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季第二日一早就被文女士一个电话叫回去，周叔开车来接她时庄望已经去了公司。
等等也被他带去公司，想必今天又要住在公司了。
回到家，文女士正在衣帽间挑选衣服：“来帮妈妈看看这几件怎么样？”
尹季闻言上前，边看边问：“要去参加聚会吗？”
“今年打算回南城过年，一会你也去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就出发，在你姥姥家多住一段时间。”
“这么突然？”尹季惊讶，“全家一起去吗？”
“你爸和文律留这，咱娘俩去。”
“为什么呀？”
文女士从小在南城长大，和尹昌明结婚后搬来京西，尹季的姥姥还生活在南城。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文女士瞅她一眼，“我想我妈了，你爸和你弟两个大忙人，就你一个家里蹲的，可不就找你？而且……”文女士故意压低了些声音，“你爸看你闲着，昨晚上还和我说让你去公司上班，你现在不跟我回去就真的要被你爸抓去公司了。”
“我马上去收拾！”尹季立刻道，走了两步又不悦地回来，“你们怎么总想让我上班，我又不是学商科的，好好的一个公司放我手上不就黄了吗？”
“谁说只有学商的才能管公司，你不能雇学商的吗？商学院那么多人，还不够你用的？”文女士戳戳尹季的脸，“再说了，是谁嚷嚷着我和你爸重男轻女，要一视同仁的。”
这是尹季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度因为自己每天学美术学钢琴学击剑但是文律可以天天玩积木看动画片觉得爸爸妈妈偏爱文律，又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重男轻女这个词，哭着闹着要他俩写下一视同仁的保证书，丝毫不管那时的文律才四岁。
小时候的尹季蛮不讲理到经常把文女士气得想将她从塞回肚子里不生出来。
尹季也想起这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狡辩：“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有证据吗？”
“保证书还在我这呢，要不要看？”
尹季灵光一现：“要看，正好我要设计和青春有关的项链，你把我从前的东西都找出来，我一会要看。”
“明天就要去南城了，现在看来得及？”
“拿着去呗。”
文女士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是以，第二天的傍晚，尹季已经在陪姥姥去买菜做晚饭的路上。
姥姥之前是南城二中的校长，在学校有自己的宿舍，和学生们同吃同住，退休后住的离学校也近，每晚吃完饭总会溜达着去学校，站在外面看看。
尹季高二来南城住了一年，文女士怕她打扰姥姥工作，单独安排了别的住处给尹季，又派唐阿姨来照顾她的起居。
“刘校长，您来了。”门卫远远地就跑过来，熟络地打招呼。
“刚吃完饭正好溜达到这，来看看孩子们。”
这么说着，门口并肩走进来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手背在身后路过她们飞快的说了声“老师好”就跑了。
“姥姥你这么吓人啊，她们看见你就跑。”尹季不免觉得好笑。
“我都退休这么些年了，她们哪认得我，是怕老师。”刘清玫一眼看穿，“冰棍在身后藏着呢，怕我是执勤老师，被抓了告诉班主任。”
大冬天吃冰棍，尹季想了想，这事自己以前好像也没少干。
尹季深有同感：“果然是南城二监，出了名得严。”
“就是因为严，升学率才能这么高。”刘清玫冷哼一声，“你不严，别的学校严，人家考出来的分数就比你高，一分……”
尹季熟练的接过话头：“就能差出一操场的人，将来高考就差在这一分。”
刘清玫戳戳她的脑袋：“嫌老太太唠叨了？”
门卫也在一旁笑：“刚刚我还没敢认，这是您外孙女吧？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一晃眼都长成大姑娘了，”说起尹季，刘清玫的眼里露出些温柔来，“别说你了，她今天刚回来时，我都瞧了好一会呢。”
“您吃过了吗？这个点食堂正好有饭，要不去尝尝？”
“不了，不打扰孩子们吃饭了。”刘清玫摆摆手，拉着尹季想走。
尹季不动：“我想吃。”
“你这孩子……”
“我都好几年没吃过了，”尹季晃了晃刘清玫的胳膊，撒娇，“姥姥，去吃嘛。”
“你在这吃，你妈还在家饿着呢。”
“她整天跟仙女一样只喝露水，晚上从来不吃饭的。”
刘清玫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让尹季按规矩去登记表上写清信息才带着她进去。
尹季东张西望，一会说这棵树她当时上学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大，一会又说还是学生时代好，无忧无虑的。
刘清玫问：“那我采访一下尹同学，你现在有什么烦恼？”
尹季一噎，想了半天：“好像也没有。”
又走了一会，路过一条小路，尹季指着那问：“姥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你们的秘密基地。”
“这你都知道？”尹季惊讶。
这是他们上学时偷闲的地方，走过那条路，尽头有个小亭子，掩在几棵树后面，经常会有学生聚在那，打牌、唱歌、玩游戏。
“你们的事，当老师的哪一个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高中学业压力大，偶尔偷个懒可以接受。”刘清玫拉住想再过去看一眼的尹季，“你过去他们会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回来。”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当时还给最严的老师起了个外号。”
“什么外号？”
“灭绝师太。”
刘清玫摇头笑笑：“几十年过去，还是这个称呼，没个变化。”
已经过了饭点，她们到食堂时没有多少人，尹季纠结半天，哪个都想吃。
从前在学校时，觉得学校的饭为什么就这么几样，每天吃都吃腻了。现在毕业了，终于能回来吃一次，却觉得饭的种类这么这么多啊，都不知道吃哪个好。
尹季终于选好，找到姥姥时，有个女老师正坐在她身边说着什么。尹季上前，将盘子放下，尹季定睛一看，惊喜道：“王老师！”
被叫做王老师的人看向她，辨认了一会：“文月？你也回来了？”
王老师是尹季高二一年的班主任，是个平时很温柔但发起火来非常吓人的女老师。
“文月还和以前一样漂亮。是回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吗？”
“什么同学聚会？”
“原来你们高二九班的同学聚会，每年都有，你之前一直没来过，我还问起来呢，夏果说你出国了，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是参加这个的。”
“我不知道这个事情，我是回来过年的。”
刚说完，尹季的手机响了两声，打开，正巧是夏果发来的微信：听说文大小姐回国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够不够意思？
尹季一愣，有些诧异，这么巧？
——刚回来，今天到南城，要约吗？
——那是当然，翘班也得和你见面呀。你在国内能待几天？年前有个同学聚会，这次回来了要不正好参加一下？
——可以，你定时间，我准时去。
说完，尹季摇了摇手机，和王老师说：“现在，确实是回来参加同学聚会的。”
“我就说嘛，你虽然就来了一年，但是当时和班里人关系都很不错，他们要是知道你回来了怎么可能不叫你。”王老师是班主任，晚自习要去坐班巡查，只又和刘清玫说了几句话就先离开。
尹季吃下一大口拌饭，满足的长叹一声：“还是记忆里的味道，真好喝。”
“你小时候跟吃猫食一样，难得有你爱吃的。”
“嗯？”尹季奇怪，“姥姥你记错了吧，我从小到大都可爱吃饭了。”
刘清玫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接话：“是记错了，不爱吃饭的是小星，他怎么没回来？”
“他那个大忙人，爷爷生日也只是回来了一天，半夜又开车走了，谁知道去哪了。”
星和月是文律和尹季的小名。
尹季出生前尹昌明和文柔商量，第一个孩子姓尹，第二个随文柔姓。
尹昌明说，女儿是尹家的掌上明珠，想给尹季起名尹明珠，文柔认为女儿要过好每一个四季，想起名尹季。
最后让尹季自己抓周，为让尹昌明心里平衡些，把取小名的资格给了他。那天晚上皓月当空，尹昌明说：那就叫小月吧。
姐姐是小月，文律出生时自然就叫小星。
他俩的小名一般只有老一辈会叫，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尹季也不清楚，高二时文女士给她办转学，为什么要把她的名字改成文月，但叫文月好像也没有问题，所以南城的朋友一直都叫她这个名字。
见刘清玫不说话，尹季双手抱臂，故作生气：“怎么，刘校长想你的大外孙了？难道有我这个外孙女回来陪你还不够吗？”
刘清玫轻轻瞅她一眼：“那你就多待两天，别跟你妈一样今天回来明天就得走。”
“妈妈明天要走吗？”尹季啊了声，“她不是说和我一起住到过年吗？”
“回去给学生上课。”
尹季见姥姥冷了脸，知道她在不满文女士只回来一天，立马哄道：“这还不是遗传刘校长吗？咱们不管她，我在这住，只要姥姥不烦我，我就一直住。”
两人吃完饭又在学校逛了逛，尹季还想去看他们上自习，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灵感出来，却被刘清玫以打扰学生为由拒绝。
快走到学校大门，刚才的门卫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手里提着个大袋子在等她们。
门卫笑得憨厚，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我媳妇听说您今天来了，送了她做的排骨和腊肉，让我给您送家里去。刘校长您别嫌弃，也别拒绝我，要不是您组织学校募捐，我拿不出钱给她治病。”
刘清玫摆摆手：“不在学校门口拉扯这些，让人看了影响不好。”
他们走远了些，刘清玫才说：“都七八年的老黄历了，还拿出来说。吃了你家两年的肉，再吃就成习惯了，这次拿回去，以后不要再给了。你在二中干了一辈子，尽职尽责，早年间闯进来个酒鬼拿着刀，你怕伤着孩子，直接就扑人身上，那菜刀都给你胳膊划拉个大口子。咱们老同事相处了一辈子，谁家有困难就帮一把，别讲这些客套的，你爱人还在养身子，劳心劳神的做这些干什么？”
“刘校长，”门卫有些无措地提着袋子，“你帮了我们家大忙，可以说是救了我们家的命啊。我和我媳妇也就能拿出这些东西报答您了，您不收回去之后，我媳妇又该念叨我了。”
“这个恩情太重了，我可受不得。”刘清玫看他坚持，叹了口气，看向尹季，“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挑点拿着。”
尹季立马会意，扬起笑：“让我来看看，都是些什么好东西，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门卫立马将袋子打开，一点一点介绍：“我媳妇前几天做的腊肠，买的肥瘦相间的肉，还有鸡爪，在锅里卤的。排骨炖了好几个小时，很软烂，做饭这方面，我媳妇能算个大厨。”
说到他老婆，门卫笑的褶子都出来了，尹季听着心里也开心，附和着点头，最后选了几样：“这些吧，都是我爱吃的。我姥姥吃素，拿回家也就我吃，你看我这小身板，敞开了吃都得吃上好久呢，这些就够了，心意我们也领了，剩下的您拿回去和您爱人吃吧。”
门卫走后，尹季笑眯眯地挎着刘清玫的胳膊：“姥姥，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
“不错。”刘清玫想接过袋子，尹季的手往后躲了下，“晚上冷了，回家吧？”
“好！”
尹季不常回姥姥家，因为姥姥年轻时工作忙，忙家访忙出卷忙开会。
文女士以前还因为这个事和刘清玫吵过架，她觉得在刘清玫心里，她这个女儿还没她的学生重要。后来长大了，也理解了母亲，但依然认为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家长的陪伴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结婚后，她将重心回归家庭，并且规定无论尹昌明工作多忙，都必须将她与孩子放在首位。
尹昌明确实也做到了并且做得非常好，所以尹季和文律是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长大的。
虽然只是散步但也走了两个多小时，尹季回家后快速洗了个澡就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刘清玫洗了水果端进来，看她这个样子颇为嫌弃的皱皱眉：“和你妈一个懒样。”
“要么我是她亲闺女呢。”尹季有气无力，张嘴让刘清玫喂她吃，“怎么回家还换了套衣服？”
“好看不？”刘清玫转了一圈，“我也给你买了，一会去试试合不合身。”
是白色的中式太极服，刘清玫从衣柜拿出另一套粉色的：“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跟着我一起去打太极。”
“我不去。”尹季将头扭到一边，哀嚎，“六点也太早了。”
“十点睡六点起，每天八个小时的睡眠是最科学的，现在的年轻人身子骨还没我一老太太硬朗。前几年你在英国，你妈给我打电话，总说你动不动就生病，还想给你配个家庭医生。我就说是缺乏锻炼，你要是像我那些学生，每天上下午课间操跑四十分钟，根本不会生病。”刘清玫把尹季从床上拉起来，拿着衣服在她面前比量，满意地点点头，“买的时候我就说我家孩子长得白，粉色衬人，好看。”
尹季知道姥姥向来说一不二，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倚门站着的文女士，文女士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刘清玫转头：“要不是你明天就走，也得一起。”
文柔长叹，一脸痛心疾首：“真是太遗憾了，就让我亲爱的女儿帮她的母亲弥补这份遗憾吧，加油！”
加你妹。
尹季只敢在心里偷偷骂一句。
南城的冬天虽然没有京西冷，但风很大，尹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和夏果见面。
两人约在咖啡厅，尹季刚下车，就看见夏果站在店门口四处张望，她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熊抱。
“大小姐，你心里都没有我，来南城都不知道约我出来玩！”
尹季回抱她：“天地良心，我昨天到南城今天就和你见面了。”
夏果是尹季高二的同桌，性格大大咧咧，自称是高二九班的大姐大。
尹季刚来时不太爱说话，而夏果又太能说话，所以王老师趁着刚开学将她俩安排在一起。本意是让夏果安静些，却不想夏果是个别人不搭理她也能自说自话的人，觉得尹季这样的性格想合群太难了，每天苦口婆心让她多和班里人说说话。还带领她的一众小姐妹每节课下课都围在她身边陪她聊天。
直到开学的第五天，尹季实在受不了她们的念叨，动用了“钞能力”给班里同学一人送了一份礼物，给夏果的尤其多。
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平时安静点。
惊得夏果一天没敢说话，直到晚上放学才缓过神来，和她离校的路上感慨一句：“大小姐竟在我身边。”
学生时代的孩子们，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加之尹季虽然刚开始不爱说话，但脾气很好，与大家也合得来，很快就融入了集体。
“最近在做什么？”尹季选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不对啊，今天是工作日，你怎么还能跑出来？”
“在当被资本剥削的社会边角料。”夏果自嘲一声，“我说出来见客户，做我们这行的，就有一个不用坐班的好处。”
夏果从事的是房产销售，半年前还和尹季说她升值了，当上销售经理。
“工作很累吗？”
“怎么说呢，”夏果支着头看向窗外，“我以前很喜欢说话，但是工作两年就觉得越来越不想说话，回到家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每日的工作总结、每周周报、每月业绩评比、绩效考核。你记不记得当时王老师说学生时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要好好珍惜。我当时不以为然，豪言壮志以后等我赚了钱，先全国游再出国，想买的想吃的想玩的统统拿下。”
夏果趴在桌子上，那叉子拨弄小蛋糕上面的水果：“可是现在，你看看我，是不是一身班味？”
尹季摸摸她的头：“你们的业绩是按什么算的？”
“卖房子啊，卖一套或者租一套，就能有提成。”
“那我买一套吧。”
“大小姐啊……”夏果哭笑不得，坐起身，吃了口蛋糕，转移了话题，“这几年同学聚会也就是以前几个玩得好的聚一聚，没那么多人来，我跟他们说了你今年回来了，都说必须要把你带过去。”
“好啊，好久没见了。”
尹季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不是说要结婚了吗？提前送你的新婚礼物。”
夏果打开礼物盒，是一个金镯子。
沉甸甸的。
明显是做了心理准备，但没做够。
夏果合上，知道尹季肯定不喜欢她拒绝，满眼虔诚：“谢大小姐赏。”
尹季伸手要收走，被死死按住，夏果笑出了声：“好好好，不叫你大小姐了。 ”
新婚贺礼是尹季陪郑忻儿定礼服那天买的，导购看她们来，习惯性的将她们引到珠宝区，尹季叫住她，说要买金子。
“这是多少克？”尹季问柜员。
“35.9克。”柜员拿出计算机算了下，“金价每天都在变，按照700一克算，大概两万五。”
“你要送人吗？这也太少了，拿不出手啊。”郑忻疑惑，“怎么不送珠宝，我看那边的翡翠石就不错。”
尹季点点头：“就这个，包起来吧。”
买完出门，尹季才挽着郑忻儿的胳膊慢慢道：“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她是普通家庭，如果我送得太贵，人家也不敢收。金子保值，两万块对咱们来说虽然不多，但对她至少能应个急。”
郑忻儿语气立马酸溜溜了起来：“你对你南城的好妹妹可真贴心，不像我，只把你当唯一的好姐姐。”
尹季在她继续入戏前打断施法：“你生日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Graff的手链，还满意吗亲爱的妹妹？”
郑忻儿扬了扬眉，满脸的得意：“还算你了解我的品味。”
和夏果只待了一个多小时，她就被一通电话叫走，走前夏果拉着她的手满脸抱歉：“婚礼好多事情要筹备，这次是婚纱出了点问题，不好意思啦。”
“你要去试婚纱？”尹季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夏果眼前一亮：“是啊，为什么不让你陪我一起呢？”
两人来到婚纱店，夏果看起来心情很好：“你眼光好，一会帮我看看我适不适合那件婚纱，我肚子上有些肉，总感觉穿起来胖胖的。”
“是婚纱是否适配你，”尹季纠正道，“你都瘦成这样了，手腕跟麻杆一样还嫌自己胖呢？”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里间，里面正坐着个男人，看见夏果来嚷嚷道：“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才来啊。”
夏果对他的存在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老婆试婚纱，我不该来？”那男人冷笑一声，看向她的表情带着微怒，“还是说，嫌我给你丢脸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挑好后拍个照，回家拿给你看，就不用麻烦你跑一趟了。”夏果接过店员递来的水，放在那男人面前，看他的目光落在尹季身上，主动介绍道，“她是我高中的朋友，今天凑巧回来，见了一面。”
又转身和尹季说：“谢谢你送我，你不是还有事吗，先回去吧，我这有他就行。”
说得礼貌又疏离，和刚刚见到她的反应截然不同，尹季微微蹙眉，点头：“那以后联系。”
往外走的过程中，有店员正在整理婚纱，尹季拉住她询问道：“夏果的婚纱有什么问题？”
店员看了看里屋，小声道：“没什么问题，就是王冲今天来觉得价格高了。”
“多少钱？”
“一千八，包括主纱、秀禾和敬酒服，跟妆也算在里面了。”店员叹了口气，“要不是夏小姐和我们店长是朋友，不会这么便宜的，都是赔本的。”
尹季几乎要笑出声。
一千八，无论是富贵还是普通人家，结婚连一千八的婚纱钱也拿不出来吗？
婚纱钱都拿不出来，还娶什么老婆，结什么婚？
“有便宜的你不选，非要选这个两千的，家里有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你是不是诚心想花光我的钱？”
里屋男人的叫嚷声传来，尹季面色微冷，转身想冲进去，又停住脚步。
她想起刚刚夏果让她离开时藏在眼里的哀求。
她不想让她看见、听见。
尹季垂眸，给她发了个消息：有事找我。
转身离开。
刚出门，收到姥姥发来的信息：小月同学今天是否回家吃饭，这取决于我是否要去超市买菜。
尹季弯了弯唇，回：请刘老师稍等片刻，我飞奔回家！
刘清玫：开车慢一点，安全第一。
尹季：收到~
回去后，尹季将今天遇到的事隐藏了具体姓名和姥姥说了一遍，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没有冲进去给朋友撑腰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多管闲事。
刘清玫正挑选偏肥的肉打算过年前做灌肠吃，静静听她转述完才说：“今蒙指受入处的下一句是什么？”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尹季沉默，继续听姥姥说：“我认为你做得很好。她没有想过让你碰上她丈夫，可以看出她不想让你知道她的家庭与经历，她不说你不问，是对她的尊重。”
刘清玫把有走向零食区迹象的尹季一把拽回：“这一段时间，你可以多关注她。”
结完账出去，空中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地上已经湿了一片，显然已经有一会，尹季让姥姥等在门口，自己将车开过来。
“没这么娇气，走吧。”
尹季跟在刘清玫身后，嘟囔：“大冬天的不下雪，怎么还下起雨了。”
走了一会听见有人叫她，尹季回头，眼前驶过几辆车，遮挡住视线。
“怎么了？”
“好像有人叫我。”
刘清玫也往后看，没看到人影：“听错了吧？雨下大了，快走几步。”
尹季乖乖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