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真真拜访了手术后的杨芳芳之后,杨芳芳就受到了更加细致的照顾。陆正铭当然明白这是孙真真的“献礼”,但他是否要像孙真真所求的那样“见好就收”呢?陆正铭这么一纠结就过去了几日,在这几日,陆正铭尽量不让自己听到更多“外面的消息”,把自己屏蔽了起来。
杨芳芳的手术进行的比较顺利,陆正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杨芳芳要开始化疗,如果化疗顺利的话杨芳芳很大程度上就可以战胜病魔。
杨芳芳手术以来,陆正铭第一次回到家里,梳洗自己,没多少天他已经非常疲惫,甚至觉得自己衰老了很多。
老太太被刘杰接回老家暂住了,家里显得十分安静。陆正铭坐在沙发上发呆,杨芳芳几天不在,家里的桌面地面上,都落了一层灰尘。忽然间,家里的电箱跳闸,屋子陷入了一片漆黑,陆正铭鼓捣了半天,弄了一头汗也没把家里重新点亮,这时候的他才意识到,在生活中,他像一个孩子,一个无法自己独立生存的孩子,杨芳芳在默默无闻中做了太多。
蹲在黑暗中的陆正铭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来自孙真真的邀约,陆正铭虽然疲惫,但还是赴约。
在春江市的另一个高尔夫球场,孙真真再次与陆正铭会面,会所没了,但孙真真的生活甚至接待人的方式都没有发生一点变化。这次见面,孙真真显得缓和许多,脸上除了精致的妆容,再没了那副神气。孙真真这次没有再多么地巴结陆正铭,两人一人一个站位,孙真真打起直球。
“陆副市长需要的,我一定给到。但春江的旅游行业总要有人来干活的。”
陆正铭没有说话,用力打出去一个球,但球的走位并不是很好。
“其实我一直在想,与您,咱们若不是各自的位置,是否可以成为朋友?”
陆正铭话锋一转,“孙总,我们比十个球比杆赛怎么样?”
两人摆开架势开始比赛,九球过后,孙真真领先,但最后一球出现了失误,而陆正铭却稳定发挥实现反超。
打完最后一个球陆正铭松了一口气。
“孙总,看人不能抛去位置,交友很难排除身份,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给芳芳联系医生!不瞒你说,这些天我也过得很难,但今天这场球打完我突然有些明朗,孙总我是觉得我看得见与看不见,都不会影响存在与不存在,你说是吗?”
孙真真见陆正铭这么打太极,原本最近就火烧眉毛的她已经失去了再慢慢磨的态度,“若您不看呢?”
陆正铭已经收起杆子,穿上了外套,“孙总,你我从来没有相互为难,只是事情本就不只是你我二人甚至你我两家之事啊!天凉了,我先走了!”
陆正铭离开,对于刚才的简短对话,陆正铭内心却过过千言万语,他经过了多日纠结,在这一天晚上忽然想通了什么。事情不仅是对于孙真真到了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而是对于涉事的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是玉石俱焚,也只能向前走了。
陆正铭从没想过杨芳芳才是自己最坚实的战斗伙伴,即便是生着病。手术后康复日的这几天,杨芳芳也从各种事中捋出了思路,她选择了出院,即便是还有很久的化疗治疗,她也拒绝再接受那些不属于她应得的“倍加照顾”,那么多拖着病体前进的人,她也可以,边化疗,边去做该做的事。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杨芳芳并没有回家,而是分别去了春江市公安局和春江市纪委,举报了她在马孝文家看到的事情以及将自己一直以来整理的资料的备份交付公家。
在春江市市委的监督下,纪委和公安局的协助下,马孝文家后院的尸体被挖了出来。当这两具白骨暴露出来之后,事情就再也不是靠谁可以一手遮天的了。因为尸体是在度假村被发现的,所以赵有亮和孙真真被控制了起来接受调查,赵有亮身上的事太多了,很快就败了,只是他现在是笃定了要拉着所有人一起死,所以什么料都没收着,使劲儿踩孙真真,还把周国焘甚至崔峰也拉下水了。
杨芳芳是举报人,所以即便是她身体有恙也会时不时地有纪委的人去家里询问情况,但杨芳芳铁了心要了却此事,即便是在化疗的时候,也不会拒绝问话。
在对于周国焘的调查中,一些盘根错节的关系露出了各种线头,周国焘声称自己和市长秘书的确联手通过职务之便以低于市场价很多的价格得到了度假区的房子。自己也理由了职权收受赵有亮的贿赂,为赵有亮在大小事上行过便利。
一时间,市长秘书,周国焘以及赵有亮等人的官商勾结利益集团就被端了出来。声势搞得很大,甚至把马向前也牵扯其中。
市政府,市属各种旅游单位每天都在带走人,审问,谈话,整个市政府的氛围都很低沉。在崔峰被撤职配合调查之后,宋建明成为了代理市长。
杨芳芳生病后,陆雨程会尽可能地回家照顾妈妈,在她成年之后,还是第一次花这么久的时间在妈妈身边,通过相处陆雨程也展示了她的从“孩子”到一个“成年人”的蜕变,让身体虚弱的妈妈欣慰些许。而陆正铭除了上班也尽可能多地花时间在家,也感受到了陆雨程的变化。甚至在这些家务事中,陆正铭是有些无力的,很多时候,他的好心“壮举”还需要陆雨程来帮忙“擦屁股”。
李桢在春江市的艺术圈混的“风生水起”那些大哥们向他许诺,帮他去北边儿
798办一次个展,这事只要成了,以后国内当代艺术圈就有李桢这号人了,李桢非常欣喜。但在李桢忙碌自己事业的同时也必然怠慢了最近一直忙于家事的陆雨程。
在他俩两年恋爱纪念日的那天,李桢定了一个高档餐厅与陆雨程同庆,并将自己的好消息告诉了陆雨程。谁知陆雨程并没有感觉很欣喜。陆雨程这段时间在家的生活,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的同时自己也有些筋疲力尽,尤其是自己身上还有数不清理不明的债务。她也听说了最近春江市的动静,充满了焦虑和担忧。她更希望未来的几个月李桢可以留下陪他(因为母亲的化疗还要持续未来几个月的时间)。李桢提出不同观点,他觉得越是这个时候,陆雨程越应该让自己快速“强大”起来,他表示北边儿的
艺术圈都是路路相通,他希望陆雨程的才华不要被春江的水淹没。
陆雨程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晚上她本来以为只是两人的约会,但实际上李桢却叫来了一位大哥。她发现,还没几天,李桢盘道的技能大涨,前阵子还是张口闭口的李桢,现在倒像是原形毕露。陆雨程的一切“信念”似乎都被这个饭局打败了。她已经听不进去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的话,她只想逃离这个人,快快回到自己的家里。她逃走了,天凉了,陆雨程走在回家路上,寒风刺骨。
陆雨程推开家门的时候,五个纪委的同志正要出门。她进门查看妈妈的情况,杨芳芳因为化疗后过于劳累,呕吐不止。陆雨程和陆正铭赶紧来照顾,为杨芳芳怕背,止吐。看着妈妈的样子和爸爸的沧桑,陆雨程留下了眼泪。
“我觉得我做错了很多事。”
杨芳芳并不着急,倒是摸摸陆雨程的头,“没什么错不错,你只是太着急了!”
“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你想呢?”
“我想逃出这些事,我后悔了。”
“什么时候都不晚,那我们就去解决它,妈妈陪着你,爸爸也陪着你。”
陆雨程带着一点期待又带着一点胆怯地看向陆正铭,陆正铭也没有着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明白,连他一个中年人都这么狼狈,更何况是个孩子,陆雨程试探,“违约的话,责任是要我承受的。”
“闺女,爸妈一直抠,攒的钱也算是派上用处了。”
陆雨程一听哭的更厉害了,“你们当时就应该把我绑扎家里!”
杨芳芳笑着说,“今日之祸,未必不是来日之福!”
陆雨程再次看向父亲,“你能陪我去吗?”
“当然,爸爸一直陪你陪得太少了!”
陆雨程哭得更厉害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如今即便是千疮百孔,一家人齐心协力,也什么都不怕了。
她把孙真真和她项目的负责人约了出来,陆正铭同她一同前往,随着逼近目的地,陆雨程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别紧张,你搞得定的!”
“你真这么觉得?”
“怎么,你还真一直觉得你爹看不起你?”陆正铭甚至笑出声来,“那我岂不是看不起我自己,你是我闺女啊!”
两人走到了咖啡厅门口,陆雨程停住了脚步。
“爸,你在这等我,我自己去解决。你相信我吗?”
“相信,好,我就在这等你!”
陆雨程与甲方们以一敌十地开始了谈判。当孙真真发现陆雨程心意已决之后,漏出了真面目,拿出了各种违约责任、敬业条款、赔款等来恐吓陆雨程。陆雨程的内心不是没有慌张,但就在刚刚,那句简单的“相信”,大概是她二十多年来都期待的一句话,有了这句话的力量,她咬牙也可以坚持下去。
陆雨程认违约,签署了履行责任的文书,然后拿着那些文件走了出来。陆正铭能明显看出,不到一小时,女儿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怎么,这一会就瘦了?”
“爸,这是扔掉的那两斤烦恼丝,我不欠他们的了,倒是开始欠你们的了!”
“孩子,你也不欠我们的,我们也不会控制你,天高地远从此任你选择。”
陆雨程试着挽着父亲的胳膊,这是从小到大她在很多小说、电影、电视剧中看到的父女场景,她终于实践了,她能感受到陆正铭也很意外,但在意外的同时也有欣喜。今天,陆正铭不是副市长,陆正铭是陆雨程的父亲。
这一天,春江市创下了近十年降水量的记录,也就是在这场大雨中,陆正铭陪着陆雨程做出了决定。父亲劝女儿要做让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事情,但后半句的是,却也不要为了任何人嘴里的价值污蔑了自己的价值。几十万数额的赔款,对于一个刚涉世的孩子来说是天价,但这一天陆正铭也终究没让自己的女儿输给“生命里的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