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案21:气若游丝
李珏2025-01-11 12:003,566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戌时初,皇宫,福宁宫。

   这应是福宁宫中,从未有过的骇人一幕。宫中的灯火,在呼吸间,恍若被暗处的一双手掐灭。呼呼风声中,门槛下的地板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骷髅手忽从地缝中钻出,五指抠入门槛中。紧接着,一具血骷髅冒出了头,半截身子露出了地面。

   借着一阵阴风,血骷髅将门拍开,在门上留下了一道血手印。双手撑着门槛,它终于从地底挣脱而出,兴奋地嘶叫着,盯紧了它的目标。

   荣月举着油灯,护着太后。火光映衬着她煞白的脸。跟随太后数十年,她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东西。

   常乐听得动静,匆匆赶来,见此情景,不由得也惊了心。可他即刻反应了过来,在血骷髅嘶吼着朝着荣月与太后扑上去时,挥出手中的拂尘。拂尘如长鞭,缠绕住血骷髅的脖子。他用力往回一扯,将血骷髅拉出了门槛外。

   血骷髅转而攻向了常乐。其动作极为迅捷,常乐防备不及,竟被扑倒在地。常乐倒地时,头部磕于台阶上。剧烈的撞击,令他昏了神。他睁开眼,便看见他张开血盆大口,吸食着他的灵识。

   荣月与太后更为骇然,只因那血骷髅吸食常乐灵识的同时,脸上竟开始生出血肉。太后见状,甩了甩衣袖,荣月手中的油灯飞出,落在了那血骷髅背上。瞬间,油灯的火,竟将血骷髅背上的血肉点燃,并迅速蔓延至全身,成了一团火球。

   常乐趁此时机挣脱,将血骷髅甩开许远。当他站起身时,扶着门框,他心中嘀咕方才好险,差点就没了命。

   荣月燃起火绒,将殿中的油灯点燃,也是心有余悸。万幸,太后无恙。她行至门口,看着那血骷髅在嘶吼声中融化成了血水,小声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常乐喘息了许久,终于顺了气,苦笑道:“地下钻出来的,还能是什么?”

   “本是平都城地底下的恶鬼,被人召唤出来的。”太后面色凝重,“看来,有人已经想杀我这老太婆了。”

   常乐和荣月闻声,即刻思索,到底是何人的谋算。却不想,他们同时感受到了阴风袭来,抬头望去,竟见方才已化为血水的血骷髅,竟又生出了一双骷髅手,从地缝里挣脱了出来。

   这一次,血骷髅的动作更为迅捷。常乐与荣月还未回过神,它已闪身越过荣月与常乐,朝着太后扑了过去。只是它至太后跟前的一瞬,暗处忽有一道荧光飞出,荧光中裹挟着一枚铜钱。铜钱划出一道剑影,直入血骷髅后脑,顷刻间,那血骷髅沾染荧光,竟化作了灰烬,被风吹散开来。

    铜钱漂浮于太后眼前,不止常乐与荣月,太后也现惊异之色。他们都在想,到底是何人相助,竟在一招之内,让那鬼东西灰飞烟灭。恰时,铜钱往下坠落。亦是在此瞬间,一人从暗处闪身而出,手心稳稳地接住了铜钱。

   太后认出,此人正是在通天阁外遇见的内侍,厚朴。厚朴收起铜钱,后退几步,躬身行礼道:“救驾来迟,还望太后恕罪。”

   回想厚朴方才的手法,记起厚朴言明自己来自梅州,不必自己太后出手他也能应对天机卫的为难,太后舒展了眉眼。她已然知晓,厚朴也是梅山后裔,潜伏宫中不只是为李红衣打探消息,还有替李红衣护她的周全。李红衣费心做此筹谋,令太后窝心又安心。

   常乐与荣月对厚朴的身份,有所了解,见他出手,也觉情理之中。伺候在通天阁的人,岂会有等闲之辈。又见宫中的灯火复明,危机已除,常乐迅速退到了殿外,示意闻声而至的女使,方才只是风大而已。荣月搀扶着太后坐下,退到了一旁,听太后与厚朴说话。

   “劳你费心了。”太后神情松快了些,“本忧心你的处境。如今看来,就算是沈夜,也为难不了你。”

   “太后关怀,感激不尽。”厚朴微微躬身道,“方才出手,不过是赶了巧。有一事,须请太后相助。”

   太后道:“尽管道来。”

   厚朴观察左右,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有天机卫监视,我不便出入东宫。劳烦太后差人提醒太子,半个时辰前,许贵妃暴毙了!”

   “暴毙?”太后意外道。

   厚朴点头道:“两日后是祭天大典,是李朝的大事。殿下的意思,秘不发丧,待过了年,出了正月再说。”

   “好好地,如何就死了?”荣月道。

   厚朴回道:“听启祥宫的人说,入夜时,许贵妃便撵退了宫人,一人独处。许贵妃身殒前,有宫人瞧见一具血骷髅出没,模样像极了去世多年的良妃娘娘。”

   听了厚朴此话,太后笑道:“青天白日,竟有骷髅作怪,须得命皇城司好好查一查了。”

    

   大理寺与长安书院出现了血印后,城中出现了七道血印,有夜游神设下阵法杀人的消息,终究按不住,如火一般蔓延开来。三日后,便是祭天大典,未免生出大乱子,也便于李红衣与林亦查案,张陵在请了通天阁的旨意后,又下了一道东宫令:实行三日宵禁。戌时过后,除巡防营与皇城司及有要事需处理的官员外,不得上街。有违禁令者,当谋反处置。如此方式,也算得上是暂且保护臣民百姓的一种方式。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戌时末,平都城,朱雀大街。

   一驾马车,沿着朱雀大街,往皇宫奔驰而去。护送这辆马车的,是皇城司的禁军。马车中坐的人,是盛怀阳。这几日,盛怀阳处理着清宁的丧仪,已与礼部告了假。可今夜,他被东宫的一道旨意请出了门,命他入宫,监督通天阁外祭台的搭建工事。盛怀阳虽是在礼部,可他是前任工部尚书之子,于工事有过人本事。祭天大典,算得上是通天阁临时起意。时间紧,工期短,非一般人可完成。此事又涉及礼部,张陵便命人将盛怀阳唤了来。

   盛怀阳接到圣旨后,无片刻犹豫,换了朝服,便往皇宫去。这是他大好的机会,接近通天阁,追查他父亲遇难的线索。

   盛怀阳的马车消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后,丁祸所驾的马车,缓缓现了形。自入城后,远离了城门,马车上的阴阳灯便灭了。

   丁祸挥着马鞭,沿着朱雀大街往前走,忧心忡忡。见他所走的方向不对,苏音儿掀开帘子追问:“这哪里是镜湖的方向?你这是要去何处?”

   “大理寺!”丁祸道,“哥哥有危险,我须赶去救他。”

   苏音儿一愣:“你说什么?”

   “我方才察觉到,哥哥没了气息,似乎是死了!”丁祸回想方才胸口的刺痛,沉下脸色,竟抹了泪,“林亦带他下山,是为查案。去大理寺,定能探得他此时在何处。”

   苏音儿无奈摇头道:“呆子!红衣哥哥是这么轻易会死的人吗?他是天上的神仙,你不要诅咒他。”

   “可方才,那感觉太真实了。好似,他就倒在我面前一般。”丁祸抹着泪。

   苏音儿叹息了一口气:“你莫要瞎想,红衣哥哥一定会没事的。况且,有林亦在,他不会有事。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你以为林亦会瞒着你。或许,早已经派人来寻你了!并非我不在乎红衣哥哥,是我坚信,他不会有事。既然我们进了城,就该做我们要做的事。”

   听着他二人的话,清宁神色暗了下来。她知道,丁祸的忧心并非多心,因为李红衣的确时日无多。只是,那日陪同李红衣去辰山见了那和尚后,和尚给了他两颗药丸,暂且能保住他性命。故而她断定,李红衣今夜不会有事。

   清宁也道:“音儿说得对。既然公子命你助我,自有他的用意。”

   “就算要助你,先去见他一面,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丁祸铁了心,三头牛也拉不回。他不顾车里的人如何劝说,他直往大理寺方向去。过了崇业坊,他选择了一条近路,入了鬼巷。

   今夜的鬼巷,比以往更为骇人。天气寒冷,巷中冷气翻滚,雾气重重,令人见之生畏。可丁祸,半点不惧,挥起马鞭,便冲入了雾气中。可就在马车钻入雾气中,忽起一阵马嘶,马车竟停了下来,不再前进。

   马车骤停,苏音儿与清宁差点被甩出马车。坐定了后,苏音儿掀开帘子大喊:“丁祸,你做什么!”

   不同于往日,丁祸并未大声辩驳,而是转过头,示意苏音儿噤声。苏音儿这时才听见,浓雾中,马车四周,似有低沉的嘶吼声。清宁探出头,忽脸色大变,她与苏音儿同时看见,浓雾中,竟数具血骷髅从地缝钻出,嘶吼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苏音儿缓缓放下帘子,小声嘀咕。

   清宁心里到底住着一个乙女,如此场面,她也丝毫不慌。她拔出了阴阳剑,大不了血战一场。只是,不明这些血骷髅来历,贸然血拼,或许不妥。最要紧的是,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于是,在血骷髅们扑上来时,清宁朝着丁祸大喊:“愣着等死吗?跑!”

    

   天宁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戌时末,平南王府,静安堂。

   文昌阁在崇义坊,离平南王府不过两三里的路。李红衣昏倒之后,林亦不便将此事声张,便与司马钦将李红衣抱上了马车,直奔平南王府。将李红衣送进静安堂安置后,他嘱咐王府中人紧锁大门,任何人不得搅扰。

   看着李红衣昏睡着,气若游丝,但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林亦庆幸方才信了那儒生元业的话。那儒生在李红衣昏倒后,比林亦更为惊慌。只是,他比林亦冷静得快一些。他见李红衣紧紧抓着腰间的香囊,也不管林亦如何,取下香囊后,从香囊中取出了一粒药丸给李红衣服下,并嘱咐林亦:“劳烦林大人带先生去一处安静的地方歇息,不出半个时辰,他便会苏醒。”

   林亦有些意外:“你如何懂得这些?”

   “若林大人想救先生,便信我的。”元业道。

   林亦自然想救李红衣,他恨自己只是武夫没有其他法子,便不再追究元业如何,匆匆将李红衣带回了平南王府。

   点了丁祸遗留在静安堂中的阴阳灯,林亦守在榻前,看着李红衣深陷噩梦,双手合十,向天上的神仙祈愿:“求祖师保佑先生,度过此劫。”

   打了盆热水,替李红衣拭去额头的汗,林亦又道:“先生,你是否已经知道,设下阵法的凶手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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