们保护吧!”
话音刚落,猎兵们走上前,利落地割断了绑着村民的绳索。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纷纷解开彼此身上的绳子,像受惊的鸟群般朝着提比亚斯军营的方向逃去,没人注意到人群中那个眼神沉静的女子。
直到村民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安德列亚斯身边的一名副官才凑过来,点燃了一支麻烟,烟雾在他嘴边缭绕。
“队长,你觉得她能成吗?”
安德列亚斯望着村民消失的方向,轻轻耸了耸肩,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不知道。但她说得对,这已经是我们最好的希望了……”
至于阿尔特克,她已经找到了进入供水系统的路。
在那里,她拿出一个装满白色粉末的袋子——那是亚历山大在暗杀行动中常用的砒霜。
她来到这个村庄的真正原因,是暗杀西巴尔西斯帕夏的行动失败后,从附近城市逃到了这里。
虽然侥幸摆脱了追捕,却没料到会被困在村子里,恰好遇上猎兵们为生存而战。
在水箱里下了毒药后,她又迅速摸到屠夫的帐篷和粮仓,将粉末均匀地洒在小麦和肉类上。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跟踪,才走向营地里安置难民的区域,不动声色地融入人群。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好几个小时。
直到上午十点多,赞赞猎兵才开始向提比亚斯营地进发。
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营地时,很快发现提比亚斯士兵和平民都蔫头耷脑,不少人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安德列亚斯见状,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向部队下达了命令。
“杀掉所有遇到的士兵,至于平民,就让他们去吧!”
话音刚落,一场单方面的清算便在提比亚斯军营中展开。那些无力反抗的士兵,一个个倒在赞赞军的刺刀下。
数千名士兵死在了这群前一天还被他们逼到绝境的“赞赞幽灵”手中。
屠杀结束后,阿尔特克才向赞赞士兵显露身形。
士兵们都吃了一惊——她竟然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毕竟,安德列亚斯从未向部队全盘透露过这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