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尸案04:再次面圣
李珏2024-08-09 12:003,674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初九,寅初,林府。

  这一夜,林亦几乎不得好眠。无来由地,他心神不安。可他却寻不出源头。他与苏音儿婚事已定,也李红衣和丁祸,也结成了联盟。一切都在照着他期望的发展,他本该舒心了些。趁着休沐,他也该好生歇息,放松一番。他也这么做了,约了苏音儿,明日一早去镜湖游湖。

  可无论如何,林亦都静不下心来。见有月光,破窗而入,应得鬼王枪枪头明晃晃的。林亦抓起鬼王枪,一跃而出,舞起了枪来。

  林亦这一套枪法,有六十四式。六十四式,如六十四卦,变幻无穷。每一式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变化,枪尖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被撕裂,发出阵阵呼啸之声。月光之下,鬼王枪的枪头闪烁着寒光,犹如银龙出海,时而翻腾,时而俯冲,将四周的夜色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林亦心中的不安,随着枪法的施展,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所取代。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愈发流畅,仿佛与枪融为了一体,每一个转折、每一次刺击,都恰到好处,既有力拔山河之势,又不失灵动飘逸之美。

  六十四式枪法舞毕,林亦收枪而立,周身环绕着一股淡淡的枪意余韵,连空气都似乎因这股余韵而震颤。他凝视着手中的鬼王枪,回想起父亲,亦回想起他曾在父亲遇害后,翻墙进过暂被封禁的长公主府。

  林亦忽明白了,自己为何不安。长公主府惨遭灭门后,弥漫的气息,竟与在芙蓉楼遇见的男人,有些相似。回忆起那个男人的模样,他无神的双眼,他身上散发的腐臭之气,林亦有种古怪的直觉,他已经开始接近,父亲遇害的真相了。

  引连翘入局时,李红衣说的那些话,或许并非托词假话。而这种可能性,便代表着李红衣与自己走的是同一条路。不只是李红衣,还有丁祸。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初九,辰时,皇宫,通天阁。

  自入了腊月,不是雪就是雨,今日这太阳天实属难得。晨曦之下,丁祸与李红衣立于通天阁外。似乎这是丁祸第一次真正欣赏这通天阁。

  通天阁犹如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塔,阁顶高耸入云,檐角翘起,宛如凤凰展翅,既彰显出皇家建筑的华丽与气派,又寓意着吉祥与安宁。阳光之下,阁身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与周围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凸显出它作为皇宫核心建筑的地位。

  丁祸心中忽想起那一日,他亲眼见着太子通天阁走出,面容苍白,眼神中满是无助与绝望,恍若失了魂魄的行尸,当夜便没了性命。丁祸不禁想,都说通天阁象征着李朝至高无上的权力,宛如人间神台。然而,在他眼中,这座宏伟的建筑背后,隐藏着的是无尽的杀伐与血腥,仿若一座冷酷无情的权力祭坛。

  搀扶着李红衣走上台阶,行至殿门外,丁祸忽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抗旨,要么让我陪你进去。”

  李红衣轻轻放开丁祸的手:“我说过的,有你作为筹码,他取不了我性命。”

  在宁帝身边伺候的内监厚朴,弓着腰慢步走了出来。向丁祸与李红衣行了礼后,他便引着李红衣入了通天阁。

  丁祸越想越觉得不放心,意欲跟进去,却被值守在门口的禁军拦住。禁军和声和气道:“王爷应知道通天阁的规矩,就莫要为难卑职了。”

  丁祸退后了数步,依旧不愿离开。不亲眼看着李红衣安然无恙出来,他不会心安。他如此忧心,是因昨夜李红衣与清河王的对话言犹在耳。他再不想事,也能猜到,连翘的背后其实是通天阁。

  来回踱步时,丁祸的心思不停转动。当他想到,是否要求助太后时,却见沈夜快步赶来。沈夜刻意大声与丁祸道:“殿下,太后说殿下与李公子好容易进宫一趟。若见完了陛下,请殿下与李公子到福宁宫用午膳。”

  丁祸立即扯着嗓子朝着通天阁大喊:“李红衣,皇祖母口谕,命你入福宁宫,用午膳!”

   

  通天阁中,李红衣跟随在厚朴身后,以不急不缓的步子往里走。辨识着眼前人身上淡淡的木香味,李红衣知道此人是那日去老君庙传旨的内监。

  李红衣问道:“公公的瘾疹,可好些了?”

  “多亏先生的方子,已经痊愈了。”厚朴回道。

  眼前有一道门槛,厚朴立即转身,搀扶住李红衣。搀扶着李红衣越过门槛后,厚朴又道:“先生拯救平都城于危难,陛下龙颜大悦,平南王大可不必如此忧心。”

  “他是怕我这瞎子迷路,走不出通天阁。”李红衣笑道。

  厚朴抓紧了李红衣胳膊,扶着他又越过一个门槛:“先生放心,有咱家替先生引路。”

  “已经出了通天阁了。”李红衣忽觉眼前明亮了些,闻到一股茶香扑鼻而来。

  越过门槛,厚朴搀扶着李红衣,穿过一道回廊,入了通天阁后一处园子。这园子,与其他皇家园林不同,无各色花草,也无鸟兽,竟是一片茶园。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茶树之上,融化着茶叶上的积雪,也让那些散落在茶树间的石像露了形。这些石像姿态各异,形象不一,不仔细辨认看不出出自何教派。如此,也称得这茶园,透着几分神秘。

  园子的地势,应是人为开掘。模仿着山中的延绵地势,园子的右侧有一处数丈高的石壁,石壁上有一座五角亭。沿着人工开出的石阶而上,可见亭中似乎刻意装饰天然,只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四周的墙壁上,巧妙地镶嵌着几排竹筒,流水从高处缓缓流下,发出潺潺的声响。水流落入下方的一眼水塘中,与池中的鱼儿嬉戏,倒是有一番身处山中的原始风味。

  只不过,李红衣眼盲,只能依着厚朴的描述及自己行走的动线,去想象这园子的情形。厚朴搀扶着他在亭中坐下后,便退了到了石壁之下,指点着几名宫人采集茶叶上的雪,存储以备来年夏日煮茶。

  李红衣辨听着周遭的声音,察觉到水塘边坐着一个人。他全神贯注,似静止了一般,应是钓鱼。自己舀了一杯茶,李红衣呷了一口茶,却听得宁帝的声音传来:“先生就不怕,朕在茶中下毒?”

  李红衣笑道:“李朝的皇帝,若是这般龌龊,当真叫人笑话。”

  宁帝也动怒,放开了鱼竿站起身,往亭中走来。若李红衣看得见,必能见宁帝满面春风,没有了半分病气。宁帝在李红衣面前坐下,喝了口茶,又道:“多亏了先生的方子,这几日,朕的身子好了不少。”

  “是我的方子好,还是陛下根本就没病,只有陛下自己知道。”李红衣又道,“我也不敢贪这份功。”

  李红衣这般云淡风轻,宁帝心有怒意,面上却看不出半分,听得李红衣又道:“倒是陛下,单独召见我,就不怕我行刺吗?”

  “你若对朕有杀心,那夜便动手了。”宁帝喝了口茶,觉得茶淡了,又取了些新茶,丢入了茶炉中。

  李红衣微微低下头,闻着茶炉的茶香,眉头微动,站起身面朝着水塘的方向,指尖暗中画出了一道符,幽幽道:“陛下不杀我,是要给丁祸一个交代。我不杀陛下,是要给我父亲一个交代。”

  “你是慕言的儿子。”宁帝微微愣神。

  李红衣转过身时,其模样让宁帝恍惚,就如他父亲持剑立于他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他心中有一刻慌乱。喝了口茶,压住了情绪,宁帝道:“你父亲一人平叛,送朕登上帝位,算得上翻云覆雨。似乎他动一动手指,便可决定一个王朝的生死。若是你,不可能不忌惮。”

  “所以,你给他扣了一个谋逆的罪名。以赐婚为由,将他引出梅山,于青阳关外将他劫杀。”李红衣的脸色冷了下来。

  “若朕说,朕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你信吗?”宁帝道。

  李红衣看不到宁帝的神情,但能从他的语气以及呼吸中,判断出他的话,有几分真。

  “只可惜,丁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李红衣道,“这是你的天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没有死。”宁帝冷下了脸,观察着李红衣的神色。

  李红衣抬起了眼睑,却看不出神色变化,冷哼道:“原来,这就是你召我入宫的目的。你是否想说,设局杀我的是他,连翘并非青衣卫,也不属天机卫,是他的人。”

  “他不只是杀你灭口,他还将手伸进朝堂,算计朕的孩子,乱朕的朝堂,谋朕的天下。”宁帝眼神中,闪过浓浓的杀意,手中的茶杯几乎要杯捏碎。

  宁帝的呼吸声,在李红衣耳边,变得急促。从他的气息中,李红衣能判断,他的话,有几分真。太子与淮阳王是否被丁墨算计,无法盖棺定论。可丁墨还活着,是可以相信的。

  李红衣又恢复了他的云淡风轻,往亭子外走了几步,闻到池塘中有莲香,幽幽道:“丁祸是他的儿子。你如此宠爱,又是为何。”

  “他毕竟也是嫣然的骨血。”丁祸察觉到李红衣已信了他的话,也将情绪往回收了几分。

  李红衣又道:“我猜,或许你会继续解释,你是在利用丁祸而已。只有顺流而下,推波助澜,或许才能逼他现身。”

  “若你父亲,有你这般玲珑,不会落得那个结果。”宁帝叹道。

  “他从未真正入世,算不过人心。”李红衣冷笑了几声,“既然仇人尚存于世,我必穷尽算计之法,逼其现身。凡彼所拥,皆将摧之;凡彼所珍,必将毁之。吾将以彼之血,祭梅山万千生灵。”

  宁帝指尖不自觉抖动了几分。他又听得李红衣道:“至于丁祸,他唤我一声兄长,我必护其周全。若有人敢伤他分毫,我必让他以百倍血偿,不得超生。”

  察觉到宁帝内息涌动,似已被激怒,李红衣心知目的已达成,转头笑道:“提及仇人,难免恨难自控,放了几句狠话,陛下不必多心。”

  宁帝强压着涌动的内息,笑道:“这一点,你像极了你母亲。”

  “来了多时,免得丁祸忧心。”李红衣行了拱手礼,“先行一步。”

  依着来时的记忆,李红衣如常人一般,出了亭子,顺着台阶往下。行至石壁下,厚朴便迎了上来,搀扶着李红衣往外走去。

  宁帝目送着李红衣的背影渐行渐远,压抑不住的内息,波涛汹涌,难以平静。他手心的茶杯,终于经不住揉搓,化为了粉末,从他指尖滑落,被冷风吹散。一个黑影出现在宁帝身后。他是一直藏于暗处的天机卫首领沈炼。

  “何事?”宁帝道。

  沈炼回道:“淮阳王有异动。”

  宁帝想了想道:“既然他坐不住,那今年的百福宴,就交给他来办吧。”

  

继续阅读:巫尸案05: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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