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音楼每日三首散曲，今日散曲已完。
紧接着便有一人点了头牌之一的桃花曲，这弹琴的姑娘很有造诣，一把古琴弹的食髓知味。
欧阳汾听得摇头晃脑。
这里头的韵味和细节，怕是宫里的御用乐师都没有。
想来也是乐师被宫廷束缚了天性，失去了乐曲的自由吧。
一曲终了，换了一个弹琵琶的。
欧阳汾闭着的眼睛欣赏，片刻后，一片阴影笼罩了他。
“欧阳大人，下官谢磊，斗胆请大人一同再听千檀姑娘的桃花曲”
欧阳汾睁开眼睛，扭头，果然旁边站着的是刚刚还在楼下弹琴的头牌。
见着他的目光，千檀抱着琴曲了曲膝。
谢磊弯着腰伸着手示意进一旁的雅间。
欧阳汾看在千檀抱着的那一把琴上，思索再三答应了。
千檀慢慢悠悠的摆好亲，才弹了起来。
谢磊终于达成所愿，笑成了一朵花，坐在欧阳汾的旁边开始了东拉西扯。
但欧阳汾一直闭着眼睛，开头说几句自讨没趣便没了话语，只得等一曲终了。
一曲闭。
“大人若是喜爱，这千檀姑娘就送给大人了！这是她的身契！”
谢磊将刚刚花重金为这花魁赎的身，新鲜出炉的身契递给欧阳汾。
他狭长的眼尾一笑，依旧是顶着一张毫无变化的脸，久久不接，谢磊又瞧不出什么情绪来，顿时细汗密集。
便只得尴尬的将这张身契放在桌上，陪着笑默默将身契推到他的面前。
“谢大人的礼太贵了！”这时欧阳汾清冷的声音才响起，“说起来我与谢大人此前并不认识，亦无交情，今日就寻了我几次，有何贵干？”
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欧阳汾倒水故意将水壶高高拿起，那细长的茶水，经过长长的倾泻，落到茶杯中时，温度刚好。
谢磊悄悄擦了擦汗，受了一晚上的罪，就是为了这一刻，他眨巴眨巴嘴，也不啰嗦，就直奔了主题。
“……这件案子其实咱们兵部之前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悬念，只不过是陛下念着私情还不愿放弃，可是毕竟那李家是折出去了两条人命啊！”
“其实，下官也没什么苛求，不过是李三郎的娘子，与下官内人的娘家有些亲戚关系，年纪轻轻成了寡妇，总是可怜的，其实大人也是明眼人，不会是非不分的……”
“永安侯府嚣张跋扈了多年，手中的田产和家私都是些好的，大人放心，若是他们倒了，这些东西都悉数孝敬大人！”
“我们别无所求，只是希望大人将来回禀皇上的时候，说一句话而已，也免得大人查案辛苦了！”
欧阳汾一声嗤笑，这才抬起眼皮子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矮胖油光的男人……
果然，是提前好了他的喜好。
不错，他爱财。
因为他觉得权利这种事情，伸手能握住的是一个人喜欢，而人喜怒无常，喜欢的东西都会便，就像感情一样，几年就会变，但是钱财不会变。
所以爱财。
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并不是什么样的钱都能看上，尤其是这起子陷害别人的脏钱。
这个油光男人只不过是一个官职五品的兵部小官，却将永安候这等权贵的案子捏的贼紧，不消说，定是朝中某位大腿的马前卒而已。
这等官位低的人四处奔走起来，不惹眼。
不过，既然是打探过他的爱好，应当知道他从来不会帮任何党羽的人，也不会卖任何人面子。
这人谈判手段老成且颇有自信他们不会失败，想来又是一个自以为能盖过天地的人。
“谢大人帮谁做事？”
“哐当”一声，谢磊手中的酒壶落在了桌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下官失礼！”谢磊心突突的跳，也不嫌脏自己动手收拾了酒壶。
“大人刚才说什么，下官没听清~”
欧阳汾端起他倒的那杯酒，眸子极冷，“没什么~”
“今日不早了！明天还有公事，要早些歇息，谢大人慢慢喝”
他意兴阑珊站起来准备走了。
谢磊哪里有什么游玩的心思，不过是来寻人罢，人都走了还留着是做什么？
“大人等等！下官也觉得时候不早了，是时候离开了！”
他示意千檀跟上去，桌上放着的那张卖身契欧阳汾也没有收，这让谢磊觉得格外的心慌。
礼不收，证明人家根本没有答应。
到了门口，追上欧阳汾，壮着胆子将卖身契塞到他手中，抬步就跑。
欧阳汾捏着卖身契，在看看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笑意的姑娘，如果这时候说又将她重新卖回繁音楼，这姑娘怕是……
千檀的笑看出来是真的高兴，与往日在台上坐着是完全两个模样，而且隐隐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这样卑微的模样，其实不陌生，他在她母亲的府里经常见到。
那些面容姣好的男子，时常带着这样战战兢兢讨好的表情站在他母亲甚是是他面前。
每次遇到，欧阳汾都会觉得一场烦闷，今天也不例外。
夜风出来，吹走些许的尴尬。
也许走路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即决定弃了车马，徒步走一走，就当散步了。
千檀仍旧抱着琴，跟在她身后大约三步之后，不远也不近。
他们慢悠悠的横跨过这条花街，转身进了一条巷子。
忽地，只听楼上一阵凄惨的尖叫和巨响，‘嘭’的一声，从天而降一个身影直直朝着欧阳汾砸了下来。
他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接着。
下一刻怀里就多了一个满身狼狈的女子。
冯诗蕊失去意识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姑娘，求求你救救我！”
随后便昏死过去。
听见姑娘二字，欧阳汾不爽的眉头皱的老高。
但眼下这个将她误认成女人的女子已经昏死过去了，想计较似乎也没必要的。
对，她那只小爪子还十分紧张的捏着他的衣领。
随后抬头向她掉下来的窗口望去，开窗的三楼的位置，接连出现了好几张不一样的脸。
只不过和他印象中的逼良为娼不一样，这出现的几张面孔都十分年轻，不是人老珠黄的老鸨。
心道，现在日新月异的这么快，老鸨届也竞争这样大了？
很快这一群人凶神恶煞的冲到了楼下，上来就要抢人。
“喂！把她还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