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郑塬和梁晶一同抵达会议厅。
蒋仲易那儿动作很快,不出意外,今天可以正式传唤孟鸿文。
所有人憋着股劲儿,精神抖擞,只等一声令下,直捣黄龙。
“璟言来信儿了吗?”梁晶跟迎面的同僚颔首,转头,“我问你话呢!”
郑塬摘掉帽子,“晶姐,你就别担心他了,璟言在别的任务上有可能头脑发热、一意孤行,但在小嫂子这件事上,越紧急的情况,他只会越稳重,出不了事儿。”
梁晶神色略尴尬,清了清嗓,“谁担心他啊,我是怕他影响咱们这儿的进度。”
郑塬撇开头笑,没戳破。
会议厅内人员已经全部到齐,五分钟左右,关国峰神色凝重,在主位落座,“不搞虚的了,郑塬,汇报洲南的情况。”
“华防工厂全面监管,集团对外贸易部门的主要负责人已经被蒋老扣下了,所有证据移交范检。钱庄附近所有道路部署完毕,线人暂时没消息,哦对了…有个叫华眉的女人,是严柏青心腹,也是孟鸿文曾经养的探子,早上五点狸猫换太子,被钱六带走了,甭管他们要走哪条路,但凡出市,立即扣押。”
关国峰嗯一声,示意梁晶继续。
“璟言临走前提到的那两名严氏集团董事,昨晚被唐萧明扣在私人会所‘娱乐’,关之瑾趁机带着证据举报,监察组已经去查其分管公司的账目了。”
她刚说完,长桌对面一位主任提出异议,“蒋先生这样做不符合规定啊。”
梁晶没忍住呛他,“等规定?等到那些证据早都被毁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璟言做的没问题。”
“什么话,他这是违规取证!”
他们一言一语争执。
关国峰没搭腔,等消停了,甩出一沓资料,“这是今早提上来的华盛集团的报告,你看看。”
那位主任一张张翻过去。
“蒋璟言‘活过来’第一时间,揪出华盛于副董这个害群之马,其党羽眼看失势,自首的自首,交出赃款两千六百万,供出背后勾结的势力网十人不等,除了华盛,省里其他企业也安分不少。”关国峰笑了声,叩击桌面,“蒋璟言就是华盛的定海神针!他老子没日没夜抓你们洲南的老鼠屎,老婆被挟持,这样情况下还能顾着给你们铺路,而且准备得这么周详,我说句实话,我没那个脸去定他的罪名,要不你去反映?”
主任气焰彻底灭了,悻悻合上文件夹。
关国峰望向郑塬,“他一个人在中悦酒庄守到现在?”
“嗯,说不让跟着,他有他的打算。”
他顿了顿,拖来烟灰缸,叹气,“什么打算,他是想给昔日的师哥一条活路,争取个自首的机会。”
……
十点,中悦酒庄。
保镖满面愁容立在餐桌旁,“严先生,两位董事被带走,老严董还没出现,情况不妙啊…”
男人慢条斯理擦手,“老钱没消息吗?”
“最后一次联系是从钱庄接到华眉出发,之后这两小时没音儿。”
“不急。”
话音未落,保镖手机响了。
他接听完返回,语气焦急,“钱庄的消息,孟老奔您这儿来了!”
严柏青眉宇间陡然迸发出寒意,“我母亲呢?”
“也在。”
他起身,“带陈小姐离开。”
保镖亦步亦趋,“外面…那个人怎么办?”
严柏青驻足,先前镇定自若的面孔滋生出几分狂躁。
他转身,抬头,看到二楼处的身影。
单薄无助,犹如寒冬摇摇欲坠的残叶,双手本能捂着腹部。
保镖侧身挡住视线,放轻声音,“您甭管了,外面只有一个人,孟老如果真要来,先由他拖住,我们瞅准时机,把您和陈小姐送到船上。”
严柏青听着他的话走神了,随即再次望向楼上。
陈清一张脸素净白皙,兴许是孕激素导致有些浮肿,不过比之前丰腴点儿,显得女人韵味浓厚。
愈发娇憨,可怜。
“你先出去。”
保镖看出他不忍心,情急之下扶着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孟老既然铤而走险,肯定是房子已经塌了,他不会手下留情!蒋璟言出现在这儿,是天助您,他死了就死了,总归陈小姐之前伤心难过了一场,也不算白哭,您直接带她远走高飞——”
“出去!”严柏青厉声喝止,背朝着楼梯,衬衣下的胸膛一鼓一鼓。
保镖杵在原地不肯走。
他们都是严柏青在大湾区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人,是最忠心的,根本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自寻死路。
陈清温吞吞迈下台阶,闭口不提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我忽然想吃何姨做的蒸虾饺了。”
严柏青没看她,眼神警告保镖,顺便浅笑着搪塞,“等过两日,我接她过来。”
保镖扛不住他的压迫感,无可奈何退到门外。
陈清走到男人身旁,“我听何姨讲过你的许多事情。”
“说我什么糗事了?”严柏青拉过她的手,凉津津的,两小团捂在掌心搓热。
她难得不抗拒,模仿何姨的口吻,“她说,‘柏青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孩子’。”
严柏青被她语气逗笑,“混账,论年龄,也是我该叫你‘好孩子’。”
他牵着她到沙发区,取来毛毯裹住。
“柏青,我们回家吧。”陈清眼神恳切,自下而上注视他,“孟鸿文罪有应得,他害得你误入歧途,冤有头债有主,你会得一个公道的。”
严柏青沉默了半分钟,半自嘲半正经,“孟鸿文是我亲生父亲,我择得清吗?”
“当然择得清,那些事你不是主谋。”
“你父母因我父亲枉死,我甚至有参与善后的可能,这样的情况下,你能以平常心看待我,和我相处吗。”
陈清不说话了。
严柏青眼里是无尽的笑意与荒凉,“蒋伯父受我父亲连累,一辈子清誉毁了,璟言爱戴他父亲,他会以平常心看待我吗。”
“清儿,何姨骗你的。”他拢紧她肩上的毯子,阔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