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海上来 17
青麟髓2025-04-29 17:264,875

之后阿钊又跟船跑过两趟,分别在三岛和瀛洲府上的船,他行李总是很简单,所购除了吃食便是古籍孤本,就是再没什么学问的人也知道,古籍那是往文玩上靠了,于是乎在船上诸人眼中留下了深刻的“有才有貌又有财”的印象。

云海号年前最后一次出航,赶在小年回港了,云海号入坞整修,苏远给大家发了丰厚的红包。

这两年苏远生意越做越红火,都听说他又定好了两艘船,眼见着生意要往大了做,大伙乐呵呵地接了红包,下了船才聊起了闲话。

“我怎么看船主没下船啊?”

“听说和家里还闹着呢!老爷子都不给进门了,不过阿文哥刚装了一车的东西,应该是往苏家送去的。”

“要我说他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阿远已经这么能挣了,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怎么了?放眼咱们岛上,还有像阿远这样财貌兼备的人吗?”

“南先生。”

几人静默了一下,乐了:“还真是啊,怪不得船主跟他关系那么好,都不是一般人!不过先生可不算我们这儿的,他说是今年在岛上寻到了家人,不时过来探望一下。”

“那是,我们岛上要有这么出色的人,早被媒婆把家门给踩烂了!”

“对了,你们看到先生下船了吗?”

“他和我打了声招呼说走了,不过船上今天人多事多,我没留意他什么时候走的。”

“和我也讲了,哎呀,上回我儿子来接我回家,他送了本书,还给了个小海螺,漂亮得咧!小家伙现在天天揣身上,宝贝得不得了!”

“要我说,人南先生真不愧是学问人,说起话来好听,人又好看,谁家姑娘嫁了他是真命好。”

“对对对,我们船主人虽然好,怕是不晓得哄人疼人,要我说还是小年轻不懂事,不晓得热被窝的好啊!”

男人们聚到一块,荤段子越说越起劲了,哪知道他们笑话着不晓得疼人的苏船主好不容易等到除了值守的船员人都散尽,已经狼崽子般把“先生”压在了床上。

“你……真不回去……”

阿钊急促的呼吸全闷在枕头里,苏远扣着他的手在耳边厮磨着,漫不经心地回答。

“过去跑远路我也没怎么在家过年,何况今年回去也是给家里添堵,”苏远怕他多想,手上占着便宜,嘴里倒在解释:“你别担心,总有这一遭的,横竖钱和东西送回去都收下了,一家人气不长。”

“那你……除夕……怎么办?”

阿钊被他招惹得红透了脸,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苏远喷在他耳后的呼吸也烫得惊人。

“陪你啊,要是我师父来了,你肯见见他,就加他一个!”

苏远在他身上又赖了一会儿,担心再闹下去就起不来了,他因为还有别的计划,硬拉着人坐了起来。

“我有份礼要送你。”

“你给我也发年底红利?”

阿钊被他闹得身上还有些软,浅笑着调侃的模样看得苏远心里一荡,只想把人又压回去,怕误事赶紧拉着人下了船。

船坞里相熟的赵老板带了伙计早在相约处候着,见只来了两人暗自奇怪,苏远除了备给老赵的礼盒,还取了一小袋银裸子给伙计们,众人眉开眼笑地接了,老赵拿出红毛鸡公和三礼陪苏远和阿钊去敬了门口庙里的神,有人敲锣鸣炮仗,一脸茫然的阿钊被苏远带上了一艘披了彩的广船。

这船依照西洋传来的船舶图纸做了改进,三桅纵帆,头尖体长,造型精巧,用材极为讲究。船首尾插了数面写着当地神名保佑平安的三角旗,船头案上备下了贡品、高香、黄表,苏远推着阿钊一同去拜了,老赵念着吉利话把朱砂笔递给苏远,他笑着一让,推了推站在前头的阿钊。

“这才是船主,阿钊,去点睛开光了。”

他负手站在那里,望着隔了帷帽也知是惊呆了的阿钊,笑得生辉。

赵老板和阿钊一般地瞠目结舌,云海号虽然个头比这艘广船大了三倍有余,造价却不及其一半,之前预定的人就是超了预算,犹豫着让苏远钻空子接了手,之后他更是力求坚固舒适,操作简易,从没在银钱上计较过。

岛上上一回这种手笔造自用家船的还是云家,赵老板只当苏远与云大小姐好事将近,拿这船来下聘,却没料到船主另有其人。

不过生意人到底反应敏捷,将口中“流水生财,大吉大利”的话又说了一遍,朱砂笔递到了阿钊手中,苏远宽厚有力的手掌在阿钊肩头按了一下,带着温暖的力道。

“快去啊!”

阿钊深呼吸,暂时平复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执笔郑重其事地在船首龙头上点了睛,船下锣鼓炮仗齐鸣,伙计喊着“波平风顺,百事大吉”的开海号子,起闸引水送船入海。

待船上只余下两人了,苏远熟练地掌着舵,这广船所需人力原本就较其他船要少许多,阿钊臂力更非常人,便是一人迎风拉动桅帆也轻松得很,两人配合着将船驶远了。

“哎呀!小椰子!”

阿钊回头去看,码头早已消失在视线内,海上风平,辽阔的海面在冬季的暖阳下犹如一匹扯平了的碧蓝锦缎,波光微澜。

“交代值守的人看着呢,你担心什么?晚点我去接它上船,现在先留我点独处的空间嘛。”

苏远语气软软地,简直像在撒娇,伸手把人扯进了怀里,用力吻了下去。两人心中各有所感,一时吻得动情,好半晌,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你刚才自己点睛就好,闹这么大动静,到时候闲话都传遍了。”

苏远抵着阿钊的额头,一下两下啄着他泛红的嘴唇,笑盈盈地说:“那不一样,这是给你的家。”

阿钊身子一震,眼中像是要沁出水来,苏远伸手从怀中掏出了好几张契书和一纸户籍,一股脑塞给他。

“我走了些门路,把上回夜市咱们呆的那个小院给买了,替你落了户,这艘船的船籍也记在你名下了。”

“你疯了!这得花多少钱?”

阿钊就是再不通俗务,也知道绝不是一般开销,结果苏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貌似哀怨地看着他:“我自己才当家两年多,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房子和船多半是你之前给的那几块龙涎香换的。”

说到这,他又叹了口气,倒像自己多可怜似的:“我初冬才定了艘商船想扩一扩生意,身上余钱有限,为了不吃软饭,好不容易硬凑了些份子,你别嫌少。”

他这样以退为进,把话堵得死死地,阿钊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苏远才抱着呆住的人又亲了亲。

“钊哥,你说你不想再困在岛上了,我很开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肯出来的。可是我也知道你喜欢海上远胜陆地,靠水你更有安全感,那我们就在海上安家,万一有什么事,你随时能入海,到了水里别人就拿你没法子了。”

阿钊的手掌贴着苏远的胸口,那里有他悄悄编下的珠子,随着有力跳动的心脏微微动着,就像苏远把自己的心捧到了他手心里,安安稳稳、踏踏实实。

“钊哥,我说了要给你一个家的,有了这个家,以后九州四海我都陪你去看看,好不好?”

阿钊眼眶微红着,扯着苏远的衣襟把人拉过来吻住了,在他唇边应了句。

“好。”

以后四海九州,我们都去看看,天大地大,有你有家。

舱内房间苏远也置办得极为讲究,尤其是那张打眼的花梨木的六柱架子床,透雕卷云挂檐,团鱼纹嵌螺钿的楣板,垂着素净的青碧色帷帐,手指一拨,轻纱如水波荡漾。

阿钊笑着倚在床边,一双天生的含情目里风吹涟漪,微挑着眼尾勾得人心痒:“在船上干嘛放这么隆重的床?你这是添置新房呢?”

苏远拉着他的手,低声问:“那你嫁不嫁?”

阿钊眉一挑,斜眼望过来,说不尽的动人:“都是男子,为何是我嫁?”

苏远哪有心思与他去争这些口舌上的便宜,凑过去吻住了他的眼角:“那我嫁,你要不要?”

他嗓音原就偏低,慢条斯理地说着调一戏的话,就像醇酒,沾一口都烧落入心,阿钊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接住了他落下的吻,一个“要”字已经裹进了舌尖。

苏远虽然在决定送船时有别的念头,此时只是想带阿钊看看自己用心布置的房间,却被勾着脖子倒进了被褥里。

苏远叹息着把人压了回去:“钊哥,你别招我,你这样子我忍不住。”

“那就别忍!”

彼此臣服,目眩神迷。

如果苏远送出那艘船的时候,阿钊是感动到无以复加,连续几日的“荒唐”过后,阿钊只想逃到海底去,哪怕把天天在船上躲猫猫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椰子丢给那个“混蛋”!

是的!混蛋!阿钊泡在自己过去在某个小岛上无意发现的温泉里,望着远处泊好的船,目露凶光。

林间响起的声音让阿钊竖耳,辨认出是苏远后,他先是放松下来,继而更为警惕,扯上叠在一旁的鲛纱,在水里也把自己裹得密密实实。

“哥,我找到你说的那种石头了。”

苏远明知阿钊是故意支开自己,不过他这几日过得春风得意,就算阿钊要拿他做球踢,他也会二话不说团起来,何况是去寻几块做颜料的矿石。

待落到近前,他看着严阵以待的阿钊,还是笑了,可是见人伏在池边,乌发逶迤,红唇水润,纱下一弧削肩,目光又变得深沉。

他吞了两下唾液,讨好地问:“哥,我想和你一起泡。”

阿钊把鲛纱扯得更紧,看他的目光和看登徒子没有一点差别:“你离我远点!你今天再敢碰我,我把你扔水里去!”

苏远想了想腊月落冰水的酸爽,皮肉一紧,再转念一想温泉水里的旖旎,觉得凭自己内力底子,就是冻上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觍着脸凑了过去。

“哥,还是一起泡吧,船上烧水洗澡多麻烦呀。”

“你等我出来!”

“别呀,你不是腰不舒服吗,多泡一阵会好很多的,而且我可以帮你按一按。”

他见阿钊目光有些松动,手掌已经压在了阿钊肩头,他自学武时就开始认穴识经络,手法力道都绝佳,阿钊很快放松了身体,苏远趁机窸窸窣窣脱下外衫滑进了水里。

阿钊见他还规矩地留了打底的里衫,手上也老实着,便放松了警惕。阿钊皮肤冷白,温泉水一泡泛起了红,人晕沉沉地,被带进怀中是也只掀了掀羽扇般的长睫毛。

“你别动歪念头,不然我真丢你出去。”

他懒懒散散地靠着苏远,活像只倦慵的猫,苏远被撩得半边身子都酥软了,明明是句威胁的话,在比温泉水还烫的血液流窜里,也成了调情的小手段。

苏远不信邪地垂下了头,鼻尖蹭过阿钊颈后的汗珠,蹭得怀里的人微微一颤,手指就不那么规矩,然后……他彻底地僵住了……

瞬时变幻出的鱼尾半弯着压住了苏远在水下漂浮的腿,被蒸得微微舒张的鳞片有几处锋利的边缘甚至险险地贴在了苏远的腰腹之下,明明是泡在热泉水里,苏远也骤然发寒,额头冒出的像是冷汗。

“我刚说什么了?”

阿钊慢悠悠地说着,每一个字都闪着危险的光,苏远汗津津地用手护住了要害,大气都不敢出,半晌阿钊才移开了鱼尾,尾鳍还甚是悠哉地在水面划出数道涟漪。

初尝甜头的苏远头一回尝到轰轰烈烈的火被瞬时扑灭的痛苦,委顿地靠在池边,可怜巴巴地抱怨了一句。

“哥,这么闹会出事的!”

“谁先闹的?”

阿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缓缓游开,这个热泉眼虽然颇深,委实不大,阿钊游走时长尾还扫过了苏远的身体,才被吓了一回的人又惊出身汗来。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爱人还有变身这一招,苏远只能挫败地做回乖小孩,安安分分地挨着边缘呆好,看阿钊很是惬意地在一小池水里游来游去。

自少年之后,除了上回取鳞,阿钊没有试过在海水以外的地方化出鱼尾来,何况是这种暖暖的热泉里,他大约也是新奇,游了两圈忽然用尾鳍拍着水往苏远打过来。

可怜苏大船主被师父训出一身接暗器的好身手,牛毫般的针瀑都伤不到他半分,见阿钊兴致高,只装模作样躲了两下,被水花拍得眼都睁不开,好不容易抹净了面上的水,第二波袭击又来了。

隔着抹面的指缝,苏远在扑倒眼前的水花生出的光晕里,看到了阿钊笑得率真无暇的脸,心里有很多很多的幸福在往外冒。

像是走了很远的路,穿过了冰封千里的寒冬,终于能够看着他这样闹,这样笑,看到他没有一点负担,没有一丝防备的样子,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圆满了。

阿钊闹了好一会儿,才在苏远柔得像水一样的目光里停了下来,脸上还是满满的笑,眼里全是满满的光,他慢慢游了回来,替苏远擦去了一脸的水,两弯卧蚕弯如月,挂着溢出来的快乐。

“傻不傻?你躲得开的。”

苏远和他十指交缠着,低头在他手腕上映下了一个吻。

“你高兴就好。”

一切气氛都刚刚好,如果不是有个脑子会间歇抽风的家伙在阿钊主动吻过来的意乱情迷里,抚过缠上的鱼尾,突发奇想问了句:“哥,鲛人要怎么……就那个……”

被自己好奇心坑死的苏大船主直接被爱人从水里扔了出去,在严冬十二月的荒岛,穿着湿透了的里袍。

苏远不敢跑远,也不敢跳回温暖的水里,被阿钊怒目而视着,冻得牙齿直咯吱,脑海里拼了命地打着转,想着该怎么补救,没料到阿钊忽然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他的身体,还不时看看自己。

他目长且柔,望过来的眸光如有实质,一点点扫过苏远已经如第二层肌肤般透贴在身体上的里衫,冲他勾了勾手指。

“下来吧,别冷到了。”

苏远如蒙大赦,赶紧跳进了水中,一把抱住了已经变回双腿的阿钊:“哥,我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阿钊已经习惯他每次做了蠢事,不管懂没懂错在哪,先道一通歉再说的态度,听都没怎么听,反而用煞是撩人的目光继续打量着他,打量得苏远才冷下来的歪念头又跃跃欲试。

红尘莽莽,浮生若梦,情爱最令人痴傻,也最叫人癫狂。

继续阅读:他从海上来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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