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军案10:鬼迷十三针
李珏2024-10-15 15:003,682

   十二月十二那场百福宴,与天下臣民宣告了张栩已死。尚钰几人如此慌张,无可厚非。他们大抵是认为,张栩与游名章死后的冤魂,游走于此驿站。甚至他们猜测,将他们掳至此处的人,或许就是张栩。梅王李暮烟,也曾在死后化为鬼将军,血洗长公主府泄愤。

   于是,尚钰重复着嘀咕张栩已经死了时,张陵等知晓内情的人,都配合着表现出相应的情绪,或意外,或慌张,或不解。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二,午初,无名岛,青阳驿站。

   丁祸生怕盛怀阳拆台,毕竟他见着了游名章的尸体,给他使了个眼色。当然,游名章的尸体溶成了泥水,解释成幻觉也能搪塞。盛怀阳回了丁祸一个眼色,退后了几步,装作对自己处境一无所知,依着朝堂的礼数,向张陵行了礼,又与乙女致意:“姑娘无事,在下便安心了。”

   乙女回以笑意,搀扶着李红衣行至那些泥俑前。其余人也都围在了八仙桌周围,观察着那些泥俑。所有人都知道,就如这间驿站,这些泥俑必有玄机。或许,关于这里的秘密,就藏在泥俑中。

   花玲珑擦掉了眼泪,情绪平复了几分。只因她与张屠夫几人,忽都想明白了,不管如何,他们已入了这绝境。可幸运的是,与他们同困于此的,有未来的太子,有亲王,有大理寺少卿,还有一位神探。若他们不存坏心,必能破了这局。

   花玲珑率先提问:“这些泥俑,究竟有何用意?”

   “追查陵哥哥的下落时,我与乙女发现,凶手在重华殿留下了两尊泥俑。”丁祸指着属于张陵与战英的泥俑,“用意也许很简单,代表着是我们的身份。”

   林亦也想起,他与李红衣追踪至青阳驿站时,也曾发现了属于张栩与游名章的泥俑。他心中暗想十五尊泥俑代表十五个人,并伸出手,试图抓起一尊泥俑看一看,这泥俑藏着什么其他玄机。可他还未触碰,属于游名章的泥俑,竟然融化成了一摊粉末。

   如此情形,与游名章的尸体化为泥俑溶解于水中几乎一致。在年辛发现,其余人的心思都已经转移,无人在意他是通缉犯后,强忍着痛爬起来,趴在门槛上,追问这又代表着什么。他面露苦笑,只因他证实了自己未死,而眼前这么多人,几乎各个都有身份将他送入死牢。

   其余人心知肚明,却不敢挑明。唯有乙女,并不忌讳这一点,回道:“自然是代表,这个人已经死了。”

   盛怀阳补充道:“且明示了这个人是如何死的。”

   忽一阵惊雷响起,门外暴雨交加,湿热的风呼呼刮入正殿,泥俑所化的粉末被风刮得四散,就如扬起的骨灰。女子们纷纷以衣袖拂面,尚钰等人生怕自己的泥俑被吹倒伸出手去护着。可他们又怕碰坏了泥俑,只得以身躯挡着风。

   孙思粤与尚钰的身躯,挡住了本就微弱的光线,却意外让另一个玄机现了形。几乎所有人都看见,泥俑之下,桌面之上,闪着微弱的荧光。

   感受到其余人的情绪,李红衣问道:“看见了什么?”

   丁祸回道:“凶手留下了几句话,像是某种口诀。”

   苏音儿念道:“百邪癫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

   听得这几句话,李红衣即刻明白了,背后的深意。在苏音儿追问,这到底是何意时,林亦注意到孙思粤神色微动,似乎明白其中的关窍,却装作不知。

   李红衣解释道:“鬼迷十三针,为梅山医祖所创,是梅山不传秘术,讲究以痛为愈,打通瘀堵,逐散邪祟,恢复神智,解除苦厄。简单来说,可医病,可诛邪,以针法从鬼门关抢魂。”

   一直沉默的张屠夫开口道:“既然是救人的功法,莫非抓我们的人,是在救我们?”

   张陵久久地盯着桌面的荧光,眼前似又闪过那鬼将军的影子:“不,我们走的是黄泉路。凶手费尽心机,将我们困于此,为的还是杀人。”

   李红衣笑道:“王爷说得极是。十四人,十三针,一针一条人命。凶手留下这口诀,是在告诉我们,能从这里活着出去的,只有一人!”

   “谁?莫非是已经死了的淮阳王?”尚钰急切追问。

   林亦瞥了眼众人,神色各异,已然预感到,这驿站中将有的自相残杀,凝下神色道:“那要看,谁能活到最后。”

   此话一出,众人皆有异色。花玲珑又开始抹泪,她不过弱女子,如何活得下去。尚钰一屁股栽倒在地,看着眼前尊贵的两位王爷,他们都有护卫护着,他小小主薄,就算他得了通天的幸运,活到最后的也不会是他。孙思粤冷笑了几声,连连叹气。张屠夫的反应,算是冷静,只因他身份低微,而静默不语。也是趁着此时,他退了下去。

   战英注意到张屠夫退了下去,与张陵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也跟着退了下去。张陵脸上有些疲色,觉得身子紧绷得很。寻了张椅子坐定,他见盛怀阳气定神闲,才开始在意,为何他也卷了进来。

   围着的人散了开来,桌上的荧光随之消失。正堂中的气氛,比他们来时,更添了几分沉重。如此结果,最满意的要属年辛。凶手似乎给了他一条活路。年辛顺势坐在了门槛之下,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片薄荷叶舔了舔,掩饰不住兴奋,任由飘雨拂面上,喊道:“恭喜各位贵人,入了这屠肆!”

   惊雷烘托,电光闪闪,堂中忽明忽暗。年辛的话,虽令人胆寒,却又是不争事实。而李红衣,慢慢挪步至门口,感受着风雨之气。飘洒的雨落在其眼睑上,他眼前忽明忽暗,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两位亲王在此,若他们死了,李朝的朝堂,那便彻底乱了。”

   李红衣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张陵微微抬起眼睑,目光紧盯着属于张栩的泥俑。李红衣信任他,可他却无法信他。他自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可回想他们方才的推测,当他听到丁祸在顺着李红衣的话,安抚众人情绪,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而这两种可能之下,他都是被算计的那一个。这也是,每一位皇子,接近通天阁的下场。

   丁祸干笑了两声后,道:“诸位也不必这么丧气。李红衣乃夜游神探,于他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不管那鬼将军在玩什么花招,他都能见招拆招。”

   听了丁祸的话,尚钰几人,顺势起身,纷纷向李红衣行礼,请他主持大局。可李红衣转过身道:“诸位想必身子也乏了,这场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不如各自寻个地方,歇息歇息。”

   年辛第一个站起身,幽幽道:“我来得最早,已将这驿站摸清楚了。虽无人打理,东西倒是齐全的。楼上有四间天字号房,东西两侧,各有厢房三间。厨房在后院西侧。后院东侧是库房。库房与驿丞所都是锁着的,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

   这时,战英与张屠夫同时走了出来。张屠夫行了大礼道:“方才我与这位大人去过后厨。后厨里,一应器具都是齐全的,有粮有菜还有肉。我什么也不会,能做的也就是生火做饭。各位贵人,想必也累了,不如先歇息片刻,我给各位贵人做顿便饭。”

   也不管其余人如何回应,张屠夫便退了下去。战英得了张陵的暗示,也跟着去了。

   “没错,吃饱睡好了,才有力气保命。”年辛伸了个懒腰,“我不过贱民一个,天字号房,就不与你们争了,西侧最末尾那间厢房,归我了!”

   说罢,年辛冲进了雨里。几个呼吸,他便推开了厢房的门。看着厢房门合上,林亦与苏音儿道:“要紧的不是他。”

   孙思粤与尚钰,毕竟在朝为官,心知天字号房与他们无关,二人便一同退下,选了东侧的一号与二号房。花玲珑也紧着起了身,去了东侧的三号房。西侧的另外两间,二号房留给了张屠夫,一号房空了出来。

   正堂中剩余的人,除去盛怀阳,算得上都是熟人。四间天字号房该如何分,没多少难处。苏音儿有着郡主的身份,先开口道:“我与乙女姐姐一间,就住天子三号房,陵哥哥没意见吧?”

   丁祸抢话道:“我怕打雷,与李红衣一间。就住你们隔壁,天字四号房。”

   剩余两间,天字二号,留给了盛怀阳与林亦同住。天字一号房,便是张栩独居了。林亦才知,苏音儿方才的这一句话,实则深思熟虑,促成了一个好的安排。

   “若淮阳王还活着,该如何?”丁祸道。

   盛怀阳指着西一号房道:“这不是还给他留了一间吗?也或许,他与游名章一般,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盛怀阳的话还未落音,属于张栩的泥俑,闪过一道荧光,就如那鬼将军一般。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二,午时三刻,无名岛,青阳驿站,天字四号房。

   “那鬼将军,倒是想得周全,似乎也算到了我二人会住在这间房中,竟准备了换洗的衣物,这房中的器物也是一应俱全。”丁祸挑了一身白衣换上。

   李红衣换了一袭黑衣,立于窗下,看着外面的天色在须臾之间,暗了下去。他手中捏着丁祸替他采来的紫茉莉,回头看了丁祸一眼,心想着他兄弟二人打扮,称得上是黑白无常了。

   丁祸正了正冠,理了理衣服,调整了呼吸,转过身来,面朝着李红衣,欲拜见兄长。如今,他终于也寻了个时机。可李红衣转却道:“要行礼,待从这里走出去再说。”

   丁祸都弯下了腰,行了一半的礼,立即定住了身,抬起头道:“你是生气了?不过,你生气也是应该。你才是公主府长子,这平南王之位,该是兄长你的。”

   李红衣笑道:“你兄长我,才不稀罕。”

   “也是,你是天上的神仙嘛。”丁祸直起身,行至李红衣身边,欲问问李红衣究竟如何看这眼前的形势,背后操纵这一切的究竟是谁。最要紧的是,是否该派人去寻一寻张栩的下落。

   可当他无意看着窗外时,却看到了西一号房中,竟亮起了光。光晕中,有一个人影在走动。更为离奇的是,那人影的身形,像极了那鬼将军。

   丁祸脱口而出:“兄长,你看!”

   李红衣却道:“我看见了。”

   丁祸本没在意,可想到此时还未过午时,忽愣住了。他一脸不可思议道:“你看得见?”

   “醒来时,我便看得见。”李红衣指着丁祸腰间的香囊,“这是父亲留下的,你须好好收着。”

   丁祸又问:“你醒来便看得见是何意?”

   李红衣将手伸出窗外,置于雨中。看着雨水在指尖滑落,李红衣道:“变白以为黑兮,倒上以为下。这里的一切,皆为幻象!”

  

继续阅读:鬼将军案11:《十三鬼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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