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设是旅游局副局长,而马向前是局长,两人的这半级差距就意味着两人的关系注定微妙。
王建设是一个一直想往上爬的人,他没有背景也没有靠山,一直以来仰仗的就是努力站好队、跟对人。奈何命运对他也有戏弄,他花了好多功夫变成了“马副市长的人”,可没多久,马副市长就被带走了。对于这种党派的下游人员来说,大山倒了,要是连他一起连根拔起倒是省事,可马副市长的事情没有牵连他丝毫,倒是让他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行动了。同时,这个事也成为了大家嘲笑他的理由。合着他巴结了一阵子领导,结果这个“第一走狗”压根就没捞着什么好处,更没有进入人家的核心层。这之后的一段时间,王建设沉寂了。陆正铭上任了有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出现,他其实是在观察,他王建设虽然是一副巴结领导的模样,但他那使不完的劲儿也总要使对了地方。所以,即便他知道马向前积极搞会所这件事,但他也有意避开了。这个新来的副市长陆正铭如他一样无根无基,那么对于他来说,在他做出什么响儿之前,这领导是靠不住的。更何况,他在春江旅游局多年,那三巨头是什么水平,他心里是十分清楚的,怕他是自己攀附不成,反而一头囊进泥巴里。
可如今,陆正铭成了“新贵”,会所这件事也有了眉目,他再沉稳也坐不住了,他那骨子里的巴结领导的劲儿又起来了。可难点来了,他一个旅游局的副局长,之前躲来躲去,要是现在再去掺和这事,多一句少一句都无法自处。所以,他决定换个思路,准备了新的“贡品”献给“新王”。他向陆正铭递交的材料,内容是春江市几个5A级景区的问题,这些景区虽然都属于国有资产,但盘根错节都与钱斌的生意有关系。景区是国家的,但里面的商业售卖点竟然都统一属于一个公司,而这个公司是由钱斌的集团旗下的一个公司主控的,公司的法人叫李茂才。王建设觉得这属于借用国家资产私人垄断敛财。
但是“李茂才”的名字对于陆正铭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李茂才也是马向前向他提交的会所实际法人的名字。因为李茂才,会所和春江的旅游生意,赵钱孙三人,都联系到了一起。也因为李茂才,旅游局一二把手联系到了一起,关注点却不在一处。
通过一段时间的斗争,陆正铭也逐渐适应了副市长这个角色,更加习惯了下面形形色色人有着不同的目标。所以他没有直接开枪,而是略带官威地向王建设表示自己会认真看一下材料,就把王建设打发了回去。王建设的目标是钱斌,而不是孙真真和赵有亮,陆正铭实在是没有想好,在他与孙赵两方开战之际,是否还适合与钱斌开战。王建设提报的这件事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入手点,如果放弃也实为可惜,如今万全之策是他如果可以不亲自动手,借刀杀人,那么火力也自然显得分散了一些,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宋建明。
他没有摸透宋建明,这人让他觉得他一会跟自己一伙,一会又不跟自己一伙。但陆正铭也发现,宋建明只要出手,从来都不会没有后手,这是同他下棋看出来的。他也想赌一把,赌的是宋建明骨子里总有着与自己相似的东西。赌那一盘盘的“棋语”也是宋建明想要做的事情。
会所的事情已经有了进展,春江这块顽石也有松动之处,若是宋建明有同他一样的“抱负”,那么此刻也是出手的时机。他决定将王建设提报的材料信息透露给宋建明,若是宋建明能有动作,他是市委常委,那么溅起的水花必然更大一些。于是,他第一次主动约了宋建明棋局,在棋局的过程中,将王建设反映的问题也透露给了宋建明。宋建明听到之后,并没有表态,倒是一味试探陆正铭。
“正铭,我比你早来了几年,我多句嘴,有些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只一击,那麻烦的反而是自己。”
“建明兄,我来的不长,咱们接触不多,倒是多下了几盘棋,你说一万盘不如一盘,我信你,只是这一盘我得下完。”
“好啊,还是省里的领导有眼光啊!”
“建明兄,只是这棋我一个人下不了啊,那不成自己跟自己玩了,也闹不出什么动静。”
“哈哈哈哈,老弟,我既同你开了棋,怎么有中途退出的道理!”
两人达成一致,也不再多言,认真下棋。
果然,在又一次的市政府的会议上,宋建明不再端水,在陆正铭提出了景区问题之后,宋建明也提出从景区的人士安排入手整改,呼应陆正铭的工作。同时,在市委常委工作会议上,一直“跟风”的宋建明,作为春江市的常务副市长,也把这件事捅了上去,在他的努力下,这个事情就变得兹事体大。市委和市政府离开采取行动,对于钱斌进入了调查流程,负责的领导干部是宋建明,陆正铭协助工作。
所以虽然会所摇摇晃晃,但刀子是从钱斌这里开始捅进去的。调查景区贩卖品溢价这件小事,直戳钱斌的一整条利益链条,这些景区的违规售卖不仅是欺骗消费者,还是在春江市区的公有财产范围内划自己的垄断基地,这些问题通过对钱斌集团旗下的经营的景区商品售卖点的调查,从底层开始扯掉了春江市旅游问题的遮羞布。
钱斌本来倒就倒了,但坐不住的是崔峰。除了钱斌,让崔峰更加恼火的是宋建明,他觉得因为宋建明这样的人,导致他即便是眼皮子下面都是失控的。按照崔峰的计划,这次应该搞的应该是赵有亮,而不是钱斌,这里面宋建明没起好作用,陆正铭也一定四处撺掇,但口子一定不只在班子内部。
其实崔峰对于孙真真一直不是完全信任的,她知道孙真真与赵有亮扮演着共同做生意的情人的关系,但总会担心两人假戏真做,最后坑了自己。而孙真真掌握大量他的隐密问题,是否其中有些赵有亮不该知道的事情他却知道,这无从查证。要说孙真真这个女人他还有办法控制,赵有亮还是早消失的好。可这次一开始的所有事情都是冲着赵有亮的产业去的,怎么先被下刀子的会是钱斌。崔峰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总觉得在表面这个算盘之下,孙真真怕是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但崔峰是个市长,他跟那些商人最大的不一样就是,有了怀疑,他不会发火,也不会暴露,他会观察,然后找到方法,在隐密的角落解决问题。
钱斌这边也在做着努力,他为了自保,只能迅速与李茂才脱钩,他想把黑账全做在李茂才头上,做一个自己被架空的局,让李茂才彻底顶包。但是李茂才在春江商场也经营多年,自然没有那么简单。他根本不吃钱斌这套,与他鱼死网破,把钱斌多年来的账务泄露,把自己与钱斌共同干的坏事抖搂了一个淋漓尽致,钱斌败北。
其实,在李茂才被抓的前一天晚上,他与孙真真秘密见面。李茂才得知自己大难临头,走投无路,只能求助真正的“老板”。李茂才最早的确只是钱斌的白手套,也是在商业饭局上认识了孙真真。一开始,孙真真并没有过多关注过他,只觉得他是钱斌手下一个碎催。但在马副市长落马的时候,钱斌也差点跟着倒了霉,他为了脱难,已经坑了李茂才一次,把李茂才的犯罪证据已经提交到了市政府。这份材料也自然落到了崔峰手里。崔峰有个习惯,会带一个上锁的公文包回家,市政府的公务繁多,什么文件要都是等上班时间处理,那根本就处理不完,所以这个公文包里,经常会有些秘密文件。孙真真面上一直表现的是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但其实她时常会趁着崔峰睡着,她哄孩子的间歇去偷看这些文件。当孙真真看到了李茂才的事情,她动了个心眼,想着此人定掌握了许多事,现在能为钱斌挡枪子,日后也定可以为她所用。她当时就跟崔峰提出了日后找钱斌来制衡赵有亮的路子,让崔峰拉一把钱斌。崔峰觉得孙真真的谋略有理,便利用职务之便,放过了钱斌。这事之后,孙真真做了个人情,将钱斌找李茂才顶包的证据还给了李茂才,并以此将其变成了自己的一枚棋子。她指使李茂才通过卖惨再次回到了钱斌身边继续帮钱斌打理生意。同时,李茂才还担任了会所所属公司的实际法人,他之所以甘愿做孙真真的棋子也是因为从马副市长出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干这行迟早出事,他跟孙真真谈了一个退路,所以在会所通过品牌经营名义往海外输送利益的部分里,总有一部分是给李茂才的。
如今,市政府掌握了证据,对于钱斌和李茂才实施逮捕,但是李茂才早已跑出境外。钱斌却插翅难逃。
被捕时刻,钱斌试图逃脱,但他不是为了逃脱审判,而是知道自己被孙真真坑了要和她同归于尽。这天晚上,钱斌带着凶器闯入了赵有亮的别墅,此时孙真真和赵有亮正在为了打倒钱斌而庆祝。孙真真早料到钱斌会狗急跳墙,做了提前部署,钱斌复仇失败,且遭逮捕。他警告赵有亮迟早会败在这个女人手里,他在里面等他。李茂才也成为了通缉犯,以及李茂才的所有生意也被查处,钱斌李茂才等集团犯罪案基本上形成定论。
只是,钱斌的倒台和李茂才的事情,丝毫没有对孙真真有任何影响。李茂才与孙真真的明面关系是,李茂才私人欠款孙真真数额巨大,因此将会所的盈利收入抵押给孙真真作为还款,至于会所的那些转账,都是李茂才的锅。
这一场斗争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也算是政府今年工作的重大成果,有人已经开始庆祝,但陆正铭却很冷静,因为他知道,钱斌只是一个“卒子”,这场仗打的还没有伤及到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