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行垂下头，沉默了半晌又才道：“后来他们说我的职位还不够”
他忽然笑了笑，“我自己都已经很满足了，可是他们说还不够高”
“这时候我觉得有些害怕了，盗出去军机意味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内心也日复一日的煎熬，但更加明白的是，我已经是没有回头路了”
“走错一步，不但自己分身碎骨，家里的人一个也跑不掉，我是被迫的……”
渐渐的，李智行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时说啊！”除了他那些不太合时宜的忏悔，程翊什么都没听到，当下也急了。
“我……”
李智行这才明白自己的失态，平复平复心情，“大约是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有些残酷，我自己一直没有勇气面对、回想才……对不起……”
“他们后来出了一个计划，说是为了让我的官职再升一升，要代替作为主将的程候爷接管天宝营，与他手中的二十万兵权。”
李智行说着闭上了眼睛，“我一旦动摇，他们就左右游说，说同样是开国功臣，为什么你们程家风光得意，而我们辰南伯府没落多年，何不趁机取而代之，我没有经受住诱惑答应了！”
“但是！”
猛然他睁开眼睛，龇眼欲裂，“但是原计划只是让三郎受些伤而已，以方便责难程侯让贤，达成我们的目的，却没想他们安排的人直接刺死了三郎！”
“以三郎的死为奠基的荣华富贵，我不稀罕！”
李智行气愤的说道：“我跑去责问，他们说是失误而已，他们不是故意的。”
他在行伍之中多年，这样的演习事故也常多发，李智行强忍下心中的悲痛，勉强的理解了，虽然说心中已有了疙瘩，但也不至于就此翻脸。
那些人见他被安慰了下来，便进一步诱惑，反正李三郎已死，总要有人为此负责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便听从了指挥，趁着出营之时嫁祸程俊平，彻底将他拉下来。
预料之外的是，程俊平仍旧是逃脱了。
目标人物逃脱了，但是那些人的计划却没有停歇，当时天宝营中带出去的亲卫都已死绝，李智行的身边都是那边暗处的人，所以当他们调转了矛头对准他的时候也是求告无门。
凭借自己一身的孤勇还是杀了出来，不过身受重伤。
那些人似乎也料定他活不了就制作了一个假尸体，按照原计划嫁祸程俊平，同样达到了将程俊平拉下马的目的。
再后来，李智行在躲藏养伤期间，听闻天宝营已然易主，而且还是一个从外地调回京的寂寂无名的将领手中。
“……至此我才明白自己被耍了！从一开始他们接触我就是为他们心目中的人选做垫脚石，因为我们的身份分量才足以将赫赫威名和名望并存的永安候拉下神坛！”
说到这里李智行已经哭了出来，“可惜我却是在牺牲掉三郎的性命和三番五次追杀后才明白！真真可恶！可恶！”
此时的悔和恨最是真切。
程翊默默听完，心中感触，但也为过多的表态，对于这种自作自受、罪行累累的人他安慰不出来，只是冷漠的问道：“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自己有想法么？”
李智行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打算不是一开始就说了么？”
“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可他们就是不愿意放过，想来是非要鱼死网破，荣华富贵都是浮云，自己的命一家人的命才是要紧的！他们欺人太甚，我焉能让他们太得意？”
毕竟是血性男儿，被逼到绝路上，身体里的血性也被唤醒了。
这时候应钟却轻哼一声，“若不是现在跟着程大人干活，光凭你刚才所说，我就可以先斩后奏，提着头颅交予皇上案前！”
李智行吓的一个哆嗦，向后退了不少。
应钟方才救了他，他一直对他有亲厚感。他武艺高超，不费吹灰之力斩杀两个杀手，更是李智行安全感的来源。
但现在‘安全感’说要砍下他人头去跟皇帝复命。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罪无可赦，但是……但是……有人要杀人，我只是做了那一把刀，还是把自己害死的刀。相比于刀，你你您……大侠你不知觉得找出执刀人更要紧吗？”
应钟自始至终都没有更多的表情，淡漠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其他任何表情，但就是看得李智行胆寒不已。
可怜巴巴的睁着一双眼睛，紧紧看着程翊，“程四公子，救令尊，我是最好的人证！”
“好了！”
李智行主动松了口，程翊顺坡滚驴，对应钟道：“我知你眼中容不下这等违逆之人，但是正如你所说，陛下将你赐我，是助我行事，你从前的职责也变了一些，我要留下他！”
应钟没有说话。
“出去吧！外面等着我！”
应钟听话出去了。
李智行松了一口气。
明里暗里听明白了应钟的身份更不敢造次，对能驱动应钟这号狠人的程翊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紧抱程翊大腿。
“哎！”程翊叹了口气，言简意赅，“我给你介绍介绍刚才哪一位煞神的来路”
李智行：“……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
他知道的够多了现在只想一个劲儿的逃避。
“他本是皇上的专属暗卫，专替皇上差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若是有不对劲可以直接下杀手，这么多年，咱们大景朝那些莫名其妙就暴毙的大臣，估计都是这么没的……”
李智行脸上出现骇色，或许还有丁点儿的后悔。
“我们虽然不至于滥杀无辜，但是我若发现你之后还有隐瞒或者是欺骗的话，我就不拦着了……”
“后悔吗？”
程翊又问道。
李智行沉默了一下，猛然又果断的摇头，“如今摆在我面前的路就只有立刻死还是缓一缓，道出真相，为整个家搏一搏，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程翊点点头，这次终于放心了。
程俊平的案子终于有了解决的希望。
顿时摈弃成见，两两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