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凤图.上
连落2025-03-18 21:376,517

  “啪——”鞭响划破长空,车轮转出虚影,碾碎枯骨,颠得马车飞起,数次险些将车内的人甩出车厢。

  “哇姑姑——你是不是把魏王伯父的老巢给掀了,不然他怎么派这么多人来逮你?”李熙抱住了李明月的纤腰不撒手,小脸满是惊魂未定。

  他想破脑袋瓜也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一步了。

  还未等李熙得到回应,神策军的马蹄声便如闷雷劈至眼前。

  山河地动,黄沙飞扬,“魏”字旗破空招展,在狂风中猎猎有声。

  李明月透过车窗看清了铁骑的统领,他身着苍色铠甲,身形魁梧,面容冷峻,正是魏王的得力副将——赵琙。

  “公主请留步!”赵琙浑厚的声音压下马蹄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末将奉命,请安西公主还驾!公主不要让末将为难!”

  李明月心中冷笑,回宫?返回长安便如羊入虎口,淮王一脉再无翻身的可能!

  她撩开车帘,目光如炬,直视着侧后方的赵琙大喊:“我乃是奉旨和亲,尔等安敢阻拦??”

  赵琙面不改色,沉声回道:“末将不敢!只是王爷有令,事急从权,还请公主见谅!”

  随着距离缩短,他身后的骑兵已刀枪出鞘,寒光闪闪,急速朝马车奔来。

  彦辰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驾——”

  马儿吃痛,猛然侧滑冲进乱葬岗。这里是李明月前世被活埋,差一点葬身之地。

  赵琙眼中精光一闪,大手一挥,“上!王爷要活的。”

  “是——”神策军得令,分作雁形试图包抄和亲车队。

  李明月紧紧地抓住钉在车厢上的矮桌,努力稳住身体。她心知赵琙既然敢来,就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彦辰,往东,绕过前面三个坟冢的土堆,”李明月冷静地不断地发出指令,“左边,避开那个土坑!加速——朝灌木丛的方向冲!”

  “好——”彦辰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执行着。

  马车在乱葬岗中左冲右突,忽快忽慢,虽颠簸得越来越厉害,但身后的追兵被一个个坟冢、土堆、灌木丛阻挡。腐朽石碑接连撞翻来不及避开的前锋,队形渐渐散乱。

  随行的和亲车队,驾车之人皆是公主甲卫,各个都是从边军抽调至长安的好手。

  此刻他们并没有因为追兵而惊慌失措,而是尽力跟在李明月的马车四周,借着乱葬岗复杂的地形,与神策军周旋。

  原本密集的千人军,被迫分割成无数个小队。

  即便如此,依旧有数十骑紧追不舍。这些人几乎都是魏王的亲兵,各个是精锐中的佼佼者,武艺高强,且行军经验老道。

  他们紧紧地咬住车尾,迅速缩短距离。

  “殿下——”将李明月和李熙压在身下,防止他们被甩出车,“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们太欺负人了,”李熙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却还强作镇定,瞪大了眼睛,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坟头,“咱们不能去求皇祖父做主吗?”

  “如今内忧外患,朝廷积弊已久,即便还有能打的武将,父皇也信不过。上阵父子兵,他还能如何选择呢?”李明月面色凝重,她声音很轻,眼神从悲凉变为坚定,“我们必须自救!”

  李明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纤纤玉手从车窗探出,她屏息凝神观察后方的情况,感受着风的速度和方向。

  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紧追不舍。

  就是现在!

  李明月眼神一凛,迅速拔掉瓶塞,一股淡淡的异香弥漫开来。皓腕翻转,白玉瓷瓶向后倾斜。

  瓶中细密的西域药粉,如烟似雾般倾泻而出。

  马车疾驰带起的风,恰到好处地将药粉卷起,如同一条白色的长龙,向着马车后方席卷而去,迅速融入空气之中。

  紧追在马车后的骑兵们依旧挥舞着马鞭,催促着战马加速。

  “阿嚏!”有人猛烈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喷嚏声响起。

  距离马车最近的骑兵们纷纷捂着鼻子,拼命地揉搓着,却止不住喷嚏和鼻涕。

  “怎么回事,啊,好痒啊——”他们的眼睛开始流泪,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其中几个吸入较多的骑兵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他们再也无法控制住缰绳,战马嘶鸣,人仰马翻,兵器散落一地,还夹杂着各色呻吟声和咒骂声。

  “让开——”后面的骑兵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场面一片狼藉。

  赵琙眼见追击的速度被迫慢了下来,原本胜券在握的脸色已变得铁青,“一群废物,搭弓——”

  李明月露出一丝冷笑,心里暗自思忖……她趁魏王兄离京调兵的空挡,废了他唯一的儿子,以魏王兄睚眦必报的性子,竟然没有亲自前来追捕!

  看来如今威胁到朝廷的不止是牧川,还有……

  崔连成!

  他想趁乱分一杯羹!

  “公主,追兵太多了,咱们甩不掉他们!”彦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嗓音微哑,“而且他们的马比我们的快,再跑下去一定会被他们包抄,要不咱们的车队减轻些负重?”

  李明月心中一紧,难道要丢掉她的嫁妆?

  “不,减负重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旦赵琙命人放箭射马,咱们根本拖延不了多久。”

  再说那一车车可是她费尽心机,凭本事从朝廷诈来的,是她日后去往西域安身立命的本钱,绝不可舍弃!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李明月的脑海。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小辰,队伍兵分两路,”李明月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要的只有我,其他车驾假做保护我,先去西郊,咱们返回长安城。”

  “啊?”李熙满脸的不可思议,“姑姑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再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李明月看着侄儿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反抱住他,安抚道:“赴焰蝶舞焚烬窟,双龙争珠焰裂天。焦羽犹沾三分烫,振翅破烟帷。”

  “以身为饵,诱敌互噬之计!”彦辰听闻,眼睛瞬间一亮,勒了勒缰绳,“值得一试!”

  “啥?”李熙怔然,老老实实地说:“每个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听不懂。”

  李明月垂下头,见他满脸茫然,无奈叹了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以后还有得学。”

  

  阴云压碎残阳时,长安城外旌旗蔽日,尘土飞扬。

  牧川一袭玄甲配弯刀,宛如一尊浴血的修罗,凭借娴熟的骑术,人刀合一,刀影变成了血月,在崔贼军中时隐时现,收割走一片片人头。

  刀柄的牛皮渐渐浸满鲜血,粘乎乎的,难以抓稳。他看了眼战场,一刀飞出,直刺前方弩手脖颈,那人当场毙命。

  牧川随后而至,在弩手身上抹去掌心残血,顺势抓回弯刀。他矮身藏回马下,打出一声长长的唿哨,再次与突进的同袍汇合。

  水无常势,势五常型。

  厮杀之际最怕的遇见的敌手便是这种在马上永不坠落,个人能力过于强大的队伍。

  崔贼手下好似成熟的麦子,被一片片割倒,对牧川毫无作用。

  “牧川!你这个吃泔水长大的杂胡,狼心狗肺!”

  “三镇节度使待你不薄,你竟然忘恩负义,做出谋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今日我们就要清理门户,替天行道——”

  崔贼的部将们声嘶力竭地咒骂着,试图用言语来动摇牧川的军心。

  “上月陇西道是谁被羌人追得连裤腰带都跑丢了?今日倒有脸插着破旗来充英雄!”贺骁阳挥舞着长枪,一边奋力厮杀,一边破口回骂,“崔贼割了河北三道还不够肥?这身膘再养下去,怕是龙椅没坐上先压塌了自家卧榻!”

  “史书记崔贼名字都得用黑狗血!”

  “现在还敢对我们牧将军倒打一耙,呸!臭不要脸!”

  骂战持续中,牧川突兀地抬起头,视线中魏王身披金甲,率领着唐的神策军从另一侧杀来。

  崔字旗的部众和魏王的神策军,一左一右向内收缩,挤压牧川军活动范围,将他们牢困大网之中。

  “三哥,情况不妙。”曹野那脸色凝重,“我看朝廷这架势,不像是来付尾款,倒像是讨债的!”

  魏王催马上前,手中的唐刀直指牧川,厉声喝道:“僭越贼子牧川,敢拥兵自重,威胁朝廷,索要封赏?!简直痴心妄想!真当我大唐无人了吗?杀——!”

  魏王长刀一挥,身后神策军如潮水般涌向牧川。马蹄声、兵刃碰撞声、喊杀声,瞬间响彻战场。

  神策军早已得到命令,并不与牧川的军队正面硬拼,而是不断穿插、分割,将他们向东北方向驱赶。

  “朝廷毁约了。”牧川环顾四周,率先发现其心险恶,“那是突厥和扶余扎营的方向——”

  他刚斩杀一名神策军骑兵,手臂却被另一人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甲,牧川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面色冷峻,眼中杀意更甚。

  反手一刀,将那偷袭之人刺落马下。

  “三哥,”贺骁阳捂着受伤的脸颊,气恼地龇起虎牙,“若再惊动突厥,咱们就要被三面包围了!”

  崔贼的部队、魏王的神策军,再加上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厥和扶余骑兵……到时候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他们恐怕也插翅难飞!

  牧川当机立断,“向西突围!”

  他拨转马头,弯刀劈开铁甲时,眼角忽然掠过一抹流云般的素纱。

  染血的锦帘已被箭气截断,马车里端坐着云鬓微散的女子。她发间金步摇刺破烟尘,竟比夕阳还要晃眼。

  几支流箭擦过车辕而过,女子眸中却凝成霜雪般的锐光,面色毫不畏惧。染血的车窗里探出半截素手,镯子磕在窗框。

  她周围簇拥着一群身着黑衣的甲卫,挥舞着兵刃,奋力抵抗着追兵。原来在马车后方,同样追赶着一群神策军,只是这队人马远远少于正追杀牧川军的,而且他们不敢对车内的女人下死手。

  牧川与她的视线,隔着重重人影,在空中交汇。

  女子指尖勾着红绸带,朝东南角的崔旗疾挥三次。

  破旗!

  牧川眸光一凛,竟明白了她传递出的意图。他顺手抢过被劈断脖子的士兵的长枪,挥臂掷出。

  长枪飞舞着凌厉的弧光,如同九天落雷,直落崔连城大旗,手腕粗的旗杆竟然被刺中,拦腰折断!

  “咔嚓”——一声,旗帜摇晃着向后跌落,震碎军心。

  贺骁阳咧嘴大笑,“勇冠三军,还得看三哥!没了咱们,崔贼队伍里都是废物嘿!”

  “别走神。”牧川说完,吹了一声长哨。

  他身后的将士们不再寻求整体突围,纷纷开始各自为战,利用崔连成军做掩护,最大限度地混淆敌方。

  与此同时,马车在箭雨中猛然右转,女子攥着红绸带的手腕被流矢擦破。她的马车如离弦之箭,带着追赶的神策军,义无反顾地冲进崔连成的军队。

  几方势力瞬间搅在了一起。

  赵琙声嘶力竭地吼:“别让安西公——”

  话音未落,牧川已抢了他的长槊,直接敲断赵琙的脖子。

  “话多!”

  牧川反身拦住刺来的兵刃,再次加入战局。

  一时间,刀剑相交,血光四溅,多方人马开始搏命厮杀。

  牧川的部下们已完全混入了崔连成的军中,趁乱而动,不断地对神策军发起偷袭。

  整个战场彻底陷入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杀得难解难分,血流成河。

  

  李明月的马车,就在这混乱的中心,颠簸前行。车轮碾过碎石,碾过尸体,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背后插着断箭的彦辰紧紧地握着缰绳,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若此刻稍有不慎,他们所有人都会葬身于此。

  “坐稳了!”他盯准时机,猛地一挥马鞭。

  马车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终于,在数个甲卫用生命开辟的道路下,冲出了重围,向着西方疾驰而去。

  

  远处的山坡上,扶余统帅眯起眼睛,望着混战成一团的各方人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突厥汗,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苏赫巴莫尔,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苏赫巴莫尔灌下整袋马奶酒,狂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便依统帅之计,你我两军合力,将他们一网打尽!”

  扶余统帅闻言大喜,立刻拔出腰间弯刀,高声呼喝:“扶余和突厥的勇士们,冲——”

  扶余士兵立刻行动,黑蚂蚁似的流入混战的局面,突厥士兵紧随其后配合着。

  “我也去松松筋、筋骨……”扶余统帅正欲同往,一柄锋利的匕首从他的背后刺入,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缓转过头,看到苏赫巴莫尔带着假笑的脸。

  “你……”扶余统帅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一个字,便颓然倒地。

  苏赫巴莫尔利落地抽出匕首,在尸体上擦拭干净,狼髀骨串成的腰链扫过扶余统帅淌血的后颈。

  而后后望着远处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牧川。

  “可惜,再勇猛的豹子,也敌不过群狼的围攻。”苏赫巴莫尔顿了顿,眼中闪着精光,“我们此番前来,本就是一桩交易。如今,因为牧川这个变故,交易已然终止。”

  苏赫巴莫尔转头看向军师,“接下来就让扶余人卖力吧,我们只需在后方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得了扶余人的粮草,倒也不算白来一趟。”

  军师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恭敬道:“大汗英明,一切罪责自有牧川替我们担待。”

  “我们突厥同为受害者,势必与扶余同仇敌忾,诛杀牧川。”苏赫巴莫尔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

  

  “嘶——”

  李明月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手腕一阵火辣辣的疼,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思烟动作一顿,咬了咬嘴唇,心中满是愧疚,“都怪奴婢学艺不精,换药的动作太重了,无法为公主减轻痛苦,还请您暂且忍耐一下。”

  “小伤,不打紧的。”李明月摇了摇头,她目光转向身后的帐中,“小辰的背后的伤势如何?”

  “彦郎君中的是流箭,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好生调养半月便能痊愈了。”思烟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只是彦郎君连日奔波,劳累过度,受伤失血后身子有些撑不住,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他还能睡着,真好!”李熙依偎在李明月的身边。

  因亲眼目睹了之前的混战,他仍觉心有余悸,明明困极了,一闭上却马上吓醒,根本睡不着。

  李明月松了口气,“最近真是辛苦小辰了。”

  他们一行人已经退到了长安西郊的一处山头上。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个暂时休整的好地方。

  夜枭掠过残缺的月轮,留下渗人的尖啸,篝火舔着架铁锅的枯枝。除了少数几个匠人抱着干粮啃,其余的人都在忙着为自己处理伤势。

  谷物香气在血腥和草药味中爆开,激发饥饿感,也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李明月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伤痕累累的面孔,心中一阵绞痛,不由得长叹一声,自责道:“兵行险招,虽成功脱困,却还是损兵折将,我心悲痛。”

  听到姑姑的叹息,李熙抬起头,用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恶人歹毒,不是姑姑的错。”

  李明月却说:“丢了人命、伤了兵,不论谁对谁错,我皆有推脱不掉的责任。只是前路未知,还不是伤怀的时候。”

  思烟仔细地为她包扎好,“公主,这几日手腕不能沾水。”

  她一边叮嘱,一边将李明月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这山里夜里风大,湿气重,公主还是早些进帐中歇息吧。”

  李明月颔首。

  油浸牛皮搭于木骨架上,令营帐防水防风。

  甲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走了过来,恭敬地递给李明月,“殿下,喝些肉汤暖暖身子吧。”

  李明月接过陶碗,温热顺着掌心一路蔓延,驱散了些许寒意。

  肉汤仅是简单的炖煮,没有放什么香料,但在这饥寒交迫的时刻,已经算得上难得的美味了。

  李明月望着汤水,突然说:“把碗里的肉拨回去,给甲卫们分了,他们需要用力气,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吃食。”

  思烟低应,随后轻声说道:“奴婢再去看看其他人的伤势。”

  她微微欠身,退出了营帐。

  李明月转头看向身边的侄儿,“熙儿,你也喝一口吧?”

  李熙摇了摇头,小脸皱成一团,“今日看到太多死人,我有点想吐,眯一会儿再喝。”

  他把头埋进李明月的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好,别勉强。”李明月抚摸着他的发顶,心中愈发酸楚。

  李熙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山风呼啸,李熙像是做了噩梦,身体猛然缩紧,抖动得无法控制,口中喃喃有声。

  李明月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吁——”

  各种杂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李熙猛然惊醒,一下子从李明月怀里跳了起来,小脸煞白。

  “姑姑!难道——”

  他惊恐地叫了一声,本能地朝李明月身后缩。

  

  帐外风声呜咽,李明月拢紧侄儿单薄的肩头。炭盆将熄未熄,李熙的睫毛在昏暗中发颤。

  “别怕。”她的声音很轻柔,垂在身侧的手却已悄然握紧成拳。

  油布帐外,隐约可见一群高大的剪影晃动,投下长长的影子,在昏暗的火光中显得格外诡异。

  忽地一人靠近,掀起帘子,夜风顿时裹着玄甲的寒气灌进来。

  年轻男子吊儿郎当地步入帐中。

  他身上铠甲半开,内袍占满血污,眉眼却带着笑意,视线在帐中快速扫了一圈,落在李熙身上。

  “俊俏的小郎君,走,跟我玩一会去!”男子当场伸手捉猫儿似的提着后衣领,把人拽起来丢到肩上。

  李熙蹬着腿捶他后背,拳头砸在玄甲上闷闷作响,“你是谁——放开我,别以为抓走我就能动我姑姑!”

  “我找的是你。”年轻男子被他折腾笑了,“啪啪”拍了两下屁股。

  李熙怀中荷包坠地,男人笑声中带着威胁:“老实点,刀枪无眼,小心伤了你!”

  李熙被打得一愣,转眼便被卷出帐子。

  李明月尚未起身,帐帘再度晃动。

  一道分外健硕的人影站在灯下,瞬间拦住整片光辉。他逆光而站,一时看不清面貌,满身戎装被血浸透,腰间的弯刀上亦镶嵌了血色玛瑙。

  李明月望着男人一步步逼近,他们于五步之内对上目光。

  男人眉骨压着一线寒光,毫不在意地踩上地上的荷包。

  荷包内的花椒散了一地。

  锋芒闪过,弯刀搭在李明月细长的脖颈上,压住单薄的肌肤。她喉间随着刀刃起伏,吞口处的血槽犹在嗡鸣。

  他俯身时,血锈味漫过来,刀尖一转,挑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

  “你的呼吸没有乱,你不怕我。”他腕骨微转,刀刃映出李明月如画般的面庞,“安西公主好谋略,将我骗得团团转。”

  帐外同时传来李熙的呜咽,像只被掐住脖颈的幼鸟。

  如此被动的局面之下,李明月却唇角倏然一翘,口脂娇艳欲滴。她眼底的灼灼之光,倒比抵在喉间的锋刃更亮。

  “我已恭候三郎多时。”

  “是你——”牧川眼底冷光迸射,刀尖倾斜,半截青丝无声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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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公主复仇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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