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人身子猛然一颤,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唐堂,“你叫我什么?”
“诶?”凤初也被他吓了一跳,“唐堂你糊涂了啊,你怎么叫她段青衣?”
看到她的反应,唐堂已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以语气更加笃定了,“我叫你段青衣。”
“她怎么可能是的段青衣啊!”凤初很快的否认,“段青衣不是男的么?”
唐堂奇怪地看着凤初,“为什么你会觉得段青衣是个男的?”
“我一直觉得段青衣是难得啊。”凤初说的可理直气壮了,“那时候李老前辈不是说了?是他把段青衣赶走的啊,要是段青衣是这个姑娘的话,老前辈怎么舍得赶走嘛。”
唐堂顿时感觉自己眼角在抽搐,“凤初,要是你去查案的话,可能一个案子几百年都查不出来,真的,你只要乖乖待着就好,不要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凤初感觉她一定是被嫌弃了。
凤初乖乖不说话了。
可她真的一直都以为段青衣是个男子,而且还是个像李龟年一样绝代风华的男子,从来都没有想过,段青衣可能是个姑娘家。
“我不是段青衣。”女子声音冷了一些,“你认错人了。”
唐堂忽然走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到眼前,该时候少年眼中神采极为自信,女子骤然看得有些呆,“你干什么?”
“对啊唐堂,你做什么欺负人家!”凤初心中蓦然一涩,太近了!唐堂离那个姑娘太近了!近到她站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很,只觉得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太过璀璨夺目,好像站在这边的她就瞬间成路人。
“那请你告诉我,这只镯子从哪里来的。”唐堂唇边有一抹狡黠的笑意,女子眼神有些闪躲,唐堂直接拉着她的手腕转了一圈,另一只手直接触向女子的发,一扬手,将那只珠花取了下来。
该时候,女子满头乌黑的发散落,她惊的回头,半靠在唐堂身上,眼前黑发落下,少年的脸美得不可思议。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忽然跳的极快,这一瞬间的悸动,叫着姑娘的脸颊染上了两抹可疑的红晕。
唐堂却像是不知道,由的她半靠在他怀里,扬起珠花凑近她眼前,“也顺便告诉我,这只珠花是哪里来的。”
凤初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刚刚还觉得那姑娘美艳不可方物,此时顿时觉得碍眼,看哪里都觉得讨厌,她怎么能靠在唐堂的怀里!她竟然还脸红!凤初顿时气炸了,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一把揪住唐堂的手臂,硬是将他拉开了。
女子这才缓缓回神,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的偏开头去,视线却时不时的扫向唐堂。
唐堂却看着凤初,“你做什么?”
“什么叫我做什么!”凤初气呼呼地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作男女授受不亲嘛!”
看着她瞪得大大的眼睛,高高撅起的红唇,唐堂心中忽然一动,凤初这是在吃醋么?可是他很快的否认了这个想法,凤初喜欢的是慕少艾啊,怎么可能因为他吃醋呢?心里苦笑了一下,唐堂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好好好,我知道了。”唐堂敷衍的回答,凤初心中更加不开心了。唐堂这是在觉得她烦么?因为她管得太多了?是啊,她又不是他的谁,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呢,管不着他和谁授受不亲,管不着他和谁搂搂抱抱,更管不着他将来喜欢谁,娶谁为妻,和谁在一起。
这么想着,心里忽然变得很难过。陡然低下头,脚尖留下两个黑色的小点来,她不能抬头,抬头就会让他发现她很没志气的在哭。曾经那些不会去在意的事情,此时都好像被放大了,一点一滴的从眼前闪过,刺得她心里微微有些疼。因为拥有的那么肆无忌惮理所当然,所以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显得如此触目惊心难以释怀么。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么?真的喜欢一个人,喜怒哀乐都不再是自己所能控制得了的。这些她曾经都懵懂不知,此时心酸难过,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唐堂却已经转头去看那女子了,他是决计想不到,凤初会因为他仓促之间的一句回答这么难过的,因为他一直都以为,在凤初心里,他仅仅只是一个玩伴,是一个朋友,是可以陪她胡来的哥们儿。失去了也许会觉得黯然,但绝对不会为他吃醋的。
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一堵墙,曾经他在墙这边守候她,躲在城墙角,看她笑靥如花为公子。后来他在墙外辗转反侧,她在墙内黯然失声,这堵看不见的心墙,硬生生将站的这么近的两个人,拆成了两片天。
“珠花,玉镯,你不要告诉我这些是你随便从小贩那里买来的。”唐堂缓缓道,“因为根本买不到。”
凤初抬起袖子飞快地从眼前擦过,深深呼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怎么能这么脆弱呢?往昔彪悍的凤初哪里去了?先不说唐堂还没有喜欢的人,就算有他还没有娶妻不是么?只要没有娶妻,她就一定还有机会的。
这么想着,凤初心情好了不少,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意,努力眨了眨眼睛,向前走了一些,占有似的站到唐堂身侧。
感觉到她靠过来,唐堂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些,低头看着她,她微微偏着头,正巧在看他。
“对,这确实不是我买的,是我生来就有的。但你又怎么能凭借这几样东西就断定我是什么段青衣?”女子嗤笑,“这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你知道这不好笑。”唐堂眼神很冷静,像一只鹰,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女子微微偏过头去,视线不再与他对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么?”唐堂忽然笑了,“我之前一直很想不通,为什么张合会知道李龟年在清泉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张合在长安,又怎么会知道的呢。”
“我怎么知道。”女子依旧在否定。
“不,你知道,而且还知道的很清楚。”唐堂面上一冷,“因为张合,是从你的话里面推断出李龟年人在清泉山的。”
“恩?”女子挑眉看他,眼中光彩乍现,“你怎么知道张合是从我的话里面推断出李龟年在清泉山,你说的完全没有证据。”
她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却写满期待,眼神之中,透露出某种凤初无法看懂的东西,很像是棋逢对手的那份激动。
唐堂经常说,你这么笨就不要想那么复杂的问题啊。
那时候她心中其实还是有些高兴的,以为无论多复杂的问题,唐堂会去解决,她只要乖乖地站在他身后被他保护着就好。
可是现在,她忽然想变得聪明一些,再聪明一些。这样就可以与他并肩看同样的风景,不用每次遇到什么时候都需要躲在他身后,不要总是由他帮她,她也想保护他。
“有证据。”唐堂笑了,眼神坚定,神采之间自信无比。
凤初呆呆地看着他,为什么以前重来没有发现过呢?她之前的视线都停留在什么地方,这样的唐堂,这样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唐堂,她竟然一错过,就是这么多年。
“小塘村很闭塞,小塘村清泉山更是禁地,寻常根本没有人进去。那么,李龟年为什么会在那里,他在那里做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偶然想明白的。李龟年在那里,本来是在等一个人的。”唐堂转头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后来他有没有等到,但我相信,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十六年前,那时候正好是安禄山造反,明皇和贵妃娘娘一干人等被逼的逃亡蜀中,但是在马嵬坡的时候,军将造反,一定要明皇下令杀了贵妃娘娘和她的家人。明皇迫不得已,只要忍痛下令,但是其中一人带着一个婴儿,那个婴儿应该是之前病逝的那位夫人的孩子,那夫人将孩子交给了剩下的两个夫人,并且将先皇曾经赐下的珠花首饰连同婴儿一起给了她。后来明皇下令将他们斩首的时候,那位抱走婴儿的夫人将自己的那一份首饰交上去了,佯装已死,其实已经带着婴儿和另一份可以证明身份的首饰悄悄地逃走了。”
唐堂顿了一顿,注意看那女子的脸色,有些在意的回头看了凤初一眼,像是有所顾忌,忖度良久才又开口道,“这位夫人逃走,应该是明皇默许的,并且让她去找隐居在清泉山的李龟年——你知道的,李龟年和明皇之间的关系,都是有才能的歌者,自然是惺惺相惜的。李龟年在清泉山,其实一直在等的人,是唐明皇。明皇自知是去不得了,所以就让那位夫人带着婴儿去找李龟年。可惜的是后来还是有人发现了这一点,夫人遭人追杀,千辛万苦的到了清泉山,但终究是没有能亲手将婴儿交给李龟年,而是让随行的人带了一半的珠花首饰当作信物,和那婴儿一起托付给了身处清泉山的李龟年。”
唐堂说完之后,女子脸上神色莫测,谁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的安静。凤初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明明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是待在唐堂身边的,明明知道的应该和他一样多的,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想不到。她果然还是太笨了啊。
“而这个婴儿……”唐堂终于开口,“就是你。”
女子浑身一颤,忽然笑了,“我说了啊,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根本没有依据。”
“依据就是这珠花。”唐堂唇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你难道不知道么?这珠花上,其实是有字的。当年明皇赐下的三对珠花,外形一模一样,但其实是不一样的,这珠花上有一粒小珠子上刻应该刻着帝赐秦国夫人。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秦国夫人的东西,会在你的手上?如果一样是巧合,那么手镯总不会是巧合吧。”
女子这才白了脸,“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不错,我确实是段青衣。不过,你们到底是谁?不是这宫里的宫人吧。”
“当然不是。”凤初声音有些冷,“我们是从小塘村来的。”
段青衣微微愣了愣,有些恍惚地看着她。
唐堂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朝凤初走过去,视线若有似无地从她脸上扫过,却见她神色茫然,也不知道他刚刚说的那些她有没有听进去,“凤初?”
“恩?”凤初淡淡看着他,微微偏过头,有些不解他为什么唤她。
“筚篥给我。”唐堂伸出手去。
“ 哦。”凤初这才木然的从袖子里掏出从张合那里抢来的筚篥,轻轻交到唐堂手上。唐堂结果筚篥,扬手朝那女子递过去,“这只筚篥,是李龟年临死前让我们交给你的。”
“临死前?”段青衣脸色忽然白得无人色,“你是什么意思?”
“李龟年已经死了。”却是凤初淡淡接过话头,冷然抬眼看向段青衣,“他死了。”
“怎么会!”段青衣错愕地看着凤初,“不可能啊……”
“你不是都让张合去过清泉山了么?怎么可能不知道?”凤初冷眼看她,“我一直都在想,李龟年的徒弟是什么样子的,怎么会那么狠心的将他一个人丢在那深山之中。你都不知道吧,他病得很厉害,可是他还是在等你回去。他其实……很寂寞的。”
若是没有等待,又怎么会在死前露出那样的表情?
唐堂没有戳破凤初的话,虽然其实李龟年等待的那个人,也并不是段青衣。但李龟年确实是有挂念她的,不然又怎么会让他们将筚篥转交给她?
“是他赶我走的啊!”段青衣沿着墙壁坐倒在地,手中紧紧拽着那只筚篥,“他赶我走,说青衣你再也不要回来了,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他说青衣你去长安吧,去看一看那个人的城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赶你走……你就走了么?”凤初喃喃道,忽然心中一颤,当初她爹赶她走,她不也是就这么走了么?所以其实,她和这个段青衣一样可恶,一样都是混蛋!
“对。所以我就走了。走得远远的,到了长安。他让我看一看那个人的城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就入了宫进了崔乐坊,来看一看那个人曾经的城……到底破落成了什么样子。”段青衣神色萧索,眼神悲戚的不像话,“你看到了么?这里已经荒废成这样了。我每天每天都来看一看,代替他看一看。可是有什么好?那个人的城有什么好?好到他要那么不留情面的赶我走。”
“你为什么要告诉张合呢?”凤初忽然问道,“为什么要告诉张合李龟年在清泉山?”
“其实我并没有告诉他,不过是说,曾经在那一带听到过雨霖铃的筚篥曲罢了。”段青衣无奈笑了笑,“我想……我想,如果有人找到他的话,一定会将他带到长安吧,长安有最好的医者,一定可以医好他的病得。”
“我们走吧。”唐堂忽然上前拉过凤初的手,缓缓道,“既然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筚篥也已经交给李龟年的弟子段青衣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待在长安城了。”
凤初转头,定定望着唐堂的脸,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可是,我们还是不认识出宫的路啊。”
“我和你们一起出去吧。”段青衣沿着墙壁站起身来,“他都已经不在了……我待在这里也没任何意义。”
凤初想说不用了,她看到段青衣看唐堂的眼神很不对,她不喜欢那样的眼神。要到现在她才明白了萧寄蓉,其实萧寄蓉是真的很喜欢慕少艾吧,喜欢到不愿意别的女人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就只需他看着自己,这种心情,凤初此时才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那就麻烦段姑娘了。”唐堂缓声道。
“叫我青衣吧。”段青衣脸上犹存几分哀色,勉强笑了笑。
“不太好吧。”凤初低低道,“毕竟也没有这么熟。”
段青衣愣了愣,好一阵才低下头去,“也是啊。”
唐堂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解地看向凤初,直觉凤初有些不对劲。凤初其实很好相处的,有些自来熟,和谁都不会拘谨,但不知道为什么,唐堂可以感觉的到,凤初对段青衣有某种莫名的敌意。
唐堂发现,他现在并没有那么了解她了,凤初已经不是那个他一眼就可以看透的少女了,她好像变了一些,但他有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变了。
凤初也许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但她一定没有想过其实自己的爹,并不是她真正的爹。
当爹不是爹,当哥哥不是哥哥,她回头猛然发现,自己已然孤身一人,到那时候,她要怎么办呢?莫名的,心为她沉了下去,手握紧了她的手,想让她不至于那么孤单。
“凤初……”他忽然有些迟疑的唤她的名。
凤初仰起头来看着他,“恩?”
“你为什么从没问过我,关于你娘的事情?”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
凤初转过头去看着前方,面上神色都没有变,“我娘啊,她应该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拿着秦国夫人的珠花,也许还很美,但有什么重要的呢?她不重要,对不重要的人,我诶呦必要问她是谁。她仅仅只是我的娘,只是带我来到这个尘世间而已,她……并没有给过我快乐,没有在灯下为我缝补过一件衣衫,没有喂我喝过一口奶水,没有教我说话。”
她转头看着他的脸,眼中其实已经氤氲了太多水汽,但偏偏没有凝聚成泪,“当别的小孩笑我没有娘的时候,我可以很自豪地告诉他们我有爹,有个很疼我的爹。当别的姑娘有娘帮着梳好看的头发的时候,我还是只有爹,他教我说话,懂我冷暖,包容我放肆,忍受我的任性,替我缝补衣裳,他又当爹又当娘。所以她有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唐堂,可是就是这个不重要的人,让爹都不要我了。你知道吗?因为太在意,所以才会更加无法原谅。”
“你知道吗?爹说再也不要我的时候,我的心理,就像有一根在扎,越揉越疼越揉越疼。我不明白啊,为什么那么疼我的爹会不要我,为什么忽然之间我变得一无所有呢?”她的眼神太认真,她很认真很认真的跟他说这些话。曾经摔破了头都不会服软的凤初,从来都不轻易在他面前服软的凤初,就这样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告诉她这些心里话。
他用力地抓紧她的手,企图让她好受一些。
从小塘村到长安的这段时间,他从没有见她因为栾素赶她走而露出过这么寂寞的表情来,他不知道原来她这么的难过,他看着她在笑,一直在笑,可是没有看到她心中,其实早就泪流成河。
“对不起。”唐堂低低道,“问了这么不开心的问题。”
凤初摇摇头,其实这些话她很想告诉他,想让他了解她的心思,想让他更懂她一点,所以才会不自禁地就说了这么些话吧。让他知道,其实她并不如看上去的这般彪悍,这般百毒不侵,她也会软弱,也会想找个人说说话,一个人憋在心里久了,只会更加走不出来。
因为喜欢他吧……忽然很想告诉他这样的心情,很想让他知道她这样的心情。
“唐堂。”凤初忽然轻轻唤他,“其实我……”
“什么人!”陡然一声尖声高喝打算了凤初的话,凤初和唐堂同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原来刚刚他们说这话,跟着段青衣,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华清宫外了,段青衣一身宫衫,唐堂和凤初两个人都穿着宫人衣衫,喝住他们的那个人顿时也有些懵。
“你们擅闯华清宫做什么?”是个公公模样的人,看穿着应该是总管级别的,他手中托着拂尘走近,面上神色狐疑,“说,你们是谁宫里的?”
“我们是淑妃娘娘宫里新来的。”凤初急忙开口道,“走到这边迷了路,所以才误入华清宫的。还请公公宽恕。”
那公公却忽然笑了,“淑妃娘娘?”
唐堂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那公公忽然脸一沉,“大胆的奴才!竟然敢欺骗本公公!咱家就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总管太监,咱家怎么没有听说过你们两个!”
果然……凤初脸上刷一下白了,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唐堂,却见他面上从容不迫,一点都没有紧张害怕的意思。凤初心里也就跟着安稳下来,反正只要有他在,就一定不会让她陷入绝望的境地的,凤初就是一直这么相信着的。
“我们是昭王宫里的。”唐堂忽然沉声道,“昭王要我们今天去淑妃娘娘宫里,怕是还不曾跟公公您汇报。”
“昭王?”那公公果然有些迟疑,“可有信物?”
“没有信物,怎么,您这是在怀疑昭王?”唐堂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公公脸一沉,“大胆!你这是以下犯上!”
“小人不敢。”唐堂这么说着,却分毫没有不敢的意思。
“你说你是昭王派去淑妃宫里的,可是又拿不出信物,要咱家怎么相信你?”公公眼神锐利,脸上神色甚严肃,“再来,昭王爷又怎么会派宫人去皇嫂宫里,这简直……简直无稽之谈!”
唐堂神色依旧没有变,甚至没有丁点的慌乱之色,段青衣站在一边,视线一直望着他。他到底是谁呢?这个人,也未免太过从容淡定了,那种泰山崩于面前都不眨眼睛的气度,着实叫人移不开眼去。
“小人有没有胡说,您问一问昭王不就知道了么。”唐堂说地不卑不亢,语调太过平静了,那公公越发觉得这人碍眼,奈何他又不能过早下定论。毕竟昭王爷可是皇上面前大红人,轻易得罪不得,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要是得罪了昭王爷,事情也就大发了。
公公有所迟疑,唐堂又道,“还请公公禀报王爷,请他替我们做主。”
公公迟疑不定,恰这时边上的小公公上前一步,低声道,“何总管,我听说昭王爷正在皇上的御书房。”
“那好。”何总管面上冷笑,扬声道,“我变答应你,让昭王爷亲自定夺,要是你们有半句假话,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到时候,但凭公公做主。”唐堂谦逊有礼的略微弯了弯腰。
“带走!”公公尖声道,“我们去御书房!”
当下一堆人簇拥着凤初三人朝御书房走,段青衣走到唐堂身侧,忽然冲他笑了笑,“想不到公子竟然如此胆识。”
唐堂微微笑了笑,“段姑娘过奖了。”
“公子难道真认识昭王爷?”段青衣缓声问。
“不,我不认识昭王爷。”唐堂的回答叫段青衣微微一愣,非常不明白他的话,“你不认识昭王爷,那怎么敢这么说?”
“我不但不认识昭王爷,连淑妃都是胡诌的。”唐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想到刚好被我说中了,还真有这么个妃子。”
段青衣彻底的傻眼了,非常错愕地看着他,“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难道不怕穿帮?要是一会儿昭王爷生气,你可是小命不保啊。”
“不。”唐堂却果断道,“昭王爷一定会帮我的,一定。”
这人也太过于自信了吧,段青衣眉头微皱,也不知道他是自信还是自负,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有自信的权力,之前在华清宫里那一番话,着实让她吃惊不小。他说的太过详细,详细的让她都怀疑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是不是有亲自在场。可那又怎么可能呢?那都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啊,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孩子吧,根本不可能经历过那场变乱。
所以段青衣非常佩服他的聪明,佩服他临危不惧的气度。这人,又怎么可能只是小塘村的一个小书生呢,段青衣心中渐渐生了几分好奇,忽然很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在他身上,又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凤初看着唐堂和段青衣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想要说出的话被那公公一打断,再说却又提不起那份勇气了。凤初心中黯然,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唐堂才能知道她的心思呢。
虽然他都说了,要是他的话,喜欢她很难。但很难不代表不会啊,她有自信,一定可以让唐堂喜欢她的,因为他们真的已经认识了太久太久了。
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姑娘,可以代替她留在唐堂身边的。
“凤初。”唐堂轻轻唤她,“刚刚你要和我说什么?”
凤初愣了愣,旋即飞快回答,“没什么,没打算说什么。”
唐堂哦了一声,就再也无话了。各怀各得心思,陷入一种非常暧昧的沉默之中。
那何总管带着他们穿过重重宫院,又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这才慢慢停下了脚步,凤初一路咋舌,真不愧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到处都奢华的不像话,粉墙黛瓦,每一处都是工匠精心雕琢而成,没有一丝瑕疵。
“你们在这里候着,容我去通报一声。”何总管又瞪了唐堂一眼,“你最好保证你说的是真的,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唐堂还是那副样子,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麻烦公公了。”
“喂,真的没有问题吧?”段青衣有些慌了,之前他看他说的那么笃定,还有些把握,要是他真认识昭王,说不定他们还能获救。但后来她问过唐堂,他一口咬定不认识昭王,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唐堂说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回答的确实凤初,“我相信他。”
唐堂有些意外,眼神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你真的相信?”
“我真的相信。”凤初坚定地看着他,“我相信唐堂,不会让我遇到危险的。”
心忽然就暖了一下,唐堂嘴角微微勾起来,标准唐堂的微笑,“不怕么?”
凤初笑着看着他,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神色坚定,“不怕。”
她相信他。相信的这么义无反顾,唐堂嘴角边的笑意更加浓了几分。他从来都不要别人相信,只要她相信他就足够了,因为这个唐堂只是凤初的唐堂,别人相信与否,又有什么关系?被人相信,相信别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