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郑塬发来消息,追踪的号码在中悦酒庄附近打转,没有出市回程的意思。
蒋璟言把车泊在不起眼的角落,盯着手机屏上的小红点。
他基本确定了严柏青搞这一出的目的,无非是借陈清的手,让省里注意到孟鸿文在严氏安插的眼线,说不定,那两名董事正准备好材料自首,顺便告孟鸿文一状,好‘将功补过’。
作为一个商人来说,严柏青够精明,够阴险,这一招足以让孟鸿文手里任何威胁到他的筹码失效,董事会里的证人证明严苇岚被软禁,那么严氏所有错处是‘被逼无奈’,一切都是孟鸿文指使。
不得不承认,严柏青从他父亲那儿学到的‘金蝉脱壳’,达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程度。
蒋璟言捻灭烟蒂,通知唐萧明和关之瑾开始行动。
九点整,屏幕上的小红点回到了酒庄。
与此同时,陈清被严柏青抱出车后排。
她上车后反胃得厉害,好不容易睡着,严柏青不忍吵醒她。
“准备些清淡的晚饭。”他低声吩咐保姆,“早晨大夫送来的药膳熬一盅,和蜜饯一起送上来。”
陈清迷迷瞪瞪,睁开一只眼,“到家了?”
“还没有。”严柏青脸颊贴着她额头,稳稳上楼。
直到进入房间,闻到那股熏香味儿,陈清彻底清醒了。
她扑腾着挪到床头,蜷缩双腿,“你骗我。”
“今天家里出了些事,不是回去的好时候。”
“哪天才是好时候?”她语气加重,“明天?后天?还是明年?”
严柏青低着头,脊背略微佝偻,“清儿,我不骗你,家里的事情了结,我立刻带你回去。”他停顿半秒,语气中的宠溺意味渐浓,“以严氏董事长夫人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回去。你家的案子已经重审,等孩子出生,一切尘埃落定,音协那儿会给你腾出一个位置,你产后恢复一段时间,我会为你办一场出道演出,就定在我们订婚那日——”
“严柏青。”
他被打断,却没有气恼,拂过她发丝,“我在这儿。”
陈清盯着面前的男人,房里没来得及开灯,昏暗中他喜怒难辨,可分明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裹挟着。
讳莫如深的模样,风雨浸不透,让人心口沉甸甸的。
“我累了。”她翻身躲进被子里,打发严柏青出去,“让我静一静。”
“一会儿我来陪你用晚饭。”
严柏青合上门板,面孔一刹明亮,看到楼梯口警觉的保镖后眸子黯下去。
“怎么了?”
“有人在附近。”保镖如实汇报,“从码头跟到酒庄了。”
“多少人。”
“一辆车,一个人。”
严柏青眉骨一跳,几乎是瞬间明白来者是谁。
“不用管。”他神清气爽回到书房,拎起酒瓶伫立在露台,向下望。
保镖担忧,忍了忍还是壮着胆子发问,“既然您已经决定要带着陈小姐回大湾区,何必让她留着蒋璟言的孩子?不如去子留母,趁陈小姐现在还不知道蒋璟言‘活了’,等到了大湾区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严柏青灌了口酒,没由来烦躁,“蒋家会借题发挥,加上唐家指控,清儿能不能跟我走,还不一定。”
“反正之前圈子里都已经有传言,是蒋璟言抢了您的女人,又见您带着陈小姐出席,基本已经坐实了您二位重修旧好,谁的指控都不成立,陈小姐如果够聪明,就应该明白她的说辞会给蒋家和她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男人扯开衬衫扣,不耐烦,“行了。”
保镖噤声,从眼角观察他的表情。
其实严柏青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蒋璟言此时在华盛的职位还没恢复,即便恢复,孟鸿文垮台后,上头不会再给他开放权限,更别说,大湾区是严家的地盘。
只要蒋璟言还活着的消息瞒住陈清一日,陈清在严家的日子便长久一些。
没有蒋家,没有蒋家的孩子。
相濡以沫,琴瑟和鸣。
可每当这个念头萌生,陈清在清晨柔光下抚摸小腹的神情便让他心里那份‘不忍’更重。
严柏青眯起眼,盯着不远处主干道的一抹银白。
他摸了半天烟盒,没摸到。
保镖递出一支,“中南海,您将就抽,我记得您没有烟瘾就没准备,明早我让人去置办。”
严柏青含在嘴里,火苗跃在他眼里,犹如狂野的豹子,“不用,明早等他接出华眉就动身,准备好船。”
“您放心。”
直到深夜,主干道那儿始终没动静。
严柏青像是根本不在意,没让保镖去打探虚实,陪在陈清房间,哄她将药膳全喝完。
“今天几号了?”陈清忽然开口。
严柏青专心喂她,下意识回答,“15号。”
陈清乖巧咽下,怅然若失,“萧公子17号大婚,我们没法参加了,对不对?”
“我和唐家之间没有交情,请柬两日前已经发放结束,其中没有严家。”
“但我和他认识很久了。”她歪着脑袋,逐渐试探,“婚礼没法参加,我能不能打个电话,祝贺一下?”
严柏青气笑,撂下勺子,“你说呢?”
“唐家不会为了我跟你较劲,你不是去威胁过姑婆了吗。”陈清一双眼直勾勾的,“所以,你在防着谁?”
严柏青没接茬儿。
“你说蒋夫人在准备葬礼了,可萧公子和蒋璟言关系匪浅,关家再强硬,唐家老太爷、姑婆,也不会让他们在这时候办婚礼。”
他垂眸,隐去那一霎的惊讶。
看来陈清从蒋璟言那儿学了套话的本领,竟然让他一时疏忽说漏了嘴。
“孟鸿文不好糊弄,他如果要追究,绝不是你不回家就可以躲过的,到现在你还没把我交出去,说明事态在你掌控之中,所以,你还在防着谁?”陈清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答案。
严柏青端着碗站起,“别乱想了,早些休息。”
陈清心里有了答案,全身血液在此时沸腾到极致,一个劲儿发抖。
她手背青筋一缕缕鼓胀,死死环抱住自己,咬紧下唇抑制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