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钟又站在了德尔菲的家门口。因为，她记得德尔菲曾经留给乌凌的便条写着“如果有难处，随时都可以来我这里住，反正有你的房间”。
德尔菲大概是已经预测到了乌凌的未来，所以才会写出这样的一句话。也许，他对乌凌的喜爱，是真正的不带有任何利益前提的。
咚咚。
郁钟轻轻地敲打着别墅的正门。很快，那个举止高贵的侍女便来应门。
郁钟愣了一秒，才紧张地说道：“请问，乌凌在这里吗？”
侍女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对郁钟说：“乌凌大人在这里。不过，他不想见任何人。”郁钟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侍女就接着说道，“但是，也许您来劝劝他会有用，郁钟大人。”
郁钟很吃惊，但又不好在侍女面前露出很夸张的表情，便微微收敛了一些，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是主人以前告诉我的。”侍女微笑着说道。
郁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侍女的意思，但是又觉得自己该摇头才是正确的，因为她不明白德尔菲为什么会如此神通广大。
“郁钟大人，请进吧。”侍女说道。
侍女把郁钟带到一楼的客厅中，为她沏了一杯茶，说：“请大人在这里稍微等一等，我去看看乌凌大人就来。”
郁钟坐在沙发上，一直望着侍女走到了二楼。接着，虽然看不到侍女的身影，但是却能隐约地听到她的脚步声。一会儿，那侍女就又回到了郁钟身边，神色略显慌张，说：“乌凌大人不在了！可能是从侧门走掉了。”
“什么！？”郁钟踌躇了一会儿，便说，“那么抱歉，我就不打扰了。”
“不好意思，让大人白跑一趟。”侍女充满歉意地说道。
“不要紧。”郁钟摆摆手说道，“那么，我就告退了。”
“贞女大人，请等一下。”郁钟刚要走，就从自己身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漂亮的白金色长发跟着就进入了郁钟的眼帘。
“惑问阁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贞女大人，那个女人在骗你，乌凌根本就没有出去。”
郁钟听着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回过头又看了看那名侍女。只见那侍女低着头，红着脸说道：“对不起，郁钟大人。”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可以劝劝他的吗？”郁钟困惑地说道。
“多半是德尔菲这么吩咐的。”惑问走过来，盯着那侍女说道。
“德尔菲阁下？为什么？”郁钟已经糊涂了。
惑问没有再回答郁钟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那侍女道：“我们可以把他带走吗？”
“可是，主人吩咐过……”
“你的主人大概也不愿意强迫别人做事情吧。如果我们能让乌凌自愿和我们走的话，你就不要再阻拦，这样可以吗？”
侍女为难地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了。她带着郁钟和惑问走到乌凌的房间前，敲了三下门，说了声“打扰大人了”，就把门开了起来。
乌凌的房间里一片狼藉，根本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在房间中，有这样一个角落：它虽然处于阳面，但是却被墙壁挡住了阳光，因而显得比阴面的角落更加阴暗。就在这个角落中，郁钟发现了一个鼓鼓的衣服堆，而乌凌好像就躲在里面，他把自己包在这些衣物之中，不想让自己被别人发现。
侍女解释道：“乌凌大人这样子，大概已经有两天了。”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郁钟反应过来，惑问就几个箭步跨上去，一下子就把乌凌拎了起来。虽然他们同岁，但是惑问从各方面都显得比乌凌成熟许多。
“惑问阁下，轻一点……”郁钟小声说道。
乌凌看上去是刚刚没睡着多久的样子，他歪着脖子，被黑眼圈包围起来的眼睛恍惚地望着惑问。惑问见此，大声喊道：“起来！”
侍女和郁钟站到一起，想前去拉架却又不敢，只是一旁小声地建议惑问停止这样的行为。
惑问一拳打到乌凌脸上，说：“你这个失败者，我已经不想再和你合作了！起来，你把我失去的东西还给我！”
乌凌此时稍微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抹了抹自己嘴角处的血迹，说：“我欠你什么东西了？”
“神性。”惑问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乌凌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了许多，一时间，无数的事件和画面都挤进他的脑海。乌凌苦笑着，说：“这又不是东西，说给就给的。即使我想还给你，也得需要办法啊！”
“你真的想要还给我了吗？”惑问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乌凌干裂的嘴唇轻轻颤抖着，“我不知道我拥有这种神性还有什么用……除了灾难，还是灾难……”
“既然可以订立契约，就一定可以解除契约。对吗，贞女大人？”惑问故作乐观地说道。但是对于这种事情，惑问也不抱有任何希望。况且，乌凌说得对，精神不同于物质，不是随便说说就能交换的。
郁钟被三双眼睛同时盯着，在压迫之下只好点了头。她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答应尽泊交换性别，因为她当时就是考虑到了乌凌这个前车之鉴。
乌凌冷笑一声，说：“郁钟总是说谎。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这种事情并不是你骗骗我就会好的。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郁钟突然抱住乌凌，在他的耳边唱起了属于神的赞美诗。少女的声音柔缓轻盈，如同天使的悠悠笛声。
这样的旋律，好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的，想起来了，以前，小时候，乌凌最喜欢坐在妈妈的怀里，听着这样的歌唱声。
在萨斯，乌凌也听到过郁钟这样的歌唱声。
但是，到了后来，当自己获得神性之后，却只能听到厄运，渐渐地，这种熟悉的声音也渐渐忘记了……
乌凌轻轻地应和着唱了起来，他抱住郁钟，就如同拥抱着自己去世多年的母亲，哭泣着，呜咽着，歌咏的声音断断续续、不清不楚，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美好的旋律。
*****乌凌被德尔菲的侍女梳洗了一番，终于从那一堆堆的“垃圾”中离开了。只不过，这可累坏了那侍女，竟然要她收拾那么多东西。不过这些，都已经是次要的事情了。
现在，乌凌、郁钟、惑问三人一起坐在马车上，一同驶往郁钟家。他们三人一致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摩司能够帮他们解除契约关系。
“啊。”乌凌不小心发出一声惊叹。
“怎么了？”郁钟问道。
“我看到那个被我杀掉的男人了。”乌凌安静地说道。
其实，郁钟很想知道乌凌那天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神谕，而竟然要杀害一个陌生人。但是，少女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那天，我知道，那个男子将会杀害三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所以只能用那种愚蠢又邪恶的办法。但是，我刚才看到了，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小孩子，快乐地叫他‘爸爸’。也许，他并不是那么坏的人。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着原因。也许，那个顶替他成为凶手的人也有一个这样温馨又残酷的家庭。”乌凌缓缓说道。如果是以前的他，大概都不会想到这些事情。
但是，多么讽刺！正是那个被乌凌所救的妇人把他弄得身败名裂！
“郁钟，惑问，我希望，那件事可以是我唯一用惑问的神性做的有意义的事情。”乌凌苦笑着说，“不过，好像还是不行的样子……”
“不是的！”郁钟使劲拍了一下乌凌的后背，好像是想让乌凌清醒过来，“你救了那个那个男人！如果你不杀他，他要么被抓到、判处死刑，要么侥幸逃脱、却一生都会背负着杀人犯的愧疚和自责。”郁钟拉起乌凌的手，笑着对他说，“你救了那个男人，他现在过着幸福的生活啊！”
郁钟的微笑顿时融化了乌凌冻结的心，乌凌突然搂住郁钟的脖子，露出小恶魔般纯真的笑容，说：“郁钟，你真像我妈妈。”
“你——说——什——么？”郁钟敲了下乌凌的脑袋。她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对她撒娇，而且还是个和自己一样大的男孩子。
“没关系。我妈妈既温柔，又漂亮。”乌凌说着，把脸凑得更近了，“郁钟，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郁钟尴尬地看了惑问一眼。
“乌凌，不要闹了。”惑问及时地插进来一句。
“郁钟，不可以吗？”乌凌向郁钟眨了眨眼睛，配带上一个傻呼呼的笑容。
“嗯……”郁钟犹豫了一会儿，一狠心，“好吧。”
郁钟闭上眼睛，还未等乌凌的嘴唇靠过来，少女的脸颊就已经泛出红晕。单纯的乌凌没有看到这一幕，只顾着像亲吻妈妈一样地轻轻碰触了郁钟的侧脸。反倒是对面坐着的惑问，牢牢地将这一幕记在了心底。
“惑问，你和我曾经同姓亚伯拉罕，但是也不许你和我抢郁钟，知道吗？”乌凌抱着郁钟的胳膊，如同一只守护着自己地盘的小猫。
“乌凌，你在说什么呀？”郁钟小声说。
“不会……”惑问说着，脸色也微微有些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