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张合是只狼
璃华2021-01-28 22:0110,897

  凤初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觉得头晕沉沉的很不舒服,看来她是被人弄药迷晕的,只是这里乌漆墨黑的,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抬手揉了揉眼睛,凤初嘀咕,“难道天已经黑了么?”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的,这里很安静,是安静的过头了。根本没有声音,只有老鼠走过的窸窣声和不知道什么声音的声音。凤初索性闭上眼睛睡觉,反正现在到处都是黑的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趁机睡一会儿,等到天亮了再做打算。

  可是凤初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外面依旧是不见五指的黑,凤初就有些害怕了,“喂!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之中尤其的刺耳,可是她喊了半天就是不见一个人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的黑呢?渐渐心里开始不安,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口蔓延开来,渐渐爬向头脚,“喂……到底有没有人啊,说句话啊……”

  凤初努力张大双眼,企图看见哪怕一点点的光,然而没有,就算她眼睛瞪到最大也还是看不到一点点得光线,这里像是一个密室。

  她试着站起来,好在那人把她关在这里并没有绑住手脚,不然她会更害怕的。凤初摸索着站起来,其实这里她已经走过一圈了,四壁都是冷硬的石墙,可以清楚地摸得到墙上湿气很重,甚至有水珠沿着墙壁滑下来,凤初心中有数,外面多半是下雨了。

  八月天潮气很重,要是遇上下雨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那时候她爹爹总会提前将草药晾起来,不接地不靠墙,满满一屋子的药草香。

  想到那股子药香,凤初心里一涩,越发的思念起家来,唐堂说的没有错,在小塘村的时候,大家都是在包容她宠爱她的,无论她闯了多大的祸都没有人真的责怪过她,不像这长安城,她真的无法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

  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卷入奇怪的事件中,她不想要这样,她想回家,很想回家。

  “唐堂,你到底在哪里。”无意识的喃喃了一句,凤初忽然怔住,刚刚她是下意识地说出那句话的吧。下意识的,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无法面对的事实的时候,想起唐堂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本能的觉得不害怕,因为唐堂一定一定会找到她的,像过去一样,无论她多么的惨,他总有办法化险为夷。凤初愣愣站在原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明明对慕少艾说,他又不是她的谁,她一点点都不在乎他,一点点都不关心他。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不是那样想的呢?她想走近他,想和他站在一起看同样的风景,想扯着他的袖摆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想……待在他身边。

  所以才无法回答慕少艾的问题,她总归是要嫁人的,那么嫁人之后,她真的能和他保持距离,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么?真的可以为了那个其实一点都不重要的人疏远唐堂么?

  ——真的可以为了慕少艾,疏远唐堂么?

  或者说,她真的喜欢慕少艾么?

  比喜欢唐堂更喜欢么?她猛然呆住,喜欢唐堂?喜欢唐堂么?怎么会喜欢他呢?他是唐堂啊,是陪着她祸害小塘村,陪着她满世界胡闹的唐堂啊,是一直待在她身边替她出谋划策的唐堂啊,她怎么会喜欢他呢?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凤初慌乱的沿着墙壁坐下去,黑暗之中少女已然忘记了害怕,被自己的心思吓得失神无措。

  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想起许许多多曾经没有在意的事情。

  比如那时候她说喜欢慕少艾,他就坚定地对她讲,小凤初,只要是你的决定,我就一定会帮你的。

  比如那时候她去赴慕少艾的黄昏之约,他替她梳妆描眉,紫色的袖摆在她眼中,起起落落的,回头看他的时候,那么那么近那么那么温柔的眉眼。

  比如那时候她狼狈地回去,他安静地守在那里,陪着她守着她,给她一个可以哭的臂弯,一个可以依靠的后背。

  是喜欢的吧。

  若是不喜欢,怎么会在他转身的时候那么难过,比慕少艾拒绝她还要更加难过。若是不喜欢,怎么会那么在意他的想法,在他看到她和慕少艾站在一起的时候,本能的觉得心虚呢?若是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将他的名字念成一种本能,将他的存在变成理所当然,将他的微笑看得那么重……

  是喜欢唐堂的吧,比喜欢慕少艾还要喜欢,比喜欢慕少艾还要久。只是他一直都在自己可以看得到的地方,所以才不会发现这样的心情,所以才会一直这么错过下去。

  嘴里咸咸的,脸上有些温痒,凤初抬起手来触了触脸颊,这才发现脸上早就湿透了。明明是外面在下着一场很大的雨,可是为什么这雨会穿透厚实的墙壁,打得她满脸都是呢?

  惨然笑了,原来原来,一直以来,她才是那个最大的傻瓜,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却一直在追逐留恋别的风景。可是如果是这样,她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唐堂其实真的不比慕少艾差的,甚至冷漠起来比慕少艾都要冷漠,更加的让人难以靠近。她从来无法看透唐堂的心,就连她最熟悉的那个唐堂,都只是他装出来的而已。

  而且,唐堂是有喜欢的姑娘的吧,那时候在安县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一点的。笨蛋唐有喜欢的人,并且对她说了那么多,一定是爱惨了那个姑娘吧。

  心里忽然变得很疼,唐堂有喜欢的人了,可是她才发现自己这份被忽略了多年的喜欢,她又要怎么办呢?

  要怎么装作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将来唐堂娶了别的姑娘,慢慢和她疏远之后她会怎么办。事实上她根本从未想过唐堂会娶妻,就像从未想过她会嫁人一样。她不要唐堂娶别的姑娘,不想他身边有别的人,固执地想赖在那里,一赖就是一辈子那么远,一不小心,就已经白了头那么远。

  凤初双手紧紧抱着双臂,“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这个怎么办,是无法对他说起的女儿家心思,是谁都不能帮她解决的终身难题。

  猛然想起来,唐堂转身离去的时候说,如果是我,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会待在你身边的。

  心忽然慢慢地平息了慌乱,是啊,那么如果是她自己,也一定可以不管唐堂变成什么样子,都会留在他身边的。

  一切还没有成定局不是吗?唐堂喜欢的那个人她没有亲眼见到过,她又怎么可以在这里就放弃,她怎么可以意志消沉?不就是一个唐堂么?她栾凤初喜欢的人,一定不可以被人抢走,一定不可以和别人姑娘在一起,一定只可以是她陪在他身边!

  泪水还挂在脸上,眼神却已经变得坚定,她终于明白了唐堂那时候对她所说的话,也终于可以明白唐堂的那份无奈。不管是谁,让唐堂喜欢的那么辛苦,她才不会原谅,也更不会输给那样的人的!

  抬起袖子来狠狠的擦过脸去,少女在黑暗之中绽放了一个摧残夺目的笑容来,迷惘消散,拨开重重迷雾,终于在黑暗里,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谁才是值得她去追寻的!

  “唐堂你等着……”等着我披荆斩棘过关斩将,到你身边去。这次由我,由我到你身边去。

  “轰——”便是这时,忽然传来一阵轰响,凤初可以明显的感觉得到墙在晃动,她心中一紧,是抓她的人终于要找她了么?

  “凤初?”一声低低的轻唤,穿透轰隆隆的墙壁移动声,传入凤初耳朵中来。

  这一声凤初,她在黑暗之中盼了多久呢?

  她忽然之间泪流满面,抬起手来紧紧捂住双唇不让哭声露出来,然而一声呜咽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挡,擅自溢出唇角。

  他来找她了,就算大半个月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就算变成了她不熟悉的那个唐堂,可是他还是来找她了,到底还是放不下她的吧,这么好的唐堂,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发现?这么好的唐堂,怎么能允许被谁抢走呢?

  有什么关系呢?他变成什么样子有什么关系呢?他还是唐堂,是唐堂的话,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的。

  “凤初。”声音之中已经带了浓浓的关切,声音近在咫尺,然后凤初落入一个微湿的怀抱之中,感觉到他紧紧地抱着她,他以为她吓坏了,“不要害怕。”

  “唐堂……”带着哭腔的声音近在耳侧,要到这个时候唐堂才知道,他这辈子都无法再放下她了,不能不管她,不能离开她,不能让她哭。

  他只会比她更难过。

  “不要害怕,唐堂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从未离开过半寸。

  “唐堂。”她还是只唤他的名,“唐堂唐堂唐堂……”

  “对不起对不起。”他更用力地抱紧她,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才甘心,“我再也不凶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黑暗之中出不来,再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对不起。”

  凤初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你要的唐堂还给你。”他喃喃轻道,“微笑的唐堂还给你。”

  还给我么?凤初心中一痛,可是唐堂,凤初很贪心,只是还给我还不够的,不够——她想霸占他一辈子,只是还给她,哪里够呢?

  “再也没有会让你生气的唐堂了。”他保证,“再也不会了。”

  如果变成那个样子只会将她推离身侧,只会让她伤心孤单,他又何必呢?当凤初所熟悉的那个唐堂,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保证?”凤初声音闷闷的,“你保证不会再丢下我,不会再不管我?”

  “啊。”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保证。”

  凤初终于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就着外面微弱的雨光伸出手去,“拉钩。我爹说了,拉了勾就是不可以反悔的,”

  他笑着伸过手去,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了勾她的小拇指,“拉钩。”

  凤初终于破涕为笑,心情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我啊,慢慢找的喽。”一寸一寸地找过去,总会找到的吧。

  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凤初关于唐家,关于他的过去,那些太过黑暗压抑,他不想她知道曾经的唐堂,差一点点就变成无心无情的人。他更不想让凤初卷进唐家这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之中,所以他永远不会告诉她,他曾无数次被关进这个黑暗的地窖之中,被摧残心智,被绝望啃噬。

  “那唐堂,到底是谁把我关到这里来的?”凤初很不明白,“好奇怪。难道……还是因为我娘?我娘到底有什么秘密,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牵扯到我。”

  “也许吧。”唐堂也不打算否认,“过去好多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走吧,我们回去吧。”

  凤初抬脚向前走,忽然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啊……对不起……”

  唐堂伸手捏了捏她鼻尖,“来吧,我背你。”

  “你说的?”凤初嘿嘿笑了笑,“好难得,小人唐竟然会主动背我呢。”

  这句小人唐,竟然也会让他裂唇微笑,他转身微微弯下身子,“我数一二三……”

  凤初往前一跳,在他声音停住之前趴在了他后背,“啊咧我忽然想起来……我是不是和萧寄蓉还有个比试啊。我被关在这里多久啊。”

  “放心,比试的时间是在天亮之后。”唐堂背着她走到门口,弯下腰执起搁在门口的伞,稍稍回头将伞送过去,“给我撑着。”

  凤初握着伞,唐堂背着她走进大雨里去,这一瞬间,凤初忽然有个错觉,好像无论风雨有多大,只要唐堂在身边,她就可以趴在他后背,穿透风雨走向最后的晴天。

  “喂唐堂……”凤初喃喃,“真的好大的雨啊。”

  “恩。”唐堂眼神坚定,带着柔柔的笑意,是好大的雨,他知道,不久的将来这雨还会更大一些,但有什么关系?他不会让她陷进尔虞我诈的境地,让她保持这份单纯懵懂,让她开开心心地活在他的庇佑之下,只当栾凤初,只作为栾凤初而活着。

  凤初趴在他后背,莫名的安心,双手环住他脖颈,将头靠在他后背,“唐堂我好饿。”

  “到了梨园就给你找吃的。”唐堂笑道,“你个吃货。”

  “吃货怎么了。”凤初不服气道,“难道你就不是?”

  “我才不是。”唐堂笑着取笑,“某人是除了吃饭就只会制造麻烦,我最起码还会收拾麻烦吧。”

  “好嘛好嘛。”凤初哼道,“你说的都有理。”

  “那是自然,谁叫我是英俊潇洒的唐小才子呢。”

  要经过一番风雨才知道,原来只是这样简单的说说话,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凤初唇角的笑变得很甜,心里近乎幸福的疼痛。

  如果可以一辈子这么走下去,那该有多好。

  “诶?那不是张合么?”凤初抬眼的时候,扫到梨园大门口站着个人,那人手中提着一盏不怕雨的灯,身上披着一层油布衣,神色莫测地望着凤初和唐堂。

  唐堂微微愣了愣,缓缓停下脚步来,凤初直接从他背后滑下来,笑着朝张合走去,“真的是你哟,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合笑了,那个笑容叫凤初脚下一滞,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听张合敛声道,“等你们。”

  “我们没事。”凤初笑道,“这么晚了,谢谢你啊,还在这里等。”

  张合笑容未变,但看在凤初眼里却渐渐觉得不对劲,便是这时候手臂一紧,凤初惊的回头,撞见唐堂防备的眸光,“凤初……”

  “咚——”遽然有人拿了一根手腕粗的棍子,直直对着唐堂后脑就敲了下去,唐堂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之色,紧紧盯着张合,张了张嘴,“是你!”

  忽然之间,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也顷刻明朗了。

  凤初吓得就要上前去救唐堂,而然她脖子间一紧,紧接着就被人敲晕了过去。

  唐堂紧张地看着凤初,张合笑的分外刺眼,“是我。”

  “嘭——”又是一棍子敲下来,唐堂终是被敲晕了。

  张合这才提着灯笼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晕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眼神越发显得高深莫测,哪里有之前那副奴才样,他手中握着筚篥,正是李龟年交给凤初的那支,“果然在你们身上,真是老天爷注定让我找到。既然这东西在你们身上,那你们是一定知道李龟年的下落了。”

  这时候拿棍子敲晕二人的两个汉子走到张合面前,“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张合敛眉想了一阵,终于开口道,“将他们带回去,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是。”两人抱拳应声,一人扛着一个人离开了。

  雨还在下,张合站在梨园门口,忽然放声大笑,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想得到,这一次,没有人能救你们。”

  雨水将所有的痕迹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把伞在原地。

  许久之后,慕少艾发现这把伞的时候,天光已经微微有些亮,他本来都已经回去了的,但终究是无法放下心来,辗转难以入睡,所以还是撑着伞出了慕府,一路走到梨园大门口,远远就看到这把伞孤零零地留在大雨里。

  他蹲下身,执起伞来,眼神一紧,“这是萧公子的伞。”

  “奇怪,为什么他的伞会落在这里。”慕少艾复又蹲下身,忽然眼前一亮,从地上捡起一只玉簪来,“这是……这是凤初的簪子。”

  他当然知道这是凤初的簪子,之前凤初天天都去跟他学琴,他有见过她戴过,“为什么凤初的簪子会在这里。”

  太奇怪,“难道萧公子找到了凤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拉下着两样东西呢?”

  慕少艾将簪子和伞一并收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打定主意,等明天天亮再来探个究竟。照理说,凤初和唐堂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更不像是有仇家的人,没有道理有人和他们作对。

  这一天正是凤初和萧寄蓉比试的日子,虽然雨很大,但梨园还是很热闹,很多人都赶来看热闹,李碧词自然也不例外。

  李碧词着了一身素衣,身边还跟着一个玉面公子,正是那天和他一起在梨园看戏的昭王。只是这昭王也是一身素袍,两人不显山不露水地坐在看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慕少艾自然也来了,因为这场比试说到底是由他一手促成,他哪里有不来的道理。然而谁都看得出来,慕少艾虽然坐在那里,但一直心神不宁,眸光闪烁,像是在人群之中寻找着什么人。

  “你说,慕少艾这是什么意思呢。”李碧词笑着问身侧的昭王,“谁都知道,凤初是不可能胜了萧寄蓉的,身为大唐第一公子的慕少艾更不可能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太无聊了。”昭王笑了笑,“像你我,明知道这场比试没有什么看头,不还是来了么。”

  “还是没有查出更多的?”李碧词忽然道,“难道身为昭王的你,也无法查出凤初到底是谁的孩子么。”

  “是啊。”昭王叹道,“很奇怪,差了很久,但一直都查不出,但唯一肯定的就是,栾凤初不是栾素的女儿,栾素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他带大的是谁的孩子,但后来不一样了。”

  “怎么说?”李碧词来了兴致,“后来发生了什么?”

  “派去那边的人查到了很有趣的东西。”昭王眸色迷离,转头看着李碧词,“那个人竟然还活着。”

  “那个人?”李碧词眉心微皱,“谁?”

  “当年玄宗皇帝最宠爱的歌者是谁,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吧。”昭王说完,很留意李碧词的反应。

  果然李碧词神色大变,“是他!”

  “是,李龟年,谁都没有想到,昔年安禄山造反,大乱之中失踪的李龟年竟然还活着。”昭王沉吟片刻,“这世上总是无巧不成书,那时候的恩怨情仇,你是经历过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李龟年见到栾凤初会是什么反应你我都可以想象得出来,李龟年见到栾素会做什么,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他只需要告诉栾素,这十多年来他是在替谁养孩子,就足够了。”李碧词面上阴沉,“不愧是李龟年啊,这么说,凤初会来长安,必定和李龟年也脱不了干系了。”

  昭王点点头,“不错,凤初被栾素赶出家门,直接就是来了长安,据我查到的消息,是李龟年让凤初道长安来找一个叫段青衣的人。”

  “段青衣?”李碧词眉头微皱,“没有听说过长安有这么一个人。”

  “据说段青衣是李龟年的关门弟子,其余就不知道了。”昭王忽然笑了,“你猜,这些是谁告诉我的。”

  李碧词摇摇头,“你就别卖官司了。”

  “栾素有个儿子,现在人就在长安,下个月的殿试他一定会参加的。”昭王叹道,“人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什么都可以舍弃了。我本以为从栾文浩那里问不出什么的,哪知道竟然这么容易就告诉我了。”

  李碧词忽然道,“你打算怎么办。”

  昭王转头看他,“我不打算怎么办,会做这些,完全是你的意思。”

  “但不否认,你还是想利用这件事情,做一些更加有意思的事情吧。”李碧词笑得像只狐狸,“你知道的,皇上是个念旧的人。”

  昭王讽笑道,“李碧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做人不要太精明,太精明了,往往是不长命的。”

  “我好怕啊。”李碧词打趣道,“但我知道,就算全天下人都想害我,你也不会。”

  “你就这么相信我?”昭王眯起眼睛看着他,“相信我不会害你?”

  “当然。”李碧词说得很自信,“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或者这么说吧,就算你想害我,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

  昭王眸光一阵恍惚,也不知道该时候到底想到了什么,“你说,要是凤初知道了这一切,会是什么反应呢……我忽然,有些期待啊。”

  “恶趣味。”李碧词淡淡道,“但我相信,只要她身边的护花人还在,你就没有这个机会。”

  “你是说,唐家小公子?”昭王眼前一亮,“那也是个相当有趣的孩子呢。”

  “有趣?我也不觉得,那是一只小野兽,惹急了,是比唐啸天还要麻烦的家伙。”李碧词顿了顿,又道,“你最好还是不要惹他。那对谁都没好处。”

  “我知道分寸。”昭王忽然皱了眉,“奇怪,按理说,这个时候,比试不是应该开始了么?”

  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他们还在等着萧寄蓉和凤初的比试,“对啊,而且那萧寄蓉都来了,栾凤初怎么还不来,难不成是知难而退了?”

  昭王也很困惑,显然所有人都非常困惑。

  慕少艾心已经沉下去了,看来早些时候天还没有亮,他在梨园门口发现的伞和发簪不是偶然,凤初和唐堂一定是遭受到了某种危险了。

  他忽然站起来,随口说了一句因为大雨所以比试延后就转身走进后台去了,留下一脸苍白的萧寄蓉在台上下不来台。

  “走,我们去看个究竟。”李碧词忽道,人已经朝前走了,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也纷纷从里面走出去了,只有李碧词和昭王是逆着人群朝里走的。

  找到慕少艾的时候,慕少艾正在问李暮,“你确定他们昨天没有回来过?”

  李碧词和昭王同时一愣,心中隐然觉得不妙。

  “怎么回事?”李碧词率先开了口,李暮见到李碧词和昭王,顿时行了个礼,慕少艾自然是认识这两人的,当下也不推诿的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个大概。

  李碧词越听脸色越沉,“听你的意思,是有人绑走了那两人?”

  “这也仅仅是我的推测。”慕少艾不敢下断言,“之前萧公子有去找过你,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敲开你家大门,自然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有要找我?”李碧词微愣,“我不知道啊。”

  慕少艾点点头,“是的,当时我有些不放心想出来看看的,就看到他是站在李府大门前,但没有敲门。”

  “这么看来,我们不打算找麻烦,但不等于别人也不这么想了。”昭王忽然开了口,“要是有人知道了什么,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什么意思?”慕少艾追问,“难道另有隐情?”

  “没有,慕公子你想多了。”李碧词缓缓道,“我们还有事情,告辞了。”

  说完,跟着昭王以前一后的离了梨园,剩下慕少艾满面狐疑地站在那里。那绝对不是他想多了这么简单,刚刚李碧词的话,明明是话里有话。只是他不知打重点在哪里而已。

  李碧词和昭王出了梨园,直接坐轿子回了李府,刚下轿子就有人匆匆忙忙上前,说是有人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李碧词看看昭王,想到不明白,“谁会来找我啊。”

  很快李碧词就知道到底是谁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白颀长,套一身黑色袍子,见到李碧词非常礼貌地站起来,“在下陈商,唐家五音之首,见过李公子了。”

  李碧词面色微讶,他自然知道唐家五音,“不必这么客气,请坐,不知道,商公子找李某人所为何事?”

  昭王不动神色的在一边坐下,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不知道李公子,可否见过我家公子?”陈商道,“昨晚过后,我就没有再见到他了。”

  “你是说,你昨天还见到过唐公子?”李碧词追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了的。”

  “其实事情因我的疏忽而起。”陈商叹道,当下将欧阳角为了要挟唐堂回唐家而绑架凤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李碧词边听边心惊,这就是唐家五音的实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么多的事情,与昭王相比不相上下。

  “这么说,昨晚唐堂是有找到凤初的。”李碧词若有所思,“不过这长安,还会有谁知道凤初的身份呢,这没有道理,不是你们做的,不是我们做的,难道还有第三个人知道不成。”

  陈商站起身来,“还望李公子多多帮忙,我相信,李公子也很希望找到栾姑娘,陈某人先告辞了。”

  送走了陈商,李碧词同时感觉到事情不妙。

  唐堂和凤初的身份照理说不会有人知道,唐家五音知道这不稀奇,昭王和他知道,那是因为因为机缘巧合,再说,见过当年故人的人,多半都不在世上了。这长安城里,实在想不出第三个人来,“奇了怪了,会是谁绑走了那两个人,知道他们身份的人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随便得罪一个都是得罪不起的。可是不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又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谁会无聊到绑两个路人回去。”

  “说不定我们忽略了什么。”昭王缓缓道,“绑走那两个人有什么好处呢,一定是有什么好处的,没有好处没有人会这么做。没有人会愚蠢到去绑架唐家的人。”

  “谁会想到,看上去最为普通的两个小人物,其实并不小呢。”李碧词忽然笑了,“倒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物,才是彻彻底底的小人物啊。”

  昭王莞尔一笑,“谁说不是呢,但孰是孰非,又有谁说得清楚。”

  “忽然很好奇,这第三个人,到底是谁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时机掐算的可是妙哉妙哉啊。”李碧词叹了一叹,“果然长安是个可怕的地方,人与人之间,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都不会摆在脸上的。”

  “那你倒是说说,本王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昭王笑了笑,转动手中茶盏,“好茶啊,这是岭南刚刚进贡来的茶叶吧,皇上还真是偏爱你啊,连我都没有呢。”

  “他不是偏爱我,他是害怕我。”李碧词冷声道,“但你说的没错,糊涂点总是好的,否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我现在可谓是命提在手上,哪一天皇上想杀了我这都不奇怪。”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昭王忽然缩了缩脖子,“所以说我们还真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不会比谁好过啊。”

  “所以说,这长安,真的是个吃人的地方啊。”李碧词笑了笑,眼神很悠远,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但昭王却知道的,他想的那件事情,必定和他一样。那件,不能说的宫闱秘事,但,宫廷里发生的那些事情,谁又能真的说的清楚的。

  “我还是很好奇,要是皇上见到了凤初,会是什么反应。”昭王喃喃着,喝下了杯中茶。

  “我好奇的,是谁绑走了他们。”李碧词手指轻叩桌面,“唐家人的能耐,不可小觑啊。”

  “唐家那边倒不需要顾忌,听陈商的话,五音正在内斗,一盘散沙不值得花心思。”昭王搁下茶盏站起身来,“我得回去了,前天皇上说差人给我选了几个美人,今天要送画像到我府上,差不多也该送到了。”

  “记得多选几个,你也是时候娶妻纳妾了。”李碧词笑的温和,“一直拒绝皇上的好意,也不是个办法,他想拉拢你,你何不让他称了心遂了意呢。”

  昭王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大步离开。

  昭王走了好一会儿,李碧词才调整了一个姿势,这奢华别致的李府,空落落的也很是寂寞啊。朋友毕竟只是朋友,总归有一天要结婚生子,谁的大好年华陪着他虚度啊。

  “是不是,也该娶个老婆呢?”想到这里无奈地笑了,与其娶回来让人家守活寡,倒不如一个人活了。他没有资格,害了一个无辜的姑娘啊。忽然也开始羡慕起那些平凡的小老百姓来,简单的活着,虽然辛苦,但不需要藏着掖着,多好。不需要像他一样,不明正言不顺地活着,只是一个笑柄,永远不能正大光明的面对世人。

  “栾凤初,真羡慕你啊。”李碧词将脸埋进掌心里去,“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福分,不需要像我,也最好不要像我这样。住的好吃的好活的好,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呢。”

  只可惜现在凤初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福分了,事实上她很想杀人。

  凤初睁开眼睛,一阵酸疼扯得她龇牙咧嘴。

  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她被人绑住手脚关在一口箱子里,箱子里空隙很小,她浑身都像是散了架一样,长时间不能动弹,膈应的慌。

  偏偏她还不能开口,因为嘴巴被东西塞得满满的,压根儿不好说话。感觉得到箱子在晃动,还有嘈嘈杂杂的脚步声,并不能清楚地知道她此时是在哪里。

  是了,是张合那个家伙将他们打晕的,唐堂会在哪里呢?

  正想到这里,骤然一阵轰响,箱子落地了,凤初连忙闭上眼睛装作没醒。果然很快箱子口咔哒一声开了,直觉有光照在眼睛上,然后就感觉有人将她从箱子里抱出来丢在地上,脚步声渐次远去,接着是关门落锁的声音,等到外面彻底听不到脚步声了,凤初才缓缓地睁眼眼睛来。

  这一睁眼可是把她吓了一跳,只见眼前蹲着一个人,并且那人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像是非常满意她的反应,笑着开口,“哟,醒啦?”

  一扬手抽出堵住凤初嘴巴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手来,凤初直接一口咬了下去,“啊!松口松口,凤初你给我松口!”

  好不容易将手缩回来,那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她,“栾凤初你属狗的啊。”

  “我呸!”凤初狠狠瞪了他一眼,“张合你才属狗!”

  不错,蹲在凤初面前的人,就是张合。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蓝花绣袍,怎么看都不像是梨园打杂的那个张合,“你到底是谁啊。”

  张合笑了笑,“别激动,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手里,最好不要乱来,下次再敢咬我,我直接掰断你的牙齿!”

  “怕你啊!”凤初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怒火攻心,“说,你把我抓来到底干吗,还有唐堂呢?你把唐堂怎么样了!”

  “不要担心,你的堂堂很好,和你一样好。”张合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抓你们来呢,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向你们讨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凤初防备地看着他,挣扎了几下企图挣脱绳子的桎梏,奈何挣不开。张合伸出手去,缓缓替她解开绳子,“真是,我还吩咐不要动粗的,这些人还真是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凤初恼怒地看着他。

  “不是说了么,只是想向你们讨几样东西而已。”张合缓缓说完,解开了帮助凤初手脚的绳子丢在一边,“好了,说实话,你和萧小弟我都不想来硬的,弄花了你们的脸还真的叫人心疼,毕竟都是好苗子,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很完美的歌者的。”

  凤初揉了揉手腕从地上爬起来,“你就不怕我溜走?”

  “那也要你能溜走才行。”张合笑了,“告诉你也无妨。这里是崔乐坊,长安街上,不是只有一个梨园的。这皇宫里,还有一个崔乐坊。”

  “崔乐坊?”凤初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崔乐坊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错,你现在就在崔乐坊里,放心,没有我的吩咐没有人敢欺负你,也不会有人回找来这里的。”张合说得甚是得意,“谁叫我就是这崔乐坊的坊主呢。”

  “哈?”凤初彻底傻眼了,“你不是张合么?”

  “对,我是张合,但我同时也是崔乐坊的坊主,这么说吧,我会到梨园去,完全是意外啊。”张合小眼睛里精光四射,“小凤初哟,没有想到吧。”

  “啊咧……”凤初还是很困惑地看着他。“可是崔乐坊是个什么东西……”

  张合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好,一句话堵在嗓子口,不过你能指望一开始连梨园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会知道崔乐坊?所以张合很快的压下了这份怒意,他同她计较什么,“崔乐坊可是皇上亲自下令建起来的乐坊,因为崔妃娘娘而建的,和梨园的区别就是一个在宫里,一个是在宫外。”

  凤初呆了呆,忽然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我现在是在皇宫里面?”

继续阅读:第十九章 霓裳羽衣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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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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