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吩咐侍卫看紧人犯便匆匆跟着走了,出了地牢,空气总算恢复清新,江城雪身体一松,表情也不似先前那般狠辣,她将脸对着太阳,像是要及时补充能量一般,深深地呼吸,口中自言自语:“那些人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奸细,这下好了,一辈子都不能像这样在太阳底下自由自在的呼吸了!”
“难为你还有心情感慨这些。”牧野笑着打趣,“刚刚不是很厉害吗?”
“我那是虚张声势!”江城雪被太阳刺得闭起眼睛,心中不无得意,“要是不表现得狠一点,怎么能镇得住她?”
“你顺利套出了消息,心情如何?”牧野背着双手,笑吟吟地问。
“不如何。”江城雪眼底有一丝凝重,“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世界有这么多纷争,更不希望有那么多无辜的女子受到伤害。”
人该有菩萨心,金刚手段只是为了保护更多人的不得已而为之。
她神情肃穆,牧野也敛了笑意,正色道:“快去通知翼王殿下吧,让他即刻派人去救那些女孩子。”
江城雪赞同地点点头。
她对黄莺逼供的时候顾承煦和凌景奕就在地牢最深处的那一间,期间并未听见任何女人的嚎叫哭喊,从地牢出来时听闻江城雪已经获得了可靠的消息,俱是吃惊不小。
不过凌景奕很快就感到了然,顾承煦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不是连死都不怕吗?你都没有动刑,她居然这么快就招了?”
“怎么,你不信?”江城雪对他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要不你亲自去验证一番?”
顾承煦大怒,“你——”
“好!”凌景奕喝完茶将茶盏往桌上一放,迅速拍板,“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
顾承煦目光一变,“殿下……”
“清远镇离这里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再加上上下山的时间,三个时辰够你回来。”凌景奕想来言出必行,话一出口已经脑子里便有了具体的计划,“不过顾统领还需及早出发,否则就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了。”
顾承煦一脸不甘,怨恨地瞪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江城雪,也只能悻悻拱手,“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一走,江城雪便忍不住偷笑,她早就说过,遇到她算他倒霉,偏偏他还总要自己主动凑上来触她的霉头,吃瘪也是活该!
凌景奕扫她一眼,懒得理会她的这些小心所以,转头又将目光移向了在一旁并未吱声的牧野身上,“牧小将军。”
有些心不在焉的牧野一激灵,迅速回过神来,不等他开口便抢先表态,“城雪在哪儿我在哪儿!”
他手上可用之人那么多,也不差自己一个,他现在只想守着城雪。
他如此消极的态度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担心江城雪独自与凌景奕相处会招来闲话,而他的确也是一心只想守着江城雪,但他并非担心这些,而是,他觉得江城雪身上透着古怪。
黄莺在他们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言犹在耳,他实在担心,这丫头真会在此时出了什么纰漏,抑或者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毕竟,连他都不知道她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有他跟着,也不至于一言一行都落进旁人眼中。
凌景奕默默看一眼江城雪,似乎想要看一看她的意思,江城雪努了努嘴,并未反对,于是凌景奕也便不再说什么。
中午,江城雪留在凌景奕房中用膳。她本来是想让牧野一起,可牧野是多有眼力见的人,都不用等凌景奕开口,自己直接拒绝三连。
江城雪只能在心底暗暗骂他没出息。
她还是不习惯与凌景奕独处,看他娴熟地为自己布菜的动作,没由来地想起了南宫瑗。
她情绪一下伤感起来,忧心忡忡地问道:“殿下觉得,南宫郡主现在知道我被人抓走,而殿下不顾一切地追过来了吗?”
她本来是怕南宫郡主伤心,想陪她好好逛逛,顺便再把话说开的,谁承想自己先是遇到顾承煦一行,接着又被东夷细作劫走。
凌景奕动作一顿,看她的眼神有些无可奈何,“消息已经传回了京都,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江城雪只觉得难堪,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郁气,“你这么关心我,她岂不是很伤心?”
“不会的。”凌景奕温柔地安抚,“我们只是朋友,她只会替我们感到担心。”
“那你也太不了解女人了!”江城雪嗔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凌景奕眸光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怎么会不知呢?只是他注定无法回应,便只能当做不知,阿瑗明白他的心意,也深知自己的身份对他并无助益,所以从不敢有任何奢望。
她善解人意,他也愿意尊重她,这也是他不愿用太过极端的方式解除他们婚事的原因之一。
见她自责,凌景奕心中同样难受,“你可知我的父皇为何讲她许配给我?”
江城雪一愣,“为何?”
“因为她是前卫国宗室。”刚刚还风轻云淡的凌景奕心情不由变得沉重起来,“前卫国宗室是父皇心里的一根刺,他无法除尽,便将这根刺插进我的心里。”
江城雪心口微滞,黯然叹道:“那……南宫郡主岂不是也很无奈?”
她是真心不愿伤害任何人的,所以,她此时满脑子只有对南宫瑗的同情。从她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南宫瑗的时候心中便有不小心的遗憾,那是怎样优雅端方的女子,脸上总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眼睛却一直透着淡淡的伤感,于是哪怕她明明是在笑,却并不让人感到开怀。
这样的出身,一定让她既自豪又痛苦,幸运的是,她遇到了凌景奕,不幸的是,凌景奕并不爱她。
“无奈的又岂止是她一个?”凌景奕喟然叹道。
这确是一句实话,像他们这样的天潢贵胄,风光荣耀都只是表面,身不由己才是常态。
说起来,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随心所欲地过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