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军案08:棺材
李珏2024-10-11 12:003,400

   落照晚添宫井色,流痕遥点铁骑班。李红衣识字后,偶然读到这句诗,得了姑姑的解释,方觉此诗符合那日的情境。他种于廊下台阶缝隙里的那株紫茉莉,开满紫红色花,如数根喇叭,总让他心中安宁,亦能在冬日里驱散他对那几日的恐惧。

   一缕清风扑鼻而来,他又闻到了胭脂花幽幽的不易被察觉的香味。他与丁祸坦白了身份,终于能名正言顺唤他一声弟弟。完成了他来京要做的第一要紧事,他想起了姑姑,还有姑姑那句令人安心的话:“红衣别怕,姑姑在。”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二,辰末,无名岛。

   “丁祸,救我。”

   此话在丁祸耳边再次响起,丁祸不禁回想起那一日,李红衣一身鲜血,差点死在那虚无空间。休养了几日,虽他又如正常人一般,可丁祸知晓他身子受了损,不过是维持着那花架子。加之此时是白日,李红衣盲着眼,丁祸便将这句低语添加了些凄楚的成分,好似李红衣此刻被凶手蹂躏,一身鲜血,垂死挣扎,已入绝望之地。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虽已相识数月,同生共死多次,可还未真心实意唤他一声兄长,他生死未卜,丁祸如何能做到李红衣那般临渊不乱。于是,丁祸在软绵绵的沙滩上踩出的脚印如鬼画了符,盲目地来回踱步,转着圈试图听声辨位,判断出李红衣的求救声自何方来。可李红衣的声音戛然而止,丁祸脸上只剩忧心。

   盛怀阳听不到李红衣的呼救声,他此刻在意的,是眼前是一面如刀削过的峭壁,峭壁上光滑如镜,且这峭壁约有数百丈。石壁之下,有一洞口,幽深不见有光,不知通往何处。

   “你做什么呢?”盛怀阳以为他是因方才落水受了惊吓。见丁祸湿漉漉一身,他又猜想是否是那水有毒,乱了丁祸心智。

   丁祸摸出腰间的酒壶,喝了口酒,稳定了心神,直言道:“李红衣有危险。”

   盛怀阳一愣,不知他如何得出了这个结论,只道:“也对,他们或许与我们有一般的遭遇。”

   丁祸环顾四周,终抬头看着眼前的峭壁,峭壁之上隐约可见树林:“他就在附近,他在向我求救。”

   盛怀阳知晓李红衣身怀秘术,与丁祸极为亲近。他们之间,或许有着他无法理解的沟通方式,盛怀阳也就不追问了,只指着石壁下的洞口道:“那洞口应是这岛的入口。也许李红衣就在里面。”

   聚气凝神,丁祸强行动用内息,感受李红衣的气息。睁开眼,他指着峭壁之上道:“不,他在上面!”

   “我上不去。”盛怀阳道,“不如我们分成两路,我入洞口,你攀这石壁。”

   丁祸却道:“有话本里写,若至陌生绝境,万不可分头行事。若你入了那洞口后,被人杀了,岂不是坏了我们的约定。”

   因为情急,也或许是因为那口酒,丁祸方才竟使出了内力。抱着搏一搏的心态,他忽抓住盛怀阳胳膊,使出了逍遥步法。也如他所料的,他的内息似被点燃了一般,指引着他踩着石壁,如云雀一般往上飞了去。

   盛怀阳一边惊叹于丁祸竟有了这样的功夫,更惊叹于在飞檐走壁时,他瞥清了这岛的轮廓。当然,他是惊恐的,若丁祸一步走错,二人将坠落悬崖而死。只不过,他强压着这份惊恐,悄悄从背后,抓紧了丁祸的腰带。

   丁祸瞥了盛怀阳一眼,讥讽道:“就算你扒了我衣裤,你也做不了平南王妃。”

   盛怀阳恶狠狠瞪了丁祸一眼,心中骂道:“这般厚颜无耻,万幸已退了与他平南王府的婚事。”

   眼前这密林,有着说不出来的古怪。杂草间散落的枯叶,以及动物枯骨,可以证明此地应无人踏足,原始又自然。可林中参天大树遵循着某种规律排列,缠绕于树干的藤蔓都呈现出同样的纹路,又透着人为的痕迹。

   踩着枯枝败叶,丁祸嘱咐盛怀阳跟紧自己,依着直觉通往密林的深处。他似乎感受到了李红衣的气息,并且产生了某种联结。可盛怀阳的一声闷哼以及毫无预警的趔趄,勾起了丁祸的心慌。他欲大骂一句,转头却见盛怀阳指着十步开外,那里有一个人影。

   “李红衣?”盛怀阳终于承认了心里的恐慌,躲在了丁祸身后。

   丁祸抬头看去,辨别那虚影的确像是个人影。可李红衣的身形,深刻于他心中,他能断定不是李红衣。若不是李红衣,那会是谁?莫非是将他们掳至此的鬼将军?

   拔出了天机剑,丁祸大喝一声:“谁?”

   那虚影一动不动,也不回应。丁祸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挥出了天机剑。清风裹挟落叶,化为凌厉的剑气飞了过去。那虚影竟“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丁祸领着盛怀阳近前一看,却发现是他们杯弓蛇影,倒下的竟然是一尊人形泥俑。

   若是人或鬼,丁祸和盛怀阳也不至于头皮发麻。这样的地方,竟会有一具泥俑,如何不让人多想。尤其是他们看清楚,那泥俑竟像极了李红衣。更让他们心乱的是,他们听得一声鬼号分了神后再回头,那泥俑竟又立了起来。

   丁祸与盛怀阳后退数步,还未站定,只觉天旋地转,已然彻底迷失了方向。前后左右,在他们眼中,所见的都是那一尊泥俑。

   “鬼打墙?还是幻境?”丁祸心中嘀咕。明明是来救李红衣的,可他二人反而陷入了绝境。来来回回数次,他二人都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心一次比一次乱。

   “莫慌,路就在脚下。”幸而这时,丁祸耳边又响起了李红衣的声音。恍惚之间,丁祸眼前出现了一抹红色的影子。那红色的影子,随着丁祸的意识,化作了一只红色的蝴蝶。

   蝴蝶往前飞去,越过了那尊泥俑。丁祸一把拉住盛怀阳,追随那蝴蝶而去。与那泥俑擦身而过的瞬间,眼前忽清明了,鸟语花香,静谧如世外桃源。方才如迷宫般的密林,被隔绝在了浓雾之外。

   蝴蝶随风散去,丁祸睁眼看见,李红衣就在眼前。李红衣依旧着一袭红衣,立于石崖之上。闻得丁祸的气息,李红衣道:“崖壁上有一株花,你替我采下来。”

   时隔数日,兄弟二人终于再相见。回想方才李红衣呼救,丁祸根本没在意此地风景如何,快步冲了上去,拉着李红衣仔细检查,生怕他缺胳膊少腿。可围着李红衣转了一圈,丁祸却察觉李红衣除了眼盲,没受半点伤。于是,他一脸疑惑道:“李红衣,你竟没事?”

   李红衣笑道:“其一,你该称我兄长。其二,你是盼着我出事不成?其三,你帮我将崖壁上那株胭脂花采来。”

   丁祸顺着李红衣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崖壁上有一株胭脂花,其花紫红色,形如细长的喇叭。一大簇胭脂花,开于这崖壁上,于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与周围清新的草木气息交织在一起,显出几分明显的夏日风情。

   “所以,你唤我来救你,是替你采这山间野花?”丁祸叉着腰,不免气不平。他当然希望他无事,可他不该拿这样无关紧要的事玩笑。可尽管丁祸生气,他还是踩着逍遥步,一跃上了石壁,将那株枝叶繁茂的胭脂花折了下来,举在李红衣面前。

   李红衣伸手摘了一朵花,在鼻尖嗅了嗅,与丁祸回忆道:“我记得母亲总用胭脂花做胭脂。因此,父亲在院子里种了很多。我醒来时,便在此处。闻得花香,忍不住驻足。”

   原来李红衣是想起了母亲,而这花也是他母亲喜爱的花。他才记起,王府园子里,也有几株这样的胭脂花。只是平都人称它为紫茉莉。于是,丁祸为方才生气内疚,欲与李红衣解释一番,顺便唤他一声兄长。可李红衣却转过身,面对着盛怀阳道:“想不到,盛大人也卷了进来。”

   盛怀阳深施一礼:“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李红衣又道:“盛大人安心,丁祸会护你周全。”

   丁祸后知后觉,此时是冬日,紫茉莉缘何开得这么盛。因身上的衣服厚了些,他只觉燥热得很。于是,他如往日拉着李红衣胳膊,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李红衣又摘了几朵花,收入腰间的香囊里,甚至扯下丁祸的香囊装了几朵花,幽幽道:“说起来,向你求救,并非只是为这花。自我醒来,便有人在追杀我。”

   “谁?”丁祸追问。

   李红衣神色一凛,感受到身后的气息:“他又来了。”

   丁祸和盛怀阳闻声看见,那鬼将军竟然现身于他们面前。鬼将军骑着马,一跃而起,朝着他几人扑了上来。丁祸还没来得及反应,李红衣抓过他手中的胭脂花,抵挡鬼将军劈下来的板斧。

   就如柳条抽于鬼身,那胭脂花叶散开时,鬼将军竟被打得烟消云散。丁祸与盛怀阳面面相觑,终于明白,所谓鬼将军,不过是幻象而已。

   将胭脂花丢于一边,李红衣引着丁祸与盛怀阳,继续往前走了近百步,行至一处悬崖边。立于悬崖边,丁祸终于看清楚,这座岛的全貌。

   此岛形如一口无盖漂于水中的棺材。他们此时所处的悬崖,便是棺材封口的边缘,可见“棺材”中,被密林覆盖,郁郁葱葱。而密林之中,藏着一处宅子。宅子的周围,散落着许多形态各异的泥俑。这些泥俑的位置,看似胡乱一气,实则藏着某种玄机。

   盛怀阳问道:“所谓的鬼将军,将我们囚禁于此,究竟想做什么?”

   “囚禁这个词,用得极好。”李红衣道,“或许,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呸呸呸,我与你福大命大,就算要死,也不会死在这鬼地方。”丁祸道,“你赶紧想法子,离开这鬼地方。”

   李红衣道:“你来的这一路,应该知道,出去的路已经被堵死了。除了去那宅子里,与其他人会合,我们别无选择。”

  

继续阅读:鬼将军案09:青阳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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