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墨汁·凡2024-09-23 11:203,002

由于文章涉及人群敏感,话题犀利,舆论此起彼伏。市委连夜加班,这事也部署给了市政府要提速处理。新闻发酵起来之后,陆正铭还在市政府加班,收到了这个事件的文件,他大吃一惊,便打电话勒令陆雨程马上找他报道!

陆雨程正在与孙真真和一堆“有威望的朋友”聚会,他们兴致正浓地讨论着“黑红是真红的开始”。

接到了陆正铭的电话,陆雨程听出了父亲那种吓人的质问口吻,本来高高兴兴的她开始惴惴不安,最终还是选择先行离席去找父亲。

在去的路上,车辆的颠簸让她摄入的酒精搞得她有些上头,进入了微醺的状态,这让她的理智被情绪拿捏。她大概其知道父亲这么火急火燎地叫自己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她好歹是熬出了一点名堂,就要马上被父亲被打压,她觉得不愤,于是想好了各种抗争说辞。

陆正铭见到了这个穿着奢华,妆容有些浮夸,身上还飘着酒气的女儿更加火冒三丈。他原本只是觉得女儿被人忽悠出风头,现在倒是能肯定这是女儿自甘堕落的开始。陆正铭那套否定一切的说辞再次劈到了陆雨程头上,这暴风骤雨,陆雨程不陌生也不想再惧怕。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就是想无穷无尽地控制我!”

“我警告你陆雨程,你不用在这偷换概念,你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那几斤几两扛得住这些吗?你再这么堕落下去,就是自我毁灭,还会拉着一家人跟你一起毁灭!

“拉倒吧,一家人,你最怕的就是毁灭你吧,毁灭你的成绩仕途和荣耀!”

“陆雨程,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成年了,如果你看不惯我,我们大可以划清界限,就算是有一天我毁灭了,我会第一时间发声明我跟你没有关系!”

陆雨程直接愤而离开。酒精作祟,她竟然有些自喜,二十多年,这是第一次她敢这样跟父亲讲话,这样“不畏权威”,这样开始她脑海中的“独立、奋斗”。

而另一边被闪下的陆正铭实在是无奈至极,作为一个粗糙的父亲,他的确从没花更多地心思琢磨陆雨程这个二十多岁女性成长心路历程的点滴,可也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怎么能不希望陆雨程好。可随着他入宦海之深,陆正铭变得谨慎多思,那个“望子成龙”的心早就随之变成了“望子安逸”。

女儿发的文章陆正铭看了又看,他心里不是没有过几分钟对于女儿书写的进步而感到自豪,可每当他沾沾自喜想放松警惕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提醒他要抬起头去发现陷阱,不要只顾看脚下平坦的路,他必须要看着背后盯着的他和他的家人的那些眼睛。他深知那些眼睛平时是看客,但若是你一个踉跄,它就会变成制造“舆论”的嘴,变成核武器,一瞬间摧毁所有。

而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又有什么资本去面对这样的利刃呢?凭他这个爹?他还没有这个能量,他知道。可文章的传播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他一个副市长,纵使有滔天的权势和胆识也堵不住每一张想要说话的嘴,他期盼一切都会被新的话题掩盖,他期盼女儿风平浪静。

可危险还是如意料一般的来了。陆雨程文章中的“采访”对象,很快就被“人肉”了出来,这个女人虽有陆雨程文章里博人同情的经历,但黑历史更是五花八门。很快,这个无助的产妇就成了“娼妇”,她不堪的混、乱的性爱历史被一个个挖出,甚至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确定是自己的,大家都指控她靠非法代孕谋取利益,在孕育的过程中价格谈不拢,于是她带球逃跑。

铺天盖地的新闻也同时压垮了陆雨程,面对那些攻击讽刺,她彻底陷入谷底,她知道她这个女人被骗了,她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急于求成害了自己,甚至在连门都不敢出的日子里,她每一滴眼泪的里面都会出现那一声声父亲难听的警告。可她得应对,她没有余地逃避了,这是她人生的第一个“成功”,她不能接受它就此功亏一篑。她开始翻看自己当时和采访者见面时候记录的笔记,但当她再次冷静地看着自己写的这些字的时候,她更加心虚。

那天,她因为酒局上认识的一个朋友提供了一个消息,就快速地约了这位采访对象。因为她心里想着急发稿,所以在听她讲述完之后笔记记得草草就不再深入采访,回到家之后她带着急功近利的心情就匆匆落笔,其中她提及的很多信息关键点陆雨程根本没有核实,甚至由于她的过度渲染,一些事实也变得像是“造谣”,甚至经验不够丰富的她在与采访对象谈话的时候都没有录音,只留下了这一些自己手写的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简单采访笔记。

陆雨程走出家门就是满街谩骂,关上家门她就会觉得孤独。她仔细思索现在她还有谁?那个想要捧她的姐姐孙真真吗?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出事到现在她没有与孙真真联系,她觉得自己造成的麻烦肯定也让孙真真焦头烂额。她有爸爸妈妈吗?不,他们只会讽刺她。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只有李桢。她将自己的苦闷全都与男友和盘托出,李桢不是不知道陆雨程的处境,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都说真正考验情侣的不是共享乐之时,而是共患难之时。就在陆雨程最困难的时候,李桢说出来那个击溃陆雨程的话。

“宝贝,我觉得现在没办法了,你要不去问问你爸,他肯定有办法。”

陆雨程听到这句话从李桢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表情惊愕,甚至一句话都回应不了。一直以来,陆雨程面对情感都是0秘密的,她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李桢,李桢也自然了解她的所有困境,而此刻哪怕李桢帮她想一个漏洞百出的回应文案她都会觉得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曙光,而李桢却把她推给了原生家庭,那个现在让她痛苦,让她困扰的原生家庭。

深夜,快要被逼疯的陆雨程选择独自一人下楼溜达,她穿着低调,遮盖面庞,生怕自己被谁认出。

她走了许久,找到了一片近乎没人的竹林,躲在一片竹林里大哭,只有蚊虫陪伴她。拿出手机,她翻来翻去,跨过了各种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她想要找一个人可以吐露心声,可以帮她想想办法办法的人,可却找不到。她点过大哥的号码,点过弟弟的号码,还是放弃了。她鼓足勇气,播通了孙真真的号码,孙真真在忙线。陆雨程甚至抽了自己一巴掌,她羞愧于这时候还会给孙真真打电话,她幼稚地认为这时候孙真真比她还要焦头烂额。就在她绝望至极的时候,手机响起来了,是陆正铭,而陆雨程手机上存的陆正铭的号码名字只有一个字,“他”。“他”响了一遍又一遍,犹豫之后,陆雨程还是接起来了电话。

“你在哪?”

“在外面,怎么了?”

“回家,我帮你解决问题。”

电话挂断,“他”的态度不暴躁,也不温和,但这时候“解决问题”四个字仿佛又给了她安全感。

陆雨程到家之后,陆正铭和杨芳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家里白色的灯光照的陆雨程两眼发昏。

“程程,别紧张,这时候你还是要听听我们的。”

陆雨程很久没看到杨芳芳和“他”安稳地坐在一起了。她坐下,“他”也开始说话。

“你自己怎么想的。”

“他”的语气仿佛不是质问,而是询问,脆弱的陆雨程一时间卸了气。

“我愿意承担这个后果,我的工作也的确有疏忽的地方。”

“闺女啊,人都会犯错,虽然是句人人都会说的话,但这个社会最可怕的就是人人都做不到对别人也能遵循这句话。疏忽,有时候不能弥补。”

“那我到底怎么办?是她骗我了啊!”陆雨程大哭。

陆正铭拿出了一份文件,是他帮助陆雨程拟好的一份辞职信,同时还给陆雨程的手机上发了一段文字,是他字斟句酌的“我的公开道歉”。同时,陆正铭再次提出了那个方案,让陆雨程沉寂几年,去上学念书。他仿佛在告诉陆雨程这是唯一的路。

陆雨程看着那些字浑身发抖,这些字不仅把她的价值重新清零,还会让她万劫不复,如果这样处理,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吃不了写作这碗饭了。她看着那行“血淋淋”的文字发抖着,但又没有拒绝的勇气。

“孩子,没有什么绝路,只有你敢走,光明正大的走!”

陆正铭的一句句话,仿佛就要说通陆雨程了。她的确太年轻了,她的确无法面对这样的社会性死亡再继续固执地走这条路了,她在想,要不就认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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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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