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他们决定游皇宫,外面找他们的人可是都快把整个长安城给掀了。
慕少艾的脸色就没好过,长安城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两个大活人就这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文浩更不用说,已经好几天都没好好看书了,成天都在外面跑,他是将责任全揽自己身上了,也难怪,这两人消失之间都去找过他,他是见到他们的最后一个人,他甚至想,要是当时自己送凤初回梨园就好了,凤初就不会失踪,唐堂也就不会为了找凤初也跟着失踪了。
眼瞅着笔试的日子就快到了,文浩的脑袋里却是一团浆糊,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理一理纷乱的思绪,满脑子都是凤初——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个妹妹的。
李碧词来找过他,甚至让他安心备考,找凤初和唐堂的事情交给他就好,可就算李碧词这么说,他还是无法放心的下。
从小到大,他就没少替这个妹妹操心,这种操心成了习惯,哪里说放就放的。
李碧词虽然跟文浩说了一切交给他,但他也并没有任何头绪,派人在长安城里里外外找了三遍,甚至唐家别院都找了好几遍,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影子,好像这两个人从来没有在长安城出现过一样。
这太奇怪了,他都有些弄不清楚了,难道这第三个人的势力已经大到他难以想象的地步了么?可是他将满朝的文武大臣,皇上的几个子嗣都想了一遍,都没能想得出比昭王还有能耐的人来。昭王如今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时常在宫里走动,有什么风吹草动没有道理不知道的。昭王知道就等于李碧词知道,这已经是一种默契了。
叫下人重新换了一杯茶上来,李碧词索性站起来在房里踱着步子,今天昭王进宫面圣去了,多半不会来。前些日子皇上给昭王送的几张美人图,昭王倒是真有那么一两个看着合适的,今天就是去商量这婚事的。
李碧词径自坐了一会儿,刚打算回房去躺一会儿,就有下人上来禀报,说是李暮来了,正在大厅候着呢。
李碧词稍稍愣了愣,“这个节骨眼儿,他来做什么呢。莫不是有什么消息。”
当下站起来往大厅走,到了厅门边,果然看到李暮穿了一身青色宽袍坐在圈椅上细细品着茶,见到他来,直到,“李公子家的茶很好喝,每次来都能喝到最好的茶呢。”
李碧词同李暮也算熟悉,平日走动颇多,也不同他寒暄,直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缓缓开口道,“茶是好茶,不过也得有人品,这茶遇上你这个爱喝酒的李暮,茶怕是要喊冤了。”
听他损他,李暮倒也不生气,直笑的眯了眼睛,“几日不见,李公子还是这么幽默。”
李碧词忽而正色道,“还是没有下落么?”
“是啊。”李暮点点头,“不过我忽然发现,梨园还少了一个人啊。”
“啊?”李碧词愣了愣,“什么意思?”
“我今天没酒喝了,找人打酒去,这才发现张合不见了。”李暮眉头皱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没酒喝了,还是因为没人替他去打酒喝。
李碧词被他呛了一下,顿时有些啼笑皆非,“所以我每次看到梨园都要捏把汗,这梨园在你手里竟然没有关门,真是太太太神奇了。”
李暮淡笑道,“这个还要感谢李公子和昭王爷的,多亏你们,皇上才同意每年拨些银两维持生计的。”
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然后呢?你发现张合不见了,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就在这里了啊。”李暮说得非常之理所当然,弄得他刚刚的问题好像是多余的。
“那张合是什么人,说不定是在忙其他事情呢,也许回家了也许在别的地方,你怎么就肯定他不见了?”李碧词问得非常无奈,因为李暮这个人,真的会把人说的哭笑不得。
李暮表情非常认真,“不会的,因为张合当时说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流落到此地请求我收留他的,我当时是去打酒喝,一个人提不了三坛子酒,所以就留下他了。”
“你就因为一个人拿不了三坛子酒,就把一个明显来路不明的人给收留在了梨园?”李碧词这才发现,他平常还是太高估这个人了,“你就不怕他是什么坏人?”
“他不是坏人,我问了的,他说他是个好人。”李暮说的可认真了,认真的李碧词都想哭了,“他要是好人,怎么会忽然不见了呢?”
“我不知道啊。”李暮一脸委屈样,“所以我来找你啊。”
很好,李碧词彻底无言了,他哪里是二货,他分明是超级二货啊!
“那你除了他叫张合之外,你还知道他别的更多的事情么?比如年龄,祖籍之类的?”李碧词耐着性子问他,事实上遇上李暮,还真急不起来,他真能把人活活气死。
当初要不是他实在不忍心,求了皇上一次,怕是梨园早就关门大吉了,反正宫里有崔乐坊,坊中有才能的歌者很多,梨园存在和不存在,根本也没差。
但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李碧词也就由的他隔三差五地来叨扰,都是问一些非常叫人啼笑皆非的问题,比如园里谁谁谁思春了该怎么办,比如梨园里有棵常青树莫名其妙的死了怎么办。不得不说李碧词真是个好人,他还从没有拒绝过他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过。
李暮很配合的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张合,是个孤儿,漂泊无依,求我收留……”
“好好好好。”李碧词打断他的话,他保证,再听下去,他真的会崩溃的,“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会一起找的。”
“恩!”李暮满意了,李暮开心了,他站起来,非常慎重地看着李碧词,“你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带他回来,我没酒喝了。”
“嗯嗯,我一定把他找回来,找不回来,我就亲自给你打酒行了吧?”李碧词缓缓说完,一抬头,李暮已经走到大厅门口了。
李碧词立马不说话了,直到送走这个祖宗李碧词才松了一口气,果然不能当好人,当了好人就会一直麻烦下去,“李暮啊李暮,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这边李碧词需要找的人多了一个,那边凤初已经累得半死了。
本来凤初是兴致勃勃的决定跟着唐堂游皇宫的,可是才走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一个老公公问他们是哪个宫里的,好不容易随口胡诌了一个,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张合。
张合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凤初和唐堂立马飞快地朝前跑了,张合明显就是去崔乐坊的,开玩笑,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们溜走了,还不得出来找他们?凤初是被人关怕了,再也不要遭罪了,当下和唐堂两个人跑得飞快,直跑出去很远一段才停下脚步来。
凤初手撑着墙壁吁吁喘气,唐堂背靠着墙壁,好像正闭目养神,凤初拍了拍他肩膀,“喂,唐堂,你有没有感觉……我们好像,迷路迷的更离谱儿了。”
刚刚一顿乱跑,根本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思去记到底是从哪里跑来的。
唐堂无意识的啊了一声,恍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好像确实是这儿回事。”
“现在怎么办?你看这些小宫院越来越密集,说明我们越走就离宫门越远啊。”凤初急得都快哭了,“到底怎么才能走出去啊,我哥一定担心死了啊,他快要笔试了吧,要是影响了他考试,我就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哎呀,别急嘛。”唐堂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让我靠会儿,我走不动了。”
凤初脸都绿了,“你说你一大老爷们儿,走这点儿都走不动了?”
唐堂眯着眼睛看她,神色极为疲惫,“小凤初哟,我昨晚上可是一夜都没睡啊。”
“诶?”凤初微愣,“你为什么没睡?你不是霸占着床的么……”
事实上早上醒来,是她睡在床上的。
“喂,小凤初,你看那边的宫墙怎么那么破败啊。”唐堂避而不答,果断的转移话题,他又怎么能告诉她,昨天晚上,他看着她口水横流的睡脸,一不小心就看了一夜呢。
“啊咧,真的挺破的。”凤初果然忘记了刚刚的疑问,转眼看向前面破败的宫殿,“好奇怪啊,这周围的宫殿都很新很华丽,可是为什么单单这个宫殿这么冷清破败啊。”
“小凤初。”唐堂往前走了一些,“你看着是什么宫?”
凤初走过去和他并排而立,只瞧见倾斜的匾额上,依稀可辨华清宫三个字。
“华清宫?”凤初低低念了出来,“我知道华清池,这华清宫和华清池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小凤初,我们撞到宝了。当年杨贵妃娘娘住的宫殿,就是华清宫啊。”唐堂转身看着仰着头一脸懵懂的凤初,心中莫名一缩,“虽然那华清池是在骊山。”
“对啊,华清池在骊山我也知道啊,所以为什么这皇宫里也有华清宫啊。”凤初甚是不解,“还这么破败。”
“这宫殿,怕是有些年头了。”唐堂走近去,只瞧见殿门前立着一块石碣,上面凿刻着建筑年代,“天宝六年。果然,这宫殿,是玄宗皇帝建起来的。”
“可是骊山有个华清宫,在宫里再建一个,不是很多余么?”凤初还是不明白皇帝的心态。
“这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啊。贵妃娘娘总不能一直待在骊山,总是要回宫的。”唐堂叹道,“冬去春还,还是待在宫里的时间长一些,所以在宫里建个华清宫也不足为奇。”
“真奢侈啊,就为了一个妃子。”凤初眉心微皱,“不知道老百姓都苦哈哈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冬天就更要命了,没有过冬的衣服,都是凑合着过。这一座宫殿建起来,少不得要些人力物力的。”
“谁叫人家是皇帝,要是你有钱有势了,你也会这么做的。”唐堂打趣她,“到时候,不知道换谁说谁呢。”
“我才不要。”凤初想也不想就答,“有钱有势什么的,我从没想过,也不想这么做。我们这些土里生地里长的,还是不要做那些不可能实现的美梦了。”
“不过凤初,要是有一天,你真的可以做这样的美梦,这一切都不是梦,你想不想要?”唐堂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对于子虚乌有的问题,我拒绝回答。”凤初回头瞥了他一眼,抬脚向前走,“走,我们瞧一瞧,这荒废了的宫殿,到底曾经是什么样子的。”
唐堂站在原地愣了一阵,“子虚乌有么……其实……也并不全是子虚乌有啊。”
“唐堂你在发什么呆咧。”见他一直没有跟上来,凤初脚步微顿,回头看他,“走啊。”
唐堂冲她一笑,很快的跟上去,宫门紧闭,凤初伸手轻轻推了推,竟然一推就开了,“啊咧,这么容易就开了啊。”
“怕是自从安禄山造反之后,这宫殿就一直废到现在了,算算快二十个年头了吧。”唐堂跟着走进去,反手将门重新阖上,“看来,没有人喜欢这座宫殿啊。”
凤初伸手挥了挥梗在面前的蜘蛛网,“是啊,好好一座宫殿,就这么荒废了。不过也是啊,谁会喜欢呢?当年贵妃娘娘一人专宠,杨国忠干了些什么事情,可是没人忘记的。我听我爹提起过,那时候因为贵妃娘娘受宠,一家人都得了势,贵妃娘娘的三个姐姐都跟着沾光。可是做了不少惹民怨的事情啊。”
听她说起贵妃娘娘的三个姐姐,唐堂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看向凤初的脸,见她神色并没有变,心中稍稍稳了稳,看来凤初还什么都不知道。
还不知道,也许杨贵妃还活着的话,凤初是该叫她一声小姨的。
唐堂发现这一点,却是凤初首饰被偷的那一晚,灯火之下,少女的脸变得悠远,他手中的玉佩,忽然变得千斤重。
他小时候,还住在长安的时候,唐啸天曾经带着他去应酬过,后来偶然见过那位夫人的画像,更有幸见过那夫人真人。他记得非常清楚,那夫人的脸上,有一块桃花形状的胎记,就长在左颊,甚是美丽。
甚至那块玉佩,唐堂也记了起来,唐家生意有多大,唐堂从没有清楚的知道过,但宫里用的东西,十有八九是出自唐记。那块玉佩更不例外,是请得最好的工匠花了很长时间才雕琢出来的,那时候他就知道那东西是要送进宫里去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还太小,隔了那么些年根本就已经忘记的。
若不是那一晚的灯火太暧昧,他怕是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唐堂你在发什么呆?”凤初站在稍远的地方,那里是一片倒塌的花架,上面原本种着的花草已经枯萎。听到她的声音,唐堂很快回神,“没有,我是在想怎么出去。”
“你过来看,这里有奇怪的东西哎。”凤初蹲下身去,好像在看着什么。
唐堂走到她身边蹲下,盾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圆形的转盘,瞧上去很像是机关一类的东西,想来这机关本来是隐藏在花架背后,后来花架倒塌了这才显露出来了。
唐堂伸手,试着转了转,圆盘果然是可以转动的,凤初惊奇地看着,“这是什么啊?”
“这是机关。”唐堂似笑非笑地看着凤初,“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真的?”凤初眼睛一亮,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脚下一空,凤初整个人瞬间朝下坠,唐堂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这才免于摔下去,“啊!吓死我了!”
唐堂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又怎么会想到,这机关的入口,就在凤初的脚下。
入口并不小,足足一丈见方,凤初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刚刚忽然掉下来已经不算什么了,“哎呀妈呀!唐堂快拉我上去,有鬼啊!”
听她这么一说,唐堂顿时心里一紧,用力将凤初给拉了上来,凤初双脚沾地立马就软了,直接跪坐在地上,心有戚戚焉。
唐堂倒是很想看一看,把凤初吓成这个样子的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当下走到入口处顿下身,低头一看,顿时也被吓了一跳,要不是他胆子够大,怕是也该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机关之下是个密室,黑通通的密室里,悬挂着一个人——确切的来说是一个死人。这人死了有些年头了,尸体都快烂成一堆白骨,要不是一身衣服还没有全烂,怕是这人早就散了架。偏偏这死人太脸朝上,机关洞开着,光线刚好照在这人身上,也难怪凤初被吓得半死了。
“别怕,不是鬼。”唐堂出声安抚她,伸手拍拍她后背,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她是真的被吓坏了,“只是个死人而已。”
“什么叫只是个死人!”凤初非常不淡定的吼他,“会吓死人的好不好,谁没事在这里藏个死人!这不是存心吓人的嘛!”
唐堂忍俊不禁,“谁知道你会来这里啊。”
是啊,谁会想到,隔了十多年,她会来到这里呢?唐堂忽然想到了李碧词,那人一身清濯,身份未明,却有那块玉佩,知道很多宫中秘事,怕是和这位贵妃娘娘有点关系吧。
“可是很奇怪啊,贵妃的宫里,怎么会藏着一个死人呢?”凤初依旧害怕,她最怕这些东西了,“不是很奇怪嘛。”
唐堂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很奇怪。不过,皇家后宫谁也说不清楚,你只是看到了这个尸体,也许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很多尸体。后宫的女人,谁不是踩着满地血腥爬上去的?贵妃娘娘当年宠极一时,但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吧,她本是寿王的妃子,后来又被明皇纳进宫里,地位只在皇后之下,可是你也知道的,贵妃娘娘那会儿,根本就没有立皇后,所以她就相当于皇后了。她在宫里藏着什么,谁又敢说?”
“也是。”凤初点点头,“果然这些大人物所做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刁民可以理解的。”
唐堂走过去将机关重新扣上,密室的入口悄无声息地合上了,若非机关开启,谁也看不出这块地砖之下,会隐藏一具尸体。凤初稍微好了一些,试着站了起来,然而这些奢华的地砖,忽然变得可怖,谁都看不到,地砖漂浮在尸体之上,血腥几乎都要从砖缝里溢出来。
唐堂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忽然就真的不再害怕,凤初点点头,反手握住他温厚大手,心里安静了下来,“我们还要进去么?”
“既然进来了,就好好瞧一瞧吧。”唐堂拉着她往前走,地上是坍塌的奢华,凤初眼睛四处扫视,忽然变得惆怅。
“喂唐堂,你说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进宫?”凤初想不明白,“进宫有什么好呢。”
“荣华富贵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这世上,又多少女子不想嫁给这天下最厉害的人物?嫁给皇帝,成为他的妃子,哪怕只是一个侍婢,也要比在宫外受尽寒露要好。”唐堂神色莫测,语调婉转,“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凤初茫然地望了他一眼,“你呢?唐堂你也觉得是这样么?”
唐堂抿唇笑了,“我是不是这么认为的,很重要?”
凤初想说很重要,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下去了。正如张合所说的,她就是个俗人,是个市井小名,没有什么大的心愿,也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但是唐堂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唐堂也是同她一起从小塘村出来的,但她就是感觉唐堂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上次唐堂说,那些首饰他是去问偷东西的人要回来的,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承认的。
“也没有很重要。”凤初随口道,“只是想知道你们男人的想法而已。”
“不要想太多,你又不聪明,何必去想这些复杂的问题?”唐堂敲了敲她额头,“走吧。”
凤初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叫我又不聪明,我也很聪明的好不好!”
“你只在惹祸的时候聪明。”唐堂直接一句话把她打到谷底。
顺着走道往里走,越走四处越乱,很像是这宫里曾经被人洗劫一空的感觉,一路朝里走,凤初发现这华清宫真的大得惊人,“啧啧,这么大的一个宫殿,得花多少人来维持啊。”
又在说傻话了,唐堂想笑,但到底忍住了,要是他笑出来的话,这姑娘又该跳脚了吧。
这世上,多少人想进宫来,多少人想从这宫里出去,得到的不珍惜,拥有的不知道知足,就算锦衣玉食,也未必过的有多开心。
“咔哒——”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凤初吓得本能的朝唐堂身后钻,“什么声音!”
唐堂停下脚步来,细细听了听,哒哒的,“很像脚步声。”
“诶?”凤初低低道,“可是这是废宫,怎么会有脚步声?该不会是有鬼吧……”
“不是鬼。”唐堂忽然道,“鬼走路怎么会有声音呢?笨死了。”
“对啊。”凤初恍然大悟,一下从唐堂身后钻出来,“是人就好,是人我就不怕了。”
唐堂却皱了眉头,“不,我倒宁愿是鬼,是人就糟糕了。”
“为什么这么说?”凤初不解道,“是人不是就不用怕了么?”
“真是个猪脑袋。”唐堂瞪了她一眼,“你想一想,这是废宫,我们一路走过来,到处都是蛛网灰尘,显然这里是很多年都没有人进来过了。那么我们进来的时候,可曾看到有脚印?没有吧,没有脚印,这里面的人是从哪里进来的呢?进来又是干什么的呢?万一是什么凶残人物,看到我们还不杀我们灭口?到时候我们死在这里,外面的人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啊……”凤初被他说的害怕,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那现在怎么办?”
“也许这人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我们现在……”唐堂正要往下说,忽然一把清越的女声打算了他的话,“谁说我没有发现你们的存在的?”
“诶!”凤初大惊失色,紧紧拽着唐堂的手,“谁?谁在那里?”
“别害怕嘛。”声音越来越近,跟着从前面的小园门走出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叫凤初差点停止呼吸的女人。
凤初以为萧寄蓉已经很美了,凤初以为慕少艾身为长安第一公子已经很漂亮了,可是这些人,在眼前这个女人面前,瞬间失色。
就连唐堂,在这女人面前都失去了那份夺目色彩。
她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甚至和凤初差不多大,一头长发非常长,好像这人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剪过头发一样,只用一根碧色玉簪盘在脑后,剩下的那些头发就随意披在胸前。她穿了一身浅粉色曳地宫衫,身形高挑,凤初本来已经算是出挑的了,站在这里,竟然比那姑娘要矮了半个头。
“你是谁?”凤初愣愣问,“你好美。”
女子莞尔一笑,顿时如千万朵繁华盛开,美艳不可方物,“我是崔乐坊的乐人,倒是你们,你们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
小太监?凤初愣了愣,旋即想起身上还穿着宫人衣衫,顿时笑了笑,“我们……我们……”
“我们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不过新进宫,还不熟悉,所以迷路了。”唐堂稳稳接过话头,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原来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女子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出去。”
“可是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凤初非常好奇这一点,“崔乐坊的乐人,怎么会在华清宫里呢?”
女子非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是好奇进来看看的啊。你们不也是么?”
“是的。”唐堂抢声应道,“还是这位姑娘带我们出去。”
凤初本是还想问什么的,撞见唐堂丢过来的眼神,立马闭嘴了。
女子笑了笑,转身朝前走,“来吧,我顺便总你们会淑妃娘娘的寝宫。”
凤初就和唐堂跟在这女子身后朝前走,谁都知道对方没有说实话,这崔乐坊的艺人,怎么可能无端的进入这废弃的华清宫?但偏偏不好问破,他们毕竟是擅闯进来的,这宫里,随便哪个人都有权利将他们就地正法了。
“咦?”凤初忽然出声,拉下唐堂,凑近他耳边小声道,“唐堂你瞧。”
“瞧什么?”唐堂不解地望着凤初。
“你看她的头发。”凤初指着前面那人盘在脑后的头发,“那个珠花。”
唐堂的视线在触及那个珠花的瞬间,蓦地一紧。那是一只用东海珍珠串起来的莲花状珠花,跟栾素交给凤初的那个简直一模一样!
可怎么会呢?唐堂眉心紧紧皱起来,他想起李碧词的话来。李碧词告诉他,这个珠花一共是三对,昔年玄宗皇帝赏给贵妃的三个姐姐的,没人一对,后来收回了两对,都已经有了新的主人。剩下的那一对,应该就在凤初的娘那里,可是栾素交给凤初的只有一只,所有的东西本来都是成对的,但到了凤初手里就只剩下一半。
剩下的一半去了哪里?
“那个镯子……不是我娘的么?”凤初忽然指着女子素白纤细的手腕,之间一只通体莹白的镯子安稳的扣在上面。
剩下的一半在哪里,已经十分明朗了。唐堂的眼光渐渐变得高深莫测,眼前这个人是谁,唐堂心里隐约有了几分计较。
“不,那个不是你娘的东西。”很多没有想通的地方,瞬间明朗了。玉镯,簪花,玉佩,这些其实都不是凤初娘亲的东西。
“从这里走,就可以出去了。”女子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径自在前面走着。
然而唐堂却已经停下了脚步,凤初不解地看着他,“唐堂?”
唐堂捏了捏凤初的手,然后淡淡喊出了一个名字,“段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