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的药性极强,没一会儿江城雪便频频打起了呵欠,眼皮也越来越重。
凌景奕暗暗观察,嘴角的弧度已然压制不住。他差点都要忘了,这药能令人嗜睡。
江城雪支撑不住地将身体往后靠,车身不住地摇晃,她的脑袋在车壁上一磕一磕的,她也感觉不到疼。凌景奕目光缱绻,心念一动,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翼王殿下……”江城雪吃力地睁开眼睛,想要坐直身体奈何根本没有力气。
“靠着我。”凌景奕声音低沉,近似诱哄一般,不及她开口,径自揽过她的腰肢,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肩上。
沉重的倦意按压住她的四肢百骸,她想要拒绝,可身上软绵绵的连手都抬不起来,最后,她终于沉沉闭上了眼睛。
她睡着了。
凌景奕回头看她,她此时眉目舒展,再没有先前的防备警惕。凌景奕垂眸注视着她,揽在她腰肢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似乎要证实这一切并非虚幻。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只是这一次,换成他保护她。
她忘了他,他究竟该感到难过还是庆幸?
他久久注视着她的宁静的睡颜,再熟悉不过的少女馨香迅速盈满鼻尖,接着钻入他的五脏六腑,内心深处的渴望应运而出,他控制不住,换了个动作双手抱她入怀,然后,循着本能俯下头去,微凉的唇并不熟练地轻点着少女的柔软,睡梦中的人无知无觉,无声地诱惑着他想要索取更多。
但,他终究是个克制的人。
他很快将自己从她身上分开,眼底汹涌的热潮瞬息间悉数褪尽,恢复往日的清明。
江城雪是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倒在凌景奕的怀里,而他的一只手还揽着自己的腰肢,再一抬头,牧野正猩红着眼睛,气势汹汹地跟凌景奕对峙。
顾承煦一走,牧野便要出门去找江城雪,结果凌景奕的人突然前来告知她已被翼王殿下带走,还告诉他不必担心,天黑之前殿下自会将她安然送回。
可是眼前这是什么光景?
牧野气得差点没吐血,一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怒气冲冲地上前质问:“恕下官愚昧,下官实在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下救人才要给人喂药使她昏睡?”
凌景奕本就看他不顺眼,态度自然强硬,“本王要做便做,什么时候需要向你解释?”
“殿下这是在仗势欺人吗?”
“本王劝牧小将军不要自视过高!”
他一个小小边将,还轮不到他动手。
“我——”
“翼王殿下!”江城雪彻底清醒,昏睡前的一幕跃入脑海,慌忙从凌景奕怀中退开。
凌景奕感觉怀里一空,眼看她迅速退至牧野身边,眼光一热,欲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同为男人,牧野看得出来他眼底的失落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并不想承认。他是皇子,背后牵扯的东西何其复杂,他只希望妹妹简单快乐地过一辈子。
他轻嗤一声,回头询问江城雪:“正好你醒了,你快告诉我,殿下给你吃了什么?又对你做了什么?”
城雪性情刚烈,若她知道有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迷晕,一定会恼羞成怒,即便碍于对方的身份不能当场发作,也定然不会再相信他。
凌景奕岂会不知他的用意,他忍不住出言讥讽:“听起来,你似乎很希望我对她做点什么。”
牧野寸步不让,“我只是希望我妹妹能了解事实!”
“你——”
“哥哥你误会了,翼王殿下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只是服下驱寒散后犯困而已。”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江城雪连忙上前打岔,说罢转身向凌景奕恭敬一拜,“翼王殿下多次救臣女于危难,大恩大德,城雪必当铭记于心!”
凌景奕正欲回敬一句“不敢”,牧野又是一声冷哼,阴阳怪气地说道:“以殿下的身手,对付几个小喽啰何至于要上大半天?”
言下之意,不要以为你救过我妹妹几次我妹妹就会全心全意相信你。京都水深,人心更是难测,谁知道你好事做尽背后憋着什么心思?
他分明就是想挑起江城雪对自己的怀疑,凌景奕大怒,却并未发作,目光在他脸上冷冷一扫,转头询问一脸怔然的江城雪,“江姑娘以为如何?”
江城雪只觉头皮发麻,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想也不想地说道:“臣女以为殿下三番四次不吝相救,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好人!”
好人?凌景奕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顶,差点没背过气去。
江城雪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形容有什么问题,她现在只想赶紧让两个人分开,是以她说完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脸歉意地对凌景奕道:“今日有劳殿下为臣女奔波一路,想必殿下也已经累了……”
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果然是个翻脸无情的!
凌景奕气得心口都在隐隐作痛,脸色更是黑得吓人,有那么一会儿,江城雪甚至以为他要翻脸。最后,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翼王殿下……”她心口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慌忙叫住他。
凌景奕并没有停下脚步,牧野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小声地提醒,“你别忘了,翼王与瑞王是死敌,而你又是顾承煦的未婚妻,顾承煦与瑞王是什么关系不用我多说,翼王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帮你!”
这件事即便他不说,江城雪自己也能想到,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堂堂翼王,真的有必要为了拉拢一个没什么用处的五品官之女,不惜舍命做饵吗?
牧野还在身旁唠唠叨叨,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白白受了凌景奕那么多恩惠,哪里好意思再怀疑他呢?
至少,在他明确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之前,她打算相信他一回。
可凌景奕并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方才那么着急赶他走,在他看来就是不信任。他生气难过,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