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尸案10:无名氏
李珏2024-08-21 12:003,673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初九,子时三刻,淮阳王府。

  过了子时,平都城的寂静,异于往常。张栩四仰八叉,躺于卧榻之下,已醉得双眼迷离。他只觉耳边嘈杂得很,耳边似有无数的恶鬼在嘶吼。他眼前也闪过许多幻影,他看见了他父皇教他习武用枪,还有他母妃做他做好一名皇子的道理。他至今都记得她母妃去世前叮嘱他,切莫与东宫为敌。他的敌人,永远不会是自己的兄弟。那时他以为他母妃是懦弱,如今看来,他母妃也许早知晓了这个秘密。

  他下定了决心,可淮阳王府被人围成了铁桶,苍蝇都飞不出去。稍有异动,那便是走上绝路。他似乎已被人做成了人彘,已无还手之力。于是,他只能将自己灌得烂醉,让暗处的人知道他已自断手脚,甘心做一个废物。合上眼之前,他甚至想好了,明日要闹出一些事故来,让全平都城的人笑话的事故。

  游名章一人守在张栩卧房外,靠着门柱,手里摩挲着一个苹果。芙蓉楼的命案,他已听说。凶手是冲李红衣来的,可凶手杀的,却是青云观的人。而青云观最近沉默得很,只因太子妃即将临盆。这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就算他家王爷自我囚禁,或许也免不了再被人算计,卷入其中。

  最要紧的是,他有种直觉,有人要对他家王爷下手了。他家王爷,走上了与太子一样的路。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神色忽一凛,感受到屋顶上有浓浓的杀气。

  游名章猛地抬头,目光直逼屋顶的阴影之处。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手中的苹果被内力激荡,化作一道凌厉的暗器,携带着破风之声,直冲向那股杀气的源头。

  然而,这看似寻常的一掷,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变故。苹果在空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裂,未及屋顶便轰然炸开,细碎的果肉与果皮四散飞溅,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果香与火药交织的奇异气息。

  游名章心中一沉,他意识到对手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棘手。正当他准备调整姿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击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自屋顶跃下,速度快得令人咋舌。那黑衣人一身夜行衣,面容隐匿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寒光的眼睛,手中长剑泛着幽幽蓝光。

  游名章怒吼一声,身形暴起,迎向那黑衣人。他的拳风呼啸,带着多年苦练的内劲,企图以刚猛之势逼退对方。但黑衣人显然对这一切早有预料,身形轻盈一闪,轻松避开了游名章的攻势,同时长剑如灵蛇出洞,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取游名章的心脉。

  游名章心中大骇,却已来不及躲闪,只能咬牙硬抗,将全身功力凝聚于双臂之上,试图格挡住这致命一击。然而,黑衣人的剑法太过阴诡狠辣,剑尖轻易穿透了游名章的防御,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刺穿了他的胸口。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初九,子时三刻,辰山密林。

  那个男人,也就是芙蓉楼命案的凶手,尸体胸口的皮肉已被乌鸦啃噬得面目全非。尸体边的棺材盖上的血字,在一道闪电划过时,更为触目惊心。

  苏音儿轻轻抓住了乙女的手:“凶手竟然死了。”

  “他早就已经死了。”乙女往前走了一步,俯身瞧着那尸体已经腐烂不堪,“只有尸体开始腐烂,才会吸引如此多的乌鸦啃噬。”

  “姐姐的意思是,留下这血字的人,操纵已经腐烂的尸体杀人?”苏音儿道。

  “虽我不知这是什么功法,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就算我们抓到了芙蓉楼命案的凶手,这个案子也不会结束。”乙女微微叹息了一口气。站起身时,她忽然感受到了第三个人的气息。她猛然转过身,却见密林中乌鸦乱舞,有一个黑影在往深处疾奔。

  “谁!”那个人,或许就是留下这血字的凶手。乙女甩出阴阳剑,使出轻功,便追了上去。可就在她追逐那黑影时,她又感受到了第四个人的内息。此人内息,极为强劲。

  乙女以为此人,或许是凶手帮凶。可她见那个人,从她身边掠过,直扑那黑影时,才知自己算错了。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丁祸的护卫沈夜。

  在密林深处一处峭壁下,乙女追上了沈夜。只是,那个黑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山野之间。

  “该死!”乙女不禁骂道。

  沈夜收起剑,笑道:“姑娘骂也无用,跑了就是跑了。而且此人轻功在李先生之上,身法诡谲。就算追上了,也不一定能逮着他。”

  “你这张嘴,真随了你们家王爷。”乙女一脸无奈。

  沈夜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过殿下自从跟了李先生后,可是聪慧了不少。”

  乙女也懒得与他打口水战,只问:“你如何来了?”

  “芙蓉楼的案子,已经传到了宫里。太后担心殿下安危,便让我来护着殿下。”沈夜解释道,“去了趟芙蓉楼,才知你们出城了。出了城,又听说你们来了辰山。本想上山,却听到林子里有动静,便追了过来。好巧不巧,遇着姑娘了。”

  乙女收起剑,只道:“其实,你不必解释得如此清楚。只要你不是挑衅公子的凶手,老娘一点也不在意。”

  沈夜只回应了一个笑,跟着乙女往回走去。当他们回到方才的地方时,无名庙里的和尚,已经领着李红衣三人赶来了。

  李红衣三人才知,和尚并没有撒谎,芙蓉楼命案的凶手的确已经死了。而管材盖上的血字却预示着,李红衣与真正凶手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行至坟边,看着那个男人的尸身,和尚微微叹息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竟不想,你死后也要受此凌辱。”

  转过身,和尚又行至李红衣面前,微笑道:“看来和尚与公子的缘分,算是结下了。公子若能擒得真凶,还他清白,日后公子若有难,和尚必不会袖手旁观。”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初十,丑时,大理寺。

  悬于梁上的这盏灯笼,比平日里要透亮十数倍。置身于灯下,身心俱暖,此灯就如被人从天上摘下来的暖阳。灯面上闪着的那道灵符,可让人知晓,这又是李红衣的手法。灯光照亮的,是那个无名和尚的尸体。他的尸体,在一炷香前,被林亦带回了大理寺。

  司马钦与沈夜一起守在门外。司马钦无法忍受沈夜反复地讥讽他一个大理寺的司直竟如此胆小,壮着胆子踏过门槛,躲在了丁祸与林亦身后,与乙女和苏音儿一起围成了一个圈,看着李红衣检验着尸体。

  尸体虽已腐烂不堪,却能依稀辨别出他身上,有着无数的刀伤与剑伤。最致命的一剑,直穿腹部,内脏都被刺出一道窟窿。李红衣直起身,得出了结论:“致命伤是腹部的剑伤,几乎一剑毙命。可使剑之人的功夫,却在他之下。”

  “先生的意思是,杀他的凶手不止一人。”林亦道。

  李红衣点点头道:“没错,他身上的伤,至少出自五人之手。也就是说,他生前曾遭至少六人围攻,死于乱刀乱剑。”

  “这倒是合了和尚的说法。”丁祸道。

  乙女和苏音儿未上山,不免疑问和尚的说法到底是什么。乙女开口提问,丁祸便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和尚说,约莫两个月前。他突然出现在寺庙门口,求和尚收留。和尚见他身强体壮,手掌有使刀剑留下的老茧,知晓他是江湖人。心想其遭遇与他此前一般,便留了他带发修行。”

  “为何带发修行?”苏音儿追问。

  丁祸又解释道:“也许是和尚看出他有江湖事未了。了了这桩事,他才会给他剃度。不承想,半个月后,突然有一伙人寻上了门,与他在山脚的密林中厮杀了近半日。和尚寻到他时,他身上已千疮百孔,早已下了黄泉。”

  苏音儿与乙女还未问及原因,林亦直接道:“方才简六郎送来了一份卷宗,可解释其中的前后因果。他本是江州长寿县的一名捕快。因县尉无道,为非作歹,以权谋私,行奸淫掳掠之事,他的妹妹也未能幸免。求告无门,他便提刀杀入县衙,手刃县蔚及县衙十余人。之后,他便逃匿至无名寺,欲落发为僧。”

  “这么说来,是仇家寻上了门?”乙女打了个哈欠,“不对,应说是恶人寻上了门。”

  “你这么说,我倒是不畏惧他这副模样了。”丁祸叹道,“他杀人,是为民除害。”

  林亦作为大理寺少卿,崇尚的是律法。可有时候,他也不得不认,以暴制暴不失为一种申冤的法子。这不应是凶手的错,而是当权者的错,朝廷的错,故他也没有反对丁祸的说法。

  司马钦捂着眼睛,忽提出了疑问:“这么说,是否是杀他的凶手,操控他在死后杀人?”

  “他们有这样的手段,还须这么多人出手杀他?”丁祸行至李红衣身边,掏出酒壶,往李红衣手上喷了些酒,“先不说凶手是谁。是否又如连翘一般,凶手以蛊毒控制他杀人?”

  “蛊毒只对人有用。”李红衣的目光落在尸体的耳垂位置。

  丁祸又问:“那凶手如何做到的?”

  李红衣闻着尸体散发的气息,看见尸体的耳垂虽也腐烂,却能看得出皮肉呈黑褐色。于是,他终于有了结果:“五尸散。”

  “五尸散?”林亦听罢,一脸惊异。

  李红衣打量着林亦的神情,笑道:“林少卿也知道五尸散?”

  “是。”林亦给了肯定回答。只是,他要细说这个答案时,意识到丁祸就在身边,而将话收了回去。而他收回的话,让他忽心跳得紧,只因他曾在翻查二十年前关于公主府灭门案的卷宗时,见过这三个字。

   因为这三个字,他从不信是李暮烟的阴魂作祟血洗公主府。而是有人,以李暮烟之名作恶。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初十,丑时,淮阳王府。

  钻入脚下的一缕寒气,如一把刀,唤醒了张栩。张栩惊坐起,扶着床沿,一身的虚汗提醒他方才不过是做了场噩梦。他的身子,还很完整,没有被那闪着寒光的板斧,劈成两半。

  用衣袖拭了汗,张栩无力地爬起身。他想再灌几口酒,再入那场噩梦,去辨认清楚,杀他的究竟是何人,会不会是他的父亲。可酒坛已空,他不得不朝着外面喊:“名章!”

  再唤了两声,游名章也没有应声。这让张栩察觉到了蹊跷。以游名章的性子,或许无须他唤,此时便已推门进来。莫非,王府里出事了?张栩一把抓起悬挂于床头的剑,赤着脚往外走去。

  只是,张栩行至门口时,才知自己多疑。他看见,门被推开了,游名章抱着一坛子酒走了进来,笑着道:“殿下,这可是最后一坛了!”

  

  

继续阅读:巫尸案11:五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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