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军案14:第二针 少商
李珏2024-10-23 12:003,737

  戌时三刻,青阳驿站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这声音,似风声,又像是马嘶,更似鬼号,自密林而来,盘旋在驿站之上。待这声音散去,无名岛真正入了夜。

  盛怀阳立于窗前,瞧见远处的密林中,有荧光似鬼火,随风移动。他此刻与苏音儿守在天字一号房中,在意着张陵的情绪。他们都知道,战英于张陵如何要紧。而张陵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并失常的情绪,只是坐在那里,念诵着《渡亡经》,就如太子与太子妃亡故时一般。

  盛怀阳与苏音儿相对而坐,二人都显拘态,心中有颇多感叹。回想那一日的事,都觉时移世易,这人世都苍凉了不少。

  那还是去年腊月的事。宁帝下旨赐婚,将盛家的二小姐清宁,指给了丁祸为正妃。丁祸那时糊涂度日,既然宁帝在圣旨里说,姻缘天定,而皇祖母也说这是极好的,丁祸也就接了旨意。

  可读了《夜飞花》,他总觉得自己有事未成,尤其是有黑猫入梦,而那黑猫竟幻化成了一泼辣的黑衣女子。最要紧的是,盛清宁养于深闺,从不离宅,无人得见其样貌。有传言,她女生男相,奇丑无比。宁帝赐婚,不过是因盛尚书修缮通天阁有功。于是,他开始认为自己另有姻缘,也因此对这婚事摇摆不定。

  直到某一日,苏音儿给他出了个主意。他大可不必如此自耗心思,寻个时机,与盛清宁见上一面。若是觉得喜欢,那便应了婚事。若是不喜欢,请旨退了便是。若当真是天定姻缘,盛清宁就是他梦里的黑猫仙子。

   丁祸要见盛清宁真容,大可寻个时机,送去拜帖。抑或通过苏音儿的关系,光明正大登门。可奈何,丁祸走了偏门,做贼一般,潜入了盛宅,趴于墙头,以窥真相。得了真相,丁祸一时看呆了眼,才知自己不识好歹。

  恰逢那时,盛宅的绿梅开得正是时候。盛清宁正于绿梅下,舞着剑。她一身黄衫,虽手持的是木剑,舞的却是一套丁祸看不懂招式的极美的剑法。如何形容呢,丁祸想到了“翩跹若蝶舞,轻盈似燕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苏音儿也感叹,她以为自己算得上出众。可与盛清宁比起来,她也不过是平平无奇。拍着丁祸肩膀,苏音儿道:“你这俗物,到底是高攀了。”

  丁祸看得痴呆,一眼算得上万年。他也忽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从她的舞剑的招式以及她的眉眼中,他二人都似囚鸟,困不得出。

  应是入了神,动了情。丁祸与苏音儿都不曾发现,有一只黑猫不知何时趴在了他们面前。黑猫懒散地一声叫唤,吓得他二人,从墙头滚落,落在了她的脚下。而她睥睨世间俗物般瞥了他一眼,略带嫌弃道:“你便是平南王吧。”

  丁祸闹出的动静,似乎招来了盛清宁的厌弃,也将盛怀阳惊动。盛怀阳将丁祸二人当成了登徒子,扔出了院墙。终了解释了误会,盛怀阳也只冷冷丢了一句:“传闻不如见面,平南王当真是废。”

  那日一别后,丁祸不说对盛清宁有多少喜欢,却也是念念不忘,从不提退婚之事。可奈何,姻缘不到,盛家连遭变故,丁祸费尽心思送上门的聘礼,都退了回来。

  从回忆中回过神,盛怀阳不与苏音儿计较与林亦的关系,只道:“清宁出生时,因娘胎里落下了不足之症,我父亲请人替她卜了一卦。卦象上说,清宁十八岁前,不得见外男,否则必招灾祸。果不其然,自平南王闯入,盛家蒙了大难。你说,与他的婚事,我该不该退?我该不该恨他?”

  苏音儿听母亲说起过此缘故,无可辩驳,只道:“姐姐可好些了?”

  “你与林亦亲近,可以与你说实话。”盛怀阳苦叹了一口气,“或许,此时她已得自由,不愿再醒来做盛家的女儿了。”

  倒了杯茶,苏音儿仔细琢磨着盛怀阳的话,她忽然想明白,为何盛怀阳会接近老君庙,让自己被困于此了。就如苏音儿第一次见到那慵懒的黑猫,便知道了乙女的来历。

  话已至此,无须再究根底,苏音儿与盛怀阳收了话头。也是这时,张陵已诵经完毕。他站起身时,已然又回复了他以往清冷的模样,转身与苏音儿道:“音儿,你替我转告李先生,那具尸体并非淮阳王。”

   

  第一个进入这驿站人,是年辛。林亦叩响西三号房的房门时,年辛过了许久,才不耐烦地拉开了门。他赤足,只着一件单衣,袒胸露乳。他胸口有几道疤痕,已有些年岁了。

  斜眼看着林亦,年辛嬉皮笑脸:“林大人,是想趁着夜深人静,处决了我?”

  林亦知晓年辛是刻意挡住视线,只道:“有一事问你。”

  “林大人无非是想问,我来这驿站时,西一号房是何情形。”年辛走了出来,带上了门,“我方才说了,我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每到一个地方,须确认是否安全。于是乎,这驿站的每一处我都查过了。我来时,这驿站中无生人痕迹。西一号房中,亦是如此。依我看,那具尸体,就是凭空出现的。”

  林亦得此答案,不再追问,转身便往西一号房去了。年辛立即拉下了脸,冷笑道:“反正都要死,何苦费这力气。”

   

  东三号房中,尚钰趴在窗上,偷窥着西一号房的动静。李红衣几人,正在西一号房中,不知在查着什么。尚钰转过头,与正在描眉的花玲珑道:“传闻林亦,甚至是李红衣都在追查,公主府灭门的真相。这不会是你设的局吧?”

  花玲珑冷眼一横,全然不似在正堂时那娇滴滴的模样,冷冷道:“若是老娘设的局,便好办了。”

  “不是你?那会是谁?”尚钰也比在正堂时表现得平静,“难道是李红衣?”

  “此人来历不明,不管是不是他,都留不得。”花玲珑放下眉笔,欣赏着铜镜中自己的美貌。

  尚钰行至花玲珑身后,抚摸着她后背:“若是李红衣设局,又为何将清河王,甚至盛怀阳牵扯进来,且第一个对战英下手。眼下这情形,我实在是看不懂。筹谋这个局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花玲珑享受着尚钰的抚摸,显出浮浪之态:“不管他是谁,算计的还是旧案。若想活着出去,只能先下手为强!”

   

  西一号房中,林亦推门而入是碎裂的门闩,还在门槛下。木屑在丁祸与李红衣推开门时,被穿堂的风吹散开来。李红衣回想当时,林亦推门时,门的确是反锁的。

  乙女与丁祸分别检查门窗,此时也都上着锁,积满了灰尘,应是无人动过。也就代表着,或许的确如年辛做出的判断,那具尸体,是凭空出现的。如此,也推着他们几人朝着一个方向着想,既然淮阳王还活着,极大的可能是淮阳王用了某种手段,以这具尸体作为伪装排除自己的嫌疑,也达到杀人的目的。

  “他也有足够的动机。是你们几人,算上清河王,才让他落得不得不死的下场。他要复仇,无可厚非。”乙女嘀咕道。

  丁祸不免抱怨:“落到这个境地,是他遭人算计。我们救了他的命!”

  李红衣与林亦不置可否,视线都落在了脚下的地板上。地板擦得洁净,在灯火下,几乎能映照出他四人的影子。想来,在移走尸体后,张屠夫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这里清理干净。他们走动,人影也随之移动。

  偶有一瞬,李红衣看见了一处残缺的脚印。这脚印只在地板上留下了极轻的影子,若非光影,根本无法察觉。林亦取下一盏油灯,放置于尸体所在的位置,与李红衣低下头,观察着光影的变化。他们同时看见,有一组脚印,延伸至前面的墙边。

  乙女与丁祸同时凑到了李红衣与林亦身后。丁祸嘀咕,尸体不可能留下脚印。乙女推测,也许有人穿墙而过。

  李红衣缓缓站起身,行至墙边,与林亦道:“林少卿可曾听过,青阳驿站发生过的一桩案子。”

  时间久远,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林亦只在整理卷宗时偶览过。南桑派人前往李朝,商议和亲之事。使臣过青阳关前,曾在青阳驿站投宿。岂知,他们的行踪已遭泄露,竟有夜秦刺客伪装李朝人截杀,意欲挑起李朝与南桑争端。那时,数名刺客,将南桑使臣围困于天字一号房中。因房中,无其他逃生出口,使臣被困死于房中。

  林亦道:“此案,生出了不少是非,李朝与南桑征战了数年,才各自退守一方。也因这案子的教训,李朝各处驿站,为防患于未然,每一间厢房,都设有逃生出口。”

  李红衣指着墙上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缝隙,笑道:“这逃生出口,就设于这墙中。”

  丁祸凑上前去,与乙女合力一推。果然如李红衣所说,竟推开了一扇暗门。而暗门后,有一道藏于砖墙中的木梯。丁祸与乙女顺着木梯而出,竟出了驿站,而眼前一条泥路,通往驿站后的密林。

  看着泥路上,凌乱的脚印,李红衣从墙中走出,得出了他的结论:“比年辛更早,有人已来到客栈,布置好一切。而这个人,就是设下这杀局的真凶!”

   

  过了戌时,张屠夫又做出了一桌饭菜。接连两具尸体被移入地窖,张屠夫特意调整了菜色,只用蔬菜。各个菜他都先试了一遍后,其余人在丁祸带动下,纷纷动了筷子。

  趁此时机,林亦一一询问众人,是何时来的这驿站。众人大多记不得时间,只记得他们几乎是前后脚。先是年辛,他称自己醒来时,便躺在驿站外。他进驿站后,在驿站中查验了一圈,摸清了这驿站的构造,再回到正堂,便见花玲珑在那里慌慌张张啜泣,说自己莫名就被绑来了此处。

  年辛曾赊欠过花玲珑十余两酒钱,花玲珑认出年辛后,拜托年辛送她回去,欠债一笔勾销,还送他一百两。二人正说着,见孙思粤与尚钰前后脚进来。尚钰应是乱了心,一个劲儿在抱怨。他越抱怨,花玲珑越止不住眼泪。

  后一阵阴风从密林中来,从驿站滑过,天便下起了雨。雨正酣时,林亦便带着乙女与苏音儿闯入,不管不顾,差点将年辛打死。最后现身的,便是李红衣与丁祸,以及盛怀阳。

  捋清这些事情,倒是冲散了众人的忧虑。一直到年辛吃撑了肚子,也没有人倒下。今日已死了两人,花玲珑嘀咕:“今夜应该能这么过去了吧。”

  可花玲珑的话还未落音,却听得清脆的一声响。众人齐刷刷抬头一看,竟看见又一尊泥俑倒下了。丁祸起身凑近一看,那尊泥俑竟属于年辛。且年辛的泥俑上,不知何时也扎了一根银针。

  如那歌诀所唱的,属于年辛的这一针,为第二针。孙思粤沉下脸色,哆嗦着声音道:“第二针:鬼信,少商穴,入三分,开通心窍,改善失眠。”

  

继续阅读:鬼将军案15: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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