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灯案05:见过兄长
李珏2024-03-03 12:193,327

  天宁二十年,十一月初二。丁祸入了老君庙,第一次见到了李红衣。

   这一日,天气好得很。竹林晓风沾染着茶香,暖暖秋阳舞弄光影,丁祸忽有种归家之感,离奇却又觉舒适。也是这暖阳晓风,让他将眼前的红衣男子,恍惚认作了梦里的红衣仙人。而那红衣男子,就是这老君庙的主人,李红衣。

   李红衣独坐廊下,万籁俱寂,恍若与世隔绝。暖阳透过轻纱似的雾霭,落在他身,其人就似那闪光的明珠。其人约莫二十岁,着一袭大红色长袍,以茶棍为簪子挽着发髻,如瀑墨发无风自舞。红衣如火,烈烈燃烧,映衬得他俊朗的面庞,侵略性般夺目耀眼。

   丁祸不自觉被他的眼睛吸引。他那双眼睛,看似无神慵懒,可见之便知其深邃,似能洞悉这世界的一切虚妄。也是因他这无神慵懒,让丁祸察觉到,他红衣之下,藏着的那股阴气,不,应说是来自暗处的阴邪之气。只是,这阴邪之气,抵得了阳光,令人不禁想要靠近,去触碰独属于他李红衣的神秘。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沈夜在丁祸身后嘀咕,“虽如黑猫所言,殿下与他有几分神似。可殿下在他面前,也只能是萤火之光,要逊色不少了。”

   与其他几位皇子比起来,丁祸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己的貌美。他也凭着这份美貌,得很多人宠爱。可如今,只是初见李红衣,就让他失了色。虽说不在意皮囊,可到底也会心生不爽。听沈夜如此说,丁祸白了他一眼,小声喝道:“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柱子下趴着的黑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因着困意,身子软趴趴的。爬到李红衣脚边,撒娇般蹭了蹭。李红衣早已注意到院中的动静,喝了口茶,与黑猫道:“去吧!”

   黑猫得了许可,瞬间直起了四条短腿,朝着院中的丁祸叫了一声后,顺着柱子上了房梁,寻了个可晒太阳的屋檐,睡觉去了。

   李红衣早知晓丁祸已至,倒了杯茶,欲招呼丁祸进来。可当他摸着茶杯时,却感觉到手边一阵冷风拂过。神色微动,李红衣冷冷道:“都说了今日谢客,你偏偏要闯进来。”

   其声比其人更清冷,疏离。丁祸闻之,与沈夜眼神确认他说的是自己后,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道:“什么叫偏偏闯进来,明明是你叫我来的!”

   丁祸气呼呼走向李红衣时,沈夜神色一凛,忽感受到一股寒意藏于丁祸身后。或许,李红衣这话,并不是对丁祸说的。当沈夜反应过来时,抬头却见丁祸身后笼罩着一团黑影。

   “别以为你长得好看,会些乱七八糟的术法,就能这么无理。”丁祸边走边喊,“我好歹是平南王,你见了我,是要下跪行礼的!”

   听着丁祸无理的声音和脚步声,李红衣知晓他已至廊下。李红衣眼神始终落在前方,眼珠一动不动。他右手微微抬起,如柔荑般纤细修长的手指,在茶杯之上闲散地画了几笔。一道符文,落入茶水之中。

   就在丁祸骂骂咧咧,欲直接跳上廊子时,李红衣轻声道:“闭嘴!”

   李红衣淡淡一句话,丁祸似体内的本能一般受到了压制,停在原地,闭上了嘴。当他反应过来时,却见李红衣端起手边的茶,朝着他泼了过来。幸丁祸还算机敏,歪身躲过了这杯茶。可他没注意到脚下的苔藓,在茶水洒落在他身后时,整个人滚落在地。

   这一摔,彻底点了丁祸心里的火,心里有无数辱人的词汇。只不过,喊出口的却是:“李红衣,你放肆!”

   抓起一把泥,丁祸快速爬了起来,报复般朝着李红衣扔了过去。哪晓得,因他方才摔倒时摔了手,一阵剧烈疼痛让他收回了手,以至于飞出去的泥在他眼前如雨一样落在头上。几乎抓狂般,丁祸大喊:“沈夜!给我拿下这狂徒!”

   换作他日,不必等丁祸发号施令,沈夜早已经挡在他身前。可今日,沈夜却毫无动静。莫非,沈夜也遭了暗算?也是这时候,丁祸才察觉到身后起了一阵风,寒冷刺骨。

   身后的沈夜大喊:“殿下,小心身后!”

   当沈夜冲过来,挡在了丁祸面前,丁祸转过头才看见,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周身冒着寒气的黑衣人。他也才明白,是李红衣泼出的茶汤,让这东西现了形。

   看那黑衣人无脸,丁祸惊叫着道:“这什么鬼东西?李红衣,你这老君庙有鬼啊。”

   “傻痴,那是你带进来的。”屋檐上睡觉的白猫,呓语一般慵懒道。

   丁祸一阵错愕,他活至今日,未见过这种东西,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招惹这种东西。只有沈夜,终于明白了这东西是传闻中的隐卫,更知这东西来自何处。就在那黑衣隐卫扑上来时,沈夜一个闪身绕到隐卫身后,挥出一剑,刺中隐卫颈部。这一剑下去,那黑衣隐卫瘫倒在地。寒气散去,只剩下一张符纸,经风一吹,化为了灰烬。

   黑猫听着屋檐下的动静,伸了个懒腰,喵呜了一声,又沉沉睡去。丁祸终于松了一口气,再转身看着李红衣时,李红衣纹丝不动,依旧喝着茶。注意到李红衣端茶杯时的神情,丁祸恍然大悟。

   命沈夜退至院门外守着,丁祸跳上廊子,像昨夜打量黑猫一般,在李红衣面前晃来晃去。确认李红衣的眼神不会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变,丁祸脸上忽冒出一阵喜气,像是终于占了上风一般坐在李红衣对面:“所以,你是个瞎子?”

   李红衣舀了一杯茶,推至丁祸面前:“自你从皇宫出来,那东西便跟着你。以你之废,自然发现不了他的存在。当然,你也不必惊慌,他只是监视你,并不会伤害于你。”

   耳朵微动,李红衣注意着院门外的动静,并没有点破那东西为何这般轻易死在沈夜剑下,更没有解释,方才的言语并非针对他丁祸。

   再打量李红衣,丁祸忽觉得这身红衣以及这冷若冰霜的脸,亲近了不少。喝了李红衣倒的茶,丁祸幸灾乐祸地叹息道:“可惜了,是个瞎子。”

   丁祸这话,无理得很。可李红衣也不生气,反在心里仔细分辨他的声音,推断其身高与长相。在心里算得大概,李红衣面露笑意,只道:“乙女说得没错,你果然痴傻。”

   注意到李红衣脸上转瞬即逝的笑意,丁祸皱着眉道:“你这人奇怪得很,我说你是瞎子,你不该生气吗?”

   “我本来就是瞎子。”李红衣毫不避讳。

   一时语塞,丁祸无言以对,思来想去,又道:“那你也该为方才的无理,跟我赔礼吧?”

   李红衣冷冷一笑,“该赔礼的,是你。”

   “错不在我,我为何要赔礼?”丁祸道,“就算我错了,让我堂堂平南王赔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李红衣面上毫无波澜,又道:“不是算你错,而是你的确有错。其一,你痴傻愚笨,被邪物跟踪不自知。其二,你不懂察言观色,错以为我驱赶的是你。其三,你心性不稳,遇事急躁,堂堂平南王当众耍浑,丢尽了公主府的脸面。其四,我好心救你,你毫无感激,反极尽讽刺。条条种种,错的是你,该赔礼的也是你。”

   这一大串道理,丁祸越听越不耐烦。可尽管他排斥,却不知为何,被迫地进入了他脑中,并激起了他的反应。顺着李红衣的话,他竟得出了结论,的确是他错了。最要紧的是,他看着李红衣的脸时,竟莫名觉得,被他这般训斥,有种道不透的归属感。若眼前人换成林亦或是张栩,他早拔刀砍过去了。

   忽生出一阵心虚,丁祸假意咳嗽了一声,站起身道:“本王大度,不与你计较。你费尽心机请我来,究竟想做什么?”

   李红衣往炉子里添了块木炭,添了壶水,幽幽道:“应该我问,你来我老君庙,究竟想做什么?”

   丁祸无语:“不是你让那会说话的黑猫叫我来,说可以解我困境,助我查清太子哥哥被杀的真相吗?”

   “所以,你是想求我替你查案。”李红衣道。

   这句话,噎得丁祸头皮都痒了。素来,丁祸说话讲究无理,不遵逻辑,往往让人百爪挠心。好比林亦,常被丁祸气得脸红。可今日,丁祸遇着了高手,天然压制一般,让他心里堵了块石头,只能拾起委曲求全之道。

   深呼吸一口气,丁祸道:“是,我想请你,替我追查太子被杀一案,解我困局,还我清白。”

   李红衣扶着椅背,缓缓站起身:“虽你不诚心也无诚意,但看在你母亲是长公主的份上,我会帮你。”

   丁祸一愣:“你认识我母亲。”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李红衣不理会丁祸的疑惑,“从今日起,你得唤我兄长,或者,哥哥。”

   丁祸瞪大了双眼,捂着胸口,退后一步道:“李红衣,你什么毛病?跟我平南王攀亲戚。你知道我叫哥哥兄长的,都是谁吗?再说了,你这条件,无理得很啊。哪怕你开口跟我要万金呢!”

   李红衣忽抓起丁祸的手。丁祸欲甩开,却发觉李红衣臂力惊人,他根本挣脱不得。他以为李红衣会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没想到李红衣是给他把脉。

   听了丁祸的脉象,李红衣道:“因娘胎里落下的病根,你经脉堵塞,才致你四肢无力,习武而不得。若你叫我哥哥,待破了此案,我可替你打通经脉。不出三月,你便可使出落叶飞花。”

   惊到两眼放光,丁祸不可思议道:“你也知落叶飞花?”

   嘴角微微一扬,李红衣近乎命令般看着丁祸:“叫哥哥!”

   近似于一种血脉上的压制,丁祸虽嘴上不从,可身体却默默退后一步,行拱手礼道:“见过兄长!”

  

继续阅读:阴灯案06:无名肿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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