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灯案16:怀远坊
李珏2024-03-25 12:003,544

  天宁二十年,十一月初四,辰时,九曲巷。

   一大早,丁祸就被猫叫声吵醒。推开门一看,却是乙女所化黑猫,在园子与一只麻雀吵架。丁祸拉着一张脸,抱怨道:“不去拿耗子,与那只麻雀计较什么。”

   黑猫眼眶冒火,直接朝着丁祸扑了过去。丁祸吓得一个趔趄,抓起扫把便反抗。一人一猫,在园子里追逐,叽叽喳喳,鸡飞狗跳。

   李红衣立于那茶树下,听着打闹声,面露笑意。听得有脚步声靠近,李红衣道:“如何。”

   来人是一日未归的昊六,他带来消息:“青儿姑娘说已经照着公子的意思,把该说的都说予林亦听了。王爷的行踪,也已经散出去了。”

   摘下一片一叶一心,在手中揉搓后置于鼻尖,李红衣闻着茶香:“去把门打开,迎客吧。”

   昊六有所犹豫:“公子何须在乎林亦的生死。”

   将茶叶放入嘴里,细嚼了嚼,李红衣道:“他终究会与我们同路。”

   “可以他的性子,会接受公子的好意吗?”昊六又道。

   李红衣笑道:“他终究是林晋的儿子。”

   追逐半天,丁祸未伤到黑猫分毫,反而弄得自己喘不过气。拄着木剑喘气时,丁祸听到了林亦的名字,凑到了李红衣跟前,怒道:“你们说什么,我听到了。李红衣,你在谋划什么?”

   李红衣面向丁祸:“五日之期已到,我们和大理寺都没查出什么结果。”

   丁祸立即道:“那不正好是林亦的死期。”

   “皇帝要的不是谁死,而是一个结果。”李红衣道。

   “可你不是说没有结果吗?”丁祸道,“没有结果,林亦提头去见,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李红衣无奈摇头:“当真傻痴。皇帝要的结果,是你丁祸,不是凶手。”

   瞪大了眼睛,丁祸不可思议:“不应该是找到真凶吗?”

   “在皇帝眼里,你的清白,比真相更重要。”李红衣摘了片茶叶,塞入丁祸嘴里,“这也是你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嚼着茶叶,丁祸一脸苦涩,心中却在计较,为何李红衣会这般了解宁帝。将茶叶吐了,丁祸欲说什么时,却发现昊六已经将院门打开,林亦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丁祸抓起木剑就要冲上去,却被李红衣拦住。

   林亦并未走近,只是站在门口,打量着李红衣。李红衣听着呼吸声,转向林亦,微微颔首。黑猫见林亦现身,怒吼了一声后,跑到了李红衣脚下。林亦瞥了黑猫一眼,道:“先生当看好自己的猫。倘若它惹了祸,先生也有法子救它。”

   李红衣抱起黑猫,笑道:“我的猫从不伤人。”

   看了一眼丁祸,林亦又道:“先生好手段。本官昨夜才查明白,先生用了什么障眼法,从禁军眼皮子底下将平南王救出来。”

   李红衣摸着黑猫耳朵:“大人若有证据,可将吾送至殿前问罪。”

   应是无意识的反应,丁祸挡在了李红衣面前,冲着林亦大喊:“林亦,你有本事抓本王回去,不必牵连他人。”

   听得丁祸动静,李红衣心中一惊,心中欢喜显于脸上。林亦并不与丁祸计较,只道:“那就依先生所言。”

   看着林亦转身离去,丁祸一脸不解:“他来不是为了抓我吗?如何就走了?”

   李红衣将黑猫放下,伸手摘了几片茶叶:“林少卿办事,素有原则。他来是想告诉你,准备着些,天黑之前,他会名正言顺将你抓回去。”

   “啊?”丁祸一把抓住李红衣的手,“我好像明白了。李红衣,你说得天花乱坠,其实是想把我卖了,了结此案对吧?”

   “若把你卖了,能了结此案。”李红衣将摘下的茶叶放入腰间的香囊之中,“何乐不为。”

   看着李红衣伸出手,示意自己搀扶,丁祸气得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又觉得李红衣不至于如此。跺了跺脚,深呼吸了两口气,丁祸又走了回来,搀扶着李红衣:“要去何处?”

   李红衣心中笑意不止,面上却冷得很:“怀远坊。”

   

   怀远坊于平阳坊相邻,只是一墙之隔,房价却相差甚远。半年前,秦也花了所有积蓄作为首款,在吉祥寺办了香火贷,终在怀远坊购了一套二进的宅子。因着他的手段,真正拥有了这套宅子。当他幻想着,迎娶心上人鸳儿过门,过好日子时,却没了性命,独留鸳儿孤苦无依,无名无分。

   只是,鸳儿对秦也有几分真心,外人都看在眼里。草草将秦也下葬后,只过了一日,鸳儿便寻了一间商行,将宅子变卖,换了三百两银子。又有人做保,安排了车马,可护送她去青州安置,故在这一日,她收拾了细软,准备离开平都城。

   这一日,天总亮不起来。已过巳时,天还是阴着,灰蒙蒙的。在秦也牌位前上了炷香,鸳儿求秦也保佑,她能平安度过余生,也保证自己再不嫁他人。可就在这时候,忽一阵风吹来,竟将那牌位吹倒在地。

   捡起牌位,鸳儿忽就有些心神不宁了。也是这时,房梁上一只黑猫蹿了下来,吓得鸳儿慌了神,手中的牌位掉落在地。万幸,牌位安好。鸳儿捡起牌位,仔细掸了掸灰尘,小心翼翼收入了包袱之中。

   可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却听得外面传来敲门声。鸳儿整理了仪容,行至院门口,拉开了一条门缝。透过门缝看见,一位俊朗的白衣贵公子搀扶着一位盲眼的红衣公子出现在门外。这一白一红二位公子,便是丁祸与李红衣。

   丁祸打量鸳儿穿着,着一身素衣,不施粉黛,不带丝毫风尘味,问道:“你是鸳儿姑娘?”

   鸳儿知晓来人来意,更知晓秦也沾惹了什么,冷言道:“你们找错人了。”

   看着鸳儿关上了门,丁祸一脸惊愕,嘀咕自己堂堂平南王竟然吃了闭门羹。就在丁祸意欲再次敲门时,李红衣拉住丁祸的手:“要走的人,拦不住的。”

   丁祸一愣:“别说我听不懂的。”

   听着屋檐上传来猫叫声,又听得不远处有属于马的呼吸声,李红衣指着远处的拐角问:“是不是停着一辆马车。”

   丁祸转头一看,果然有一辆马车,车夫戴着斗笠,不时看着这个方向。又想起那鸳儿的打扮以及透过门缝看见院内空无一物,丁祸点点头道:“你不用解释,我大概也能懂了。你打算如何做。”

   一阵风吹来,李红衣鼻头微动,拉着丁祸往另一边走去,只道:“给你一把剑,你能打得过那车夫吗?”

   装作不经意,回头瞄了一眼那车夫的身形,丁祸咳嗽了一声:“不是沈夜的对手。”

   李红衣笑道:“忘了,你手无缚鸡之力。”

   丁祸耸耸肩,回敬道:“奈何,你这瞎子没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寸步难行。”

   鸳儿回到房中,心跳不止,果然如预料的人,他们找上门了。那个人千叮咛万嘱咐,若她想活命,就得守口如瓶。过了近半炷香的时间,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口哨声,鸳儿才拿起收拾好的行囊,离了这幢从不属于她的宅子。

   出了门,鸳儿直奔拐角,上了那辆等候已久的马车。刻意绕了一段路,车夫甩开了跟在后面的尾巴后,从东门出城,上了官道,朝南而去。车夫与鸳儿都不知道,那黑猫此时正趴在车顶,慵懒地打着哈欠。

   鸳儿掀开链子,看着离平都城越来越远,紧紧抱着秦也的牌位,念叨着是秦也救了她出火海。可走了不到三里地,车夫却忽转入了一条小道,入了一处密林。天气阴郁,冷风呼啸,好似有恶狼在狩猎。

   心慌了起来,鸳儿喊道:“大人走的是哪条路?”

   忽拉缰绳,马车骤然停下,车夫冷冷道:“死路。”

   看见车夫竟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寒光闪闪,鸳儿抓起装着银子的包袱,推开后门,跳下车去。可她还未跑出许远,一阵冷风从头顶飞过,那车夫竟然落在了鸳儿前面。

   鸳儿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车夫冷笑一声,指着她抱着的牌位,挥出了短刀。可在这一瞬间,幽幽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给了你活路,偏偏来送死。”

   车夫抬头,却见说话的是那马车顶上的黑猫。鸳儿认出了那黑猫,连连往后退并喊道:“不管你是谁,求求你,救救我!”

   黑猫凌空一跃,落在了车夫面前,化作了乙女的模样。车夫虽算是江湖人,却也被眼前的情形所吓到,不自觉手抖。

   乙女回头看着惊惶失措的鸳儿:“我救你可是有条件的。”

   没有丝毫犹豫,乙女道:“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乙女笑了笑,忽手中出现一把长剑,在那车夫攻上来时,一个闪身绕到车夫身后,一剑便划破了车夫脖颈。

   车夫闷哼一声,倒地而亡。也是这时候,丁祸领着李红衣出现在了鸳儿身后。丁祸一脸不可思议:“如何白天,你也能变成人了?”

   乙女伸了个懒腰:“老娘任何时候都能变成人,只是白日里好睡,不想做人而已。”

   当着鸳儿的面,乙女又化作了黑猫,朝着鸳儿叫了一声后,跳上了马车睡觉去了。鸳儿吓得脸色铁青,回头终于看清楚眼前人,就是方才找上门的人。

   李红衣冷冷道:“你替他们守着秘密。可他们却要你死。”

   鸳儿哆嗦着身子:“那你能保证让我活着吗?”

   丁祸一脸嫌弃:“走路无路了,你还讲条件。”

   李红衣道:“我只能保证你活着到青州。至于你后面如何,就看你的命数了。”

   微微细想,鸳儿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李红衣缓缓走向鸳儿:“秦也与你相识近十年,月月光顾你群芳楼数次。以他的俸禄,就算有吉祥寺的香火贷,也买不起怀远坊的宅子。”

   鸳儿到底在群芳楼多年,知晓李红衣话里的意思,虽有犹豫,她还是说了实话:“那宅子并非他买的,而是有个贵人送予他的。”

   丁祸即刻接话,可在意的是香火贷:“那他到吉祥寺借贷,是为了什么?”

   鸳儿回道:“收这么大的礼,如何能明目张胆。所以,香火贷只是个幌子。”

   李红衣又问:“那贵人是谁?又为何这么大手笔?”

   看了看周围,不过是荒野密林,鸳儿才敢以平常的声音道:“那贵人是谁,他从未与我提起。我只知道,他替那贵人,办了一件事。”

   丁祸追问:“何事?”

   鸳儿道:“公子可听过澧县贪渎案?”

  

继续阅读:阴灯案17:五日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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