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海上来 5
青麟髓2025-04-29 17:266,037

   对于去而复返的苏远,小椰子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它绕在搬前搬后的两人四周,看他们把屋内外摆得满满当当,不时用头蹭一蹭苏远的裤脚,再小爪子挠一挠。

   “大小姐,你老先让让,我怕踩到你,会被扔出去喂鲨鱼。”

   小椰子喵地一声,两只爪子都搭上了裤腿,刮出了细丝,苏远把它抱进怀里揉着脖颈,揉得椰子眼都眯了起来,才小声嘀咕着:“养的猫这么粘人,自己怎么……”

   “你说什么?”

   耳聪目明的阿钊夸张地一手提了两大箱书,气都不带喘一口,砸在地面扑通一声巨响,苏远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看着被挤得连过道都没有的房间,阿钊也叹了口气:“你怎么弄来这么多东西?”

   苏远就笑:“我想起书房缺这个,就觉得厨房缺那个,越整理越多,实在没办法。”

   阿钊听得直摇头:“你怎么不把家搬过来?”

   “我想啊,只要你肯。”

   苏远答得理直气壮,阿钊瞪了他半晌,哼了一声。

   “做事成熟点!”

   苏远听着他老气横秋的语气,笑了:“我不成熟,你自己能有多大?”

   如果玉汐姑娘说的那个小男孩就是阿钊的话,阿钊是比苏远要大的,只是苏远到底是跑海的,风吹日晒,从面相看两人没什么年龄差。

   苏远说完,担心他怀疑自己打探身世,故意说道:“你就算活了千八百年,我也及冠了,再过几月我都二十一了,哪里小?”

   阿钊眼底闪过危险的光:“你原来拿我当老妖精看?”

   苏远在扫射过来的眸光里举手投降,把头摇成拨浪鼓,老妖精那是不敢的,不过这个人去当妖精绝对绰绰有余:“没有没有,我发誓没有!”

   “千八百年我活不到,不过,我比你大了五岁,你不是小孩是什么?”

   “五岁呀,我是壬辰年六月初一,那你就是丁……”苏远下意识算了算,又及时收口了,他放下最后一箱东西,吐出一口长气,累得趴在了箱子上:“我不是在打听,就是随口算算。”

   “丁亥年,八月二十。”

   苏远愣了一下,他明显感觉到阿钊对自己的态度不同了,居然连生辰都说了,海上谋生的人天生流着勇于冒险的血,哪怕几度把人惹恼翻脸,在突然又加快的心跳里,苏远再次试探着出手了。

   “八月?那不够五岁呀,不过,你确实是哥哥,钊哥。”

   他长相清俊,笑起来却格外干净,还带着勃勃的少年气,倒真像个讨喜的弟弟,阿钊挑了挑眉没应,苏远立刻打蛇上棍,凑到了跟前去。

   “钊哥,我肚子饿。”

   他肚子配合地咕噜大叫,想模糊前头那声过于亲昵的称谓,把重点放在后头的肚饿上,阿钊却没有放过他,横眉冷眼地瞪了回去。

   “苏远,你到底想做什么?”

   赖皮的家伙完全没被他吓到,反而像得了大奖,眉开眼笑。

   “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苏远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阿钊对着这样一张脸实在生不起气来,僵着一张内心其实在左右拉扯的脸,懒得搭理他了。

   “钊哥,你给我煮个面吃吧?真的很饿……”

   苏远抱着从木箱里清出来的米面往厨房走,肚子很给力地又叫了两声,阿钊叹了口气,取了盐油调料跟着往厨房去。

   “别这样叫我。”

   “那我喊你什么?我们岛上好像要夫妻家人之间才喜欢阿来阿去,像文哥他妻子就喊他阿文,”苏远面相冷峻,把一肚子小心思遮得严严实实,说起谎话来一本正经,仿佛一开始提出喊“阿钊”的人不是自己:“我爸妈喊我阿远,那我喊你钊哥哥?阿钊哥哥”

   “……”

   “还是叫哥吧,比较顺口,对吧?”

   阿钊嗯哼了一声,不算应,也没否决,苏远抱着满怀的东西走得昂首阔步,像得胜的将军。

   等两人把东西清理完,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渐起的朝霞把绕岛的迷雾映成了绯红色,像少女羞涩的红晕,待日头升起后,万丈霞光穿过茫茫雾气,晨风吹皱的海面闪着粼粼金边,一湾水仿佛成了盘栖的龙,被跃起的红日点了睛。

   苏远用凉水冲了个澡,带着一身寒气坐在门槛上,喝下一口阿钊泡来的热茶,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怎么觉得今天的日出特别美?”

   阿钊看着他累到萎靡的脸庞,在晨光里依然闪闪发光,心中叹了声年轻真好,也和他一样随性地坐下了,看了场有人陪伴有人共饮的日出。

   再转过头时,发现苏远已经靠着门框睡着了,因为姿势的缘故,他头稍微后仰着,嘴巴张开了一点,被压挤出一团肉的脸颊随着呼吸轻微鼓动,看起来比清醒时要稚嫩许多,哪有半点一船之主的气势,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到回房去拿盖的东西,阿钊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始终是上扬着的,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靠着门边睡得很熟的人,还有他身前那一片云蒸霞蔚,他其实也觉得今天的日出格外美。

   在回岛的路上,阿钊给自己找了许多的理由,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再带苏远回家。

   譬如东西太多他需要人帮忙搬运、整理,譬如治好了小椰子想看看也无可厚非,可是说一千道一万,他心里很清楚,再见到苏远,自己也是高兴的。

   就像苏远再不打扰他,他在之前那几天说过的话也比过去几年还要多,原本因为少开口而变得生涩的发音都迅速恢复了,并且在苏远离开后,开始不由自主地和小椰子说起了话。

   只是小椰子再好,也不能分享交谈,那些晨曦日暮的美景,那些齿颊留香的美味,那些丹青妙笔的诗画,还有那些阒然无声的长夜。

   那个人没有来过,他一直这样过着,也就过下去了,可是那个人来了又走了,就还是觉得有点寂寞。

   也许他内心深处,还是期望过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吧,能对他的出现守口如瓶,对他的来历过往只字不提,只是很温暖,可以很安心——

   

   苏远是被小椰子蹭醒来的,发现自己居然睡在铺上,还是上次那些铺盖,不过再摸一摸就发现垫得更厚实了。

   屋子里幽暗静谧,小椰子腹下的绒毛擦过苏远颈边,痒痒地,他笑着抱住顽皮的小家伙起身,被轻轻地咬了一口,不痛也没破皮,小椰子仿佛把他手指当成了新的玩具,来回地蹭。

   窗外只余下些微光,苏远想着就这样把一整个白天睡过去了,先是后悔,转念一想或许能借机再赖一晚,又高兴起来。

   起身后他才发现阿钊不在家,看天色应该是下海去抓鱼了,就抱着小椰子去海滩边等,边等边想怎么能多赖几日,顺便反省自己在阿钊面前为什么总是显得那么笨拙?明明在外人眼里他都是老成持重的!

   “你家主人才比我大五岁,就总拿我当小孩看……”

   挠着靠在腿边撒娇的小椰子,苏远不满地抱怨,觉得自己不能老给阿钊留个笨小孩的印象,小椰子不懂他满腹愁绪,自顾自玩到了海边几棵椰树下,往上攀爬起来。

   苏远心中一动,抱着小椰子跃上了树顶,脚尖点着软枝随风荡悠,想着待阿钊抓鱼回来时,再自树梢徐徐落下,届时月色轻柔,衣袂翻飞,自然是潇洒飘逸。

   只可惜苏远计划得再好,并在远远看见阿钊自水中钻出的模糊身影时,负手摆了个最帅气的姿势,却在低头时发现,有只蜘蛛爬上了脚!

   叶船长再英明神武,却有个巨大的弱点,就是怕蜘蛛,因为阿钊已经看过来了,他为了维持形象,硬咽下到嘴的大呼,到底没控制住下跌的身形,还要护住怀里的小椰子,亏得轻功扎实,落地翻滚了两圈卸去了下坠的力道,只是灰头土脸地,哪里还有半分想象里的高手风范。

   小椰子喵呜两声,窜到了阿钊脚边,阿钊夜里视力好,苏远落地后慌忙甩掉的蜘蛛没躲过他的眼睛,他揶揄地笑了:“这么大个子,还怕蜘蛛啊?”

   作为商人精明那一面让苏远瞬间权衡了利弊,放弃已经跌到脚底板上的面子,头一垂说道:“我小时候刚上船,被老船员欺负,趁我睡觉丢了几只大蜘蛛,有一只还落在脸上,那以后看着蜘蛛就浑身发毛。”

   他虽然存着装可怜的心思,说的却是实话,阿钊听完果然不笑话他了,还伸手替他拍了拍头上的沙土,指尖都透着温柔。

   “睡醒了吗?昨晚累坏了吧?”

   苏远连忙摇头:“不累,搬那么点东西怎么会累?”

   开玩笑!树立英武形象的计划已经完败给了蜘蛛,绝不能再让阿钊觉得自己羸弱不堪,他赶紧提起阿钊手中那条体型巨大到夸张的鱼,大步往茅屋走去。

   “诶……”

   阿钊都没来得及叫住他,说自己只需要剔下腹部最好那片肉就行,不过想想年轻那点自尊心,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

   因为苏远送来的食物太丰盛,阿钊做了一大桌饭菜,小椰子已经有很长一阵没吃过米饭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泡了免盐鱼汤的饭盆里,阿钊摸着它吃得格外欢实的小脑袋,诚挚地向苏远表达了谢意。

   苏远把蔬菜往阿钊那边端,自己夹着阿钊片出来的鱼生,薄透如纸的绯红肉片花瓣般摆在他带来的白瓷盘中,卖相、口感都是一流。

   “钊哥,你不用特意做这么多菜,自己留着慢慢吃,”苏远贴心地说着,见自己一喊哥,阿钊又皱眉,赶紧堵住了他话头:“昨晚不就说好了,可以喊你哥吗?你不会又和我生气吧?”

   他就坐在小椰子旁边,装起无辜来眼睛睁得大大地,阿钊又吃又拿,口软又手短,苛责的话哪说得出口。

   “谁和你说好了?”阿钊懒懒地抬眼,剐了他一眼:“而且你这样说,好像我多喜怒无常一样。”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拉长那点尾音倒像是埋怨,勾得苏远心中一荡,狗胆包天学小椰子撒娇时一样,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话却说得很真。

   “哥,是你划了一道界限,不允许任何人过界,把自己也困在了里面。”

   他的手掌大而厚实,带着陌生的温度盖着阿钊的手,阿钊下意识往后躲,却被他抓得更紧,感觉他掌心的老茧划过皮肤,有粗糙的暖意。

   “你给我个机会,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兄弟,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拿我当个猫儿狗儿都行,只要你不躲我。”

   他像只小心翼翼收起爪子的小兽,睁大一双澄亮无害的眼睛,里面明明因为有人一再闪躲受了伤,却还在循着本能努力靠近。

   那一瞬间,阿钊明明能听见脑海里山呼海啸般的撕扯抗拒,手却听从了心中那丝不舍,揉了揉苏远已经乱掉的头发。

   “好啦,苏船长,再不吃饭都凉啦。”

   他不说朋友也不提兄弟,却把一声调侃的苏船长唤得无奈又温柔无限,苏远活像只被顺了毛的大狗,红着脸埋头苦吃起来,连饭后端碗去洗的背影都仿佛生出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欢快地摇着。

   等清洗完回到房里,苏远见里间透着暖黄的灯光,放轻了脚步走过去,隔着布帘的缝隙看见阿钊在整理书架。

   书架两边各点了盏油灯,阿钊神色松弛,手指轻轻滑过书脊,像得了满口袋糖的孩子,嘴角高高扬起,一双漂亮的长眼盛满笑意,整个人率真又柔软得不可思议。

   苏远心都快要化了,只觉得所有关乎岁月静好的句子都在这个笑容里,他想他真的爱着这个人。

   在很早很早以前,连爱是什么都还懵懂着的时候,就爱上了。

   

   苏远贪婪地看着灯下的人,这次过后,下回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他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够。

   “喵——”

   阿钊顺着换人撒娇的小椰子,抬头对上苏远殷切的目光,他飞快地垂下了眼眸,继续整理手中的书:“洗完了?”

   “嗯,那个……我平常看书少,也不知你的喜好,只能胡乱选了些。”

   阿钊看身边几叠等身高的书籍,忍不住笑了,这哪是“选了些”,这已经搬了个书房来。

   “挺好的,不过……”

   他手指停在书架某处,面上流露出几分迟疑,欲言又止。

   苏远心惊胆战,怕他又要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没想到阿钊咬了咬下唇,抽了几本书出来递给他。

   “我以前在船上得的这套书缺了一卷,你要是看到了,下回带给我吧。”

   只凭着“下次”二字,苏远捧着那几本书就像捧着了不得的宝贝,把书名、作者、出处都牢牢记了,两眼放出狼一样的光。

   “你还想要什么,我下回一起给你带。”

   “不缺什么,你这一船东西,都够我和小椰子用两年了。”

   那一瞬间,苏远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他光心疼阿钊独居小岛,恨不得给他搬个家来,万万没料到轻易就得了“下次”一说。

   早知道这么容易有下次,他就该今日送水果药材,改日再送个衣服书画,这样常有借口能见面,多好!

   阿钊见苏远一脸悔不当初,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也不说破,偷偷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百感交集。

   在很多年以前,阿钊无比憎恨自己身上那一半人类的血统,让他在厌恶人类的同时,却又习惯了像人一样生活。

   他和小椰子藏身孤岛,年复一年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时间的流逝都快失去了意义,除了忧心小椰子的生老病死。

   阿钊想过待小椰子走后,这世间万物就与他再无联系,生活会不会如同那些在深海湮没的沉船,每一寸都浸透了腐朽的气息。

   然后这个傻小子出现了,三年间的守瓶缄口,每逢云海号归程,会风雨无阻出现在荒岛上的木箱,两次主动缚眼,一整船货物的良苦用心,那些谨慎、那般执着,阿钊都看在了眼里,渐渐也记到了心里。

   他明明穿上了厚厚的铠甲,竖起防备的尖刺,苏远仍然捧着一再被刺伤的心,在努力传达着善意,好像一只怎么赶都赶不走的大狗,不时挠一挠他的心,嘀咕着,你试着信我一点点吧,一点点就好。

   而阿钊以为自己百炼成铁的心竟然也开始蠢蠢欲动,也在小声说着,就信他一次吧,一次就好。

   “你帮我从床边油灯下头取片钥匙来。”

   苏远不知他要做什么,依言去找,果然有个半指长的小钥匙,薄薄的一片,正反两面都刻着鳞翅鱼纹,扣在同款纹路的灯座下,不细看都发现不了。

   “这个吗?”

   阿钊看了一眼,点点头,手里多了个不知从何处取出的包裹,裹着数重纱。那鲛纱与阿钊常用的白纱不同,呈烟霞色,在灯下恍若片片流光溢彩的绮云,他缓缓打开,霞光在指尖淌过,美得不似凡品。

   拆到最里层,是个黑漆嵌螺钿的黄梨木妆奁,因为有鲛纱护着,没有受到时光侵染,新如初嫁之物。阿钊掀开镂空的祥云纹镜匣,上下两层小屉都嵌了细如米粒的珍珠,绕着首尾相衔的鱼龙浮雕,雕工古朴又不失精巧。

   打开下层的小锁,阿钊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白螺,他轻轻摩挲着螺口,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悠远深沉。

   “这个给你。”

   他把白螺硬塞到了苏远手中,只有半掌大小的白螺看似极为普通,与精巧的妆奁很不相称,连螺口镶的银制葫芦嘴,做工也粗糙得很。

   不过苏远行商多年,自然识得好物,想来即便是云家大小姐,也未必拿得出如此典雅又别致的妆奁来,被收在带锁小屉里的白螺绝不会是普通物件。

   “哥,我送那一船东西,真不是为了报酬。”

   他一急额头又开始冒汗,阿钊把白螺递出去后,倒像是忽然轻松下来,歪头一笑,双眸如晨间春水,波光潋滟。

   “你当真不要?”

   “我又不是和你做买卖,不要!”

   阿钊就把白螺又拿了回来,懒洋洋地靠在书架边,脸上现出一丝狡黠来,边笑边摇头。

   “不值钱的东西果然没人喜欢,唉,我想着你常在那边岛停留,次数多了总有人疑心。这个螺虽卖不了好价钱,却能吹出只有鲛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数里之外我都听得到,本来想让你以后用这个找我,看来是我多此一举……”

   他话还没说完,苏远伸手就想抢回去,阿钊跟逗小孩似的,反手把白螺藏到了身后,苏远下意识使出了擒拿的招式,扣住他手腕欺身上前,把阿钊压在了自己身体和书架中间。

   两人一时都僵住了,阿钊是不习惯与人接触,苏远却是浑身发麻,他跟阿钊个头差不多,又垂着头,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近在咫尺的嘴唇,能感觉吐出的气息扑在自己鼻尖,微热地、潮湿地,仿佛候人采撷。

   “给你你不要,现在又要来抢——”

   大概觉得气氛太过尴尬,阿钊别扭地动了动,却与苏远激烈起伏的胸口贴得更紧,原本想训人的话说起来毫无气势,软塌塌的。

   阿钊自己都没想到声音会虚成这个样子,挤出背后拿着白螺的手,格在了两人中间。

   “给你!给你!”

   苏远目光滚烫地盯着他鼻尖冒出来的小汗珠,情不自禁地凑了上来,阿钊慌乱地把头一偏,苏远贴着他的颈边落了个空,干燥的嘴唇划过他耳侧,轻微的刺痒。

   那一瞬间,苏远觉得自己甚至听见了胸口躁动的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海浪般冲刷着所剩无几的理智,万幸,他还抓住了最后一丝清明,取走了白螺,飞快抽身。

   “谢谢哥。”

   他笑得甜而无邪,仿佛所有的触碰全是无意为之,更庆幸衣袍够宽敞,遮去了更大的尴尬,然后用尽毕生演技,把离开的步伐走得稳如泰山,留下了怔怔站在原地的阿钊,被小椰子拱了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

   

   

   

继续阅读:他从海上来 6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他从海上来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