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道多久，祁灵语气有些疲惫地说：“说完了？”
上官衍眉心一皱——祁灵始终兴致不高，哪怕他解释了这么多，她也没有一句正面的回应，让他完全摸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
见上官衍不答，祁灵睁眼，眼神平静如古井：“说完了我可以回房间休息了吗？我真的很累。”
她不是不想回应上官衍，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先有明月来找她开诚布公地聊天，后有上官衍特意上门解释，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先略过，这是祁灵一贯以来的处事风格。
从温泉池出来，祁灵正好遇见段霖——奇了怪了，今天晚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找她，还说是私密温泉，一点都不私秘！
“我去你房间找你，祁冉说你还没回去，问了服务员才知道你在这边。想着天太黑了，担心你一个人，就来接你。”
段霖向她解释，同时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上官衍，没有太多情绪：“上官先生也在。”
上官衍看到段霖还是有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不爽，敷衍地“嗯”了一声：“我正要送灵儿回去，不劳段少这么担心了。”
祁灵没心情听这两个男人幼稚斗嘴，直接就朝房间方向走去。
两个男人看她走了，紧随其后跟着过来。
露过一座假山的时候，迎面走来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容貌有几分相像，看上去像是兄妹。
他们没反应，反倒是对方先认出了段霖，隔着一段距离就开始打招呼。
“段少，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开口的是一男一女里的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样子，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
段霖压着嗓音同祁灵说：“过去打个招呼。”
然后率先走过去，戴上商场上对谁都一样的微笑面具：“薛少，薛小姐，难得有空，也来鹿鸣山游玩？”
段霖分别做了介绍后，祁灵知道这个眼睛男人叫薛承礼，那个看起来就一脸骄纵比明月更甚的女生叫薛晨橙，是薛家的人。
薛承礼礼貌回应：“是啊，晨橙暑假快结束了，趁这个机会带她好好玩一下。”
这边还在客气寒暄，小姑娘薛晨橙已经不满地直嘟囔：“你们聊完没有啊？我快累死了！”
“哥！赶快去泡个温泉好休息啦！我的腿都快断了！”
自家妹妹如此无礼，薛承礼面上有些抱歉，更多的还是无奈的宠溺：“好，现在就去泡温泉好不好，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完带着歉意同段霖等人打了招呼，然后就带着薛晨橙去了温泉处。
等他们走远了，一旁的上官衍才若有所思地问段霖：“他们就是薛家人？”
祁灵不解：“薛家人怎么了？”
段霖：“薛家是整个世上，唯一能和段氏抗衡的大家族。”
见她还有些懵，段霖又直白的解释了一遍。
这回祁灵听懂了。
“就是有钱。”段霖道，“好有钱的那种。”
换做以前，祁灵一定会向段霖更加深入地了解一下薛家，以及薛家兄妹。
但是今天她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听完段霖的介绍后也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吗？”
段霖大概也看出她现在精神不济的模样，没有多做介绍，而是体贴地说：“今天玩累了吧？泡了温泉之后整个人更定更乏了，我送你回房间，明天再好好玩。”
祁灵没有拒绝，不管旁边两个男人，径直就往房间的方向而去。
段霖和上官衍一前一后，像两个卫士一样护送祁灵回了房间。
站在门口，祁灵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没有额外的客套：“谢谢。”
两个男人站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都没有先一步离开的意思。
片刻后，段霖似觉得这个行为过于幼稚了些，这才无奈笑了笑：“上官先生，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山间夜静，客人们要么回房休息要么安静泡温泉，此时四周除了此起彼伏的蛐蛐声，确实没有太多额外的动静。
倒是时候好好休眠。
上官衍却偏不，他懒懒地动了动脖子，突兀地说：“刚才你看到了吧？”
段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上官衍直接挑明：“我和祁灵一起，从温泉出来。”
段霖认真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怎么了？
上官衍本来是笑着，此时却皱起了眉，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非常跳跃地问起了另一个问题：“现在外界盛传，段家少爷情系祁家大小姐，不惜自降身份也要为祁灵保驾护航。”
“这是真的？”
段霖有点不理解面前这个男人的脑回路，并且也不觉得自己有向他解释的必要。
不过良好的教养使他维持了基本的礼貌：“时候不早，我也累了，上官先生还是早些休息。晚安。”
说完之后，便看也不看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上官衍站在祁灵的房间门口若有所思，看看祁灵的房间门，再看看段霖离开的背影，思索着往房间的方向走过去。
走到半路，上官衍心里的古怪越来越浓，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将段霖的反应逐帧分析，然后迅速转身，大步迈到祁灵房间门口，抬手敲门。
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但是上官衍在门口敲了快一分钟，这扇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才几分钟时间，祁灵应该不会入睡这么快……
敷衍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祁灵打电话——结果很明显，电话也没人接。
这下他就有些担心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就把房门踢开，朗声喊道：“祁灵！”
没人应他，卧室床上也没人，但是卫生间却传出窸疏声响。
他走过去一看，祁灵还穿着刚才那身衣服，人却跪坐在马桶前，眉心紧蹙着对着马桶干呕。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难受。
上官衍赶紧过去蹲在她面前，声音里都是急切：“祁灵，你怎么了？”
祁灵闭着眼睛，眼角因为呕吐泛出生理眼泪，脸色苍白眼尾却一片殷红，有种摇摇欲坠的脆弱美感。
她说不出话，只在上官衍扶着她肩膀的时候无力地倒向他的怀抱。
上官衍这才惊觉，掌心触摸到她的皮肤异常滚烫！
“你在发烧！”
把人打横抱到床上平放，拿了湿毛巾给她擦拭——刚才祁灵太难受，呕吐的时候衣服上沾了一些呕吐物。
上官衍就这样面色如常地给她擦干净，丝毫不见嫌弃的神色。
祁灵顺过气来，睁眼看见男人专注的侧脸，不知道怎么的鼻尖好酸……
“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一开口，声音又干又哑，好像沙砾狠狠摩挲过。
上官衍听得心疼，抬眼看她的时候再也没有平时的吊儿郎当：“我不来，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吐死在卫生间？”
大概还在发烧，祁灵竟比平时多了几分孩子气，撇撇嘴不服气地说：“才不会吐死，最多就是烧晕在卫生间。明天早上段霖来找我的时候就会发现……”
“闭嘴！”
话没说话，被上官衍恶声恶气地打断：“现在发现你的人是我！不要再提段霖！”
本来就有些莫名的委屈，现在被他一吼，祁灵眼睛眨巴眨巴，里面竟然有了浅浅的水意。
湿漉漉望着上官衍，好像在说：“你干什么这样凶我？”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就算真的生气也气不起来了，何况上官衍只是……
“哎！”他狠狠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打电话：“你先闭眼休息一下，医生很快就来。”
等医生来的过程中，上官衍从房间里找到体温计，给祁灵量了一下。
“38.2度！”
他实在是懊恼——从温泉到回房间这么长一段时间，他竟然没有发现祁灵的精神不济是因为生病，而不是因为真的不想跟他说话。
祁灵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窝里，上官衍在身边，旁边是上官衍的味道，在这种头昏脑胀和莫名的安心里，她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有细微的交谈声，祁灵睁眼，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应该就是医生了，正在和上官衍说着什么。
医生：“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发烧大概是因为泡了温泉后吹了冷风，急性发热。”
上官衍的声音响起：“今晚能退烧吗？什么时候退？除了呕吐，还会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我可以做什么？如果今晚不退烧如何处理？”
本来头就晕，上官衍这一大串更是让祁灵听得一脑袋浆糊。
之后医生还说了什么祁灵完全没听清，然后就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再然后上官衍坐回床边，放了一块湿毛巾在她额头上。
“醒了？”上官衍的声音难得的异常温柔。
祁灵眼睫动了动，像小动物一般试探了一下，睁眼看他：“你怎么还没回去睡觉。”
上官衍气笑：“你这样了我还怎么回去？”
祁灵自认为面无表情，但实际上眉眼间有着说不出的委屈：“你去照顾明月就好了，干什么来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