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间随刀锋游移渗出血珠,李明月垂眸瞥过自己的断发,笑意未褪。她仅以指尖压住他握刀的手背,青葱似的长指抵住他虎口的旧疤,骤然发力。
“我们应该坐下谈谈。”弯刀擦着颈侧滑开,李明月指腹贴上他的腕脉,“刀架久了,三郎的胳膊会酸呢。”
牧川刀锋一偏,刃口贴着她耳际扎进身后的木柱。
“你不担心侄儿的安危?”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洞察她的内心。
“你的副将抱走熙儿时,有意避开了他的明镜铠,”李明月颈侧血珠滚进衣领,人却安之若素,“且追兵距此不足五里,有三郎手下的猛将守在熙儿左右,我求之不得。”
她的目光坦然无畏,直视着牧川的眼睛。
牧川忽然伸手入怀,从贴身铠甲里扯出一个布娃娃,掷在李明月的膝头。布娃娃颈间裂帛,渗着黑红血渍,随他的动作滚出半截内絮。
“我虽常年盘踞草原,却也听闻过公主因救驾有功而获封。至于‘休夫’之举,更是史无前例。”牧川喉间滚出冷笑,“只是公主从未踏出过中原一步,又怎会得此旧物?”
“外人口中的我在‘深闺’,怎么能作数呢?兄长淮王戍边七载的粮草、甲胄皆经我亲手调度,看来三郎也被流言迷惑了。”李明月垂下眼帘,轻轻抚摸娃娃脖颈处的裂口,内絮混着血痂簌簌而落。
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似回忆起了开心的往事,“商队知道我买货前喜欢听故事,为了尽快取得文书,总爱掏空心思给我细细说明关外秘闻。所以,我总能耳目清晰。”
李明月再度抬眸,看向牧川的瞳孔里闪过几分挑衅的光。
“我既能以此物引三郎前来,便已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牧川沉默时像一尊石雕,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我阿娘……”半晌,他的声音似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手背上青筋暴起,“她、还活着吗?”
李明月点点头,唇角残余的笑意倏地收尽,“活着。”
却是活得生不如死。
记忆的碎片突然扎进太阳穴,李明月的耳畔仿佛闪过皮鞭落地的啪嗒声,振聋发聩,令她眼前模糊起来。
羊油灯将熄未熄,帐顶漏下的雪光映着两道蜷缩的人影。她们挤在柔软的毡毯上,像两把被血黏住的断弦胡琴。
“我儿三郎、他小时候最怕打雷……”云氏突然抓住李明月的手腕,死寂的眼睛映着帐外的篝火,“我得活着……给他捂耳朵。”
帐帘猛地被掀开,沾了盐水的牛皮鞭子先探进来。
李明月迅速把云氏藏到身后,却发现对方也在做同样的动作。而两具残破身躯撞在一起,竟拼不出几寸完好的皮肉。
李明月猝然咬住舌尖,直到尝到锈味才松开,指节泛出青白色,强压下心头的翻涌的恨意。
今生,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是么……”听到答案,牧川眼底的滔天巨浪,只一瞬便又归于平寂,脸上也已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仿佛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痛楚,不过是李明月的幻觉。
李明月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恨突厥人,我也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目标一致,可以联手复仇,共同夺回你的阿娘。”
“复仇?呵。”
牧川拔刀入鞘,玄甲撞着李明月的双膝,落座于李熙之前的位置。
“长安之困解了,公主的嫁妆也空了一半吧。”牧川的护腕擦过李明月耳垂,勾住那缕参差的青丝,于指间缠绕。
血腥气瞬间笼罩了她,他压迫感十足地控诉:“这场赌局,我受你诓骗,已输得一败涂地。”
如今朝廷视他为猛虎,崔连成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突厥和扶余更是欲除他而后快……天下之大,已无他牧川的容身之地!
想要带着手下兄弟们活命,或许只能再往北迁移了……
他凭什么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
更何况魏王独掌兵权,对她步步紧逼,恨不能置于死地,她连保全自身都难,竟还妄图跟他合作?!
牧川冷冷地盯着李明月,一字一顿地反问道:“你我是两条丧家之犬罢了,你能破这死局?”
李明月眸中似有星河流淌,红唇微启,掷地有声:“我乃有封号的‘安西公主’,封地富庶,名下有良田千顷,食邑万户;我的嫁妆余下金山银海,足够支撑你的私军。”
她突地攥住他欲收回去的手,温热的掌心贴住他指节,继续笃定地说:“我知晓三郎与你旗下的儿郎所求,你们都想要一个新身份,彻底摆脱崔贼的掌控。与我合作,你们便是我的部曲。”
“你给的身份?”牧川猛地抽回手,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眼角眉梢尽是讥诮,“朝廷连自己的公主都舍得扔进和亲的火坑,怎会认我这把沾满血的刀?”
帐外窜进的风扑灭残烛,纤长与高大的人影接近,融为一座坚韧的山脉。
“你娶我。”黑暗中李明月的嗓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牧川的耳边炸开,“先声夺人,成为我的驸马,你就是顺应大唐的正统臣民。崔贼再敢动你,便是折损皇家的颜面。”
牧川下颚的线条紧绷,仿佛被这句话钉穿了铠甲般,一时怔愣在原处。
柔荑握住大手,引导着他捧住巴掌大的脸,细嫩的右颊贴于满是茧子的掌心,柔顺的磨蹭。李明月携他手指,顺着细瘦的脖颈下落,以指尖蹭去自己颈间未干的血珠。
“这局棋,三郎当真甘心只做一枚弃子?”
属于女人的柔情被馨香包裹着,像一个香甜的美梦,钻入牧川的鼻中。
“安西公主纳头回见的男人当驸马——”他拇指骤然扣住她下颚,粗粝指腹碾过她唇角,抹开一线暗红血渍。
“公主是瞧上我杀人如麻,还是喜欢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他喉间滚出的气息,不断摩擦她的耳廓,拇指下滑。
“三郎多心了。合作的关系,是给外人看的。”李明月的脖颈在他掌下颤动,笑音依旧丝滑如缎。
她食指反勾住他束甲的革带,一寸寸重新缠紧,“只要外头人信你是驸马便够了,难不成三郎想娶一个刚休夫的公主吗?”
“若我当真要娶呢?”牧川钳住李明月的手腕,将她反压向椅榻。
青丝落地,散了两人满身,木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适应了黑暗的二人,视线重新交织在一起。
“三郎少年健壮,”李明月屈指弹了弹他肩甲未愈的箭伤,令他肌肉骤然绷紧,声音透出明显笑意,“若你有此意,我必欣然接受。”
牧川霍然起身,后撤半步,“明日我要看到驸马印信。”
“急什么。”李明月慢悠悠地直起身体,“合卺酒还没喝,三郎就急着要名分?”
帐外忽然传来李熙的一声惊呼,似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既想要我的人马,又贪图我的人,公主这笔买卖,倒比突厥人的马刀更利三分。”牧川喉结滚动,透出一声冷笑,
转身时,玄甲擦过她垂落的袖摆。
李明月果断起身上前,取出一青瓷药瓶,先倒出一颗自己服下,再将剩余全部塞入他掌心。
“我愿与君执手破局,还望三郎早做决断。”她指尖划过他掌纹,在虎口旧疤处顿了顿,“毕竟伤口溃烂久了,只会变成枯茎朽骨。”
牧川五指收拢时,药粉在瓶内簌簌作响。
夜风掀动帐帘,漏进一线月光。
牧川侧头瞥向浓稠的黑暗,女子的轮廓模糊如雾,唯有眼神明亮如星。
“如你所愿。”他说完,大步离去。
帐帘还未垂落,一道瘦小身影便从缝隙里撞进来。
“姑姑——”李熙踉跄着扑到李明月身前,“你没受伤吧?”
李明月俯身抱了他一下,“好孩子,我没事。”
李熙暗自舒了口气,抓起半碗冷透的奶渣就往嘴里塞,“那个贺骁阳把我架在马背上转了三里地,他身上臭得能熏死好几只大黄狗,还故意让我跌下马,简直坏透了!”
“刚刚摆脱追兵,夜间不能生火,以免被追兵发现,他们又带伤,不能用冷水清洗,味道是大了些。”
李明月放下军帐的窗帘后,返回点亮了油灯。
李熙瞧见地上踩碎的香包,“呀”了一声,结果一抬头,急忙抢过药膏,擦在李明月脖颈伤口上,“姑姑疼不疼?”
“不痛的。”李明月按住他的手,叮嘱道:“你一会儿早点歇息,明早便出发了。”
“当真?”李熙的眼底迸出亮光,乐得奶渣喷到衣服上,“他们竟肯放人?那个黑脸将军还算有点良心!”
“我们合作了,并成一路,结伴而行。”顿了顿,李明月补充道,“另有一事,方才出去那位黑脸将军,你以后该换称呼,叫他姑父了。”
陶碗哐当砸在地上。
李熙张着嘴,奶渣从唇角滑落,活像只被雷劈傻的鹌鹑:“啊?!”
他被拎出去不过一刻钟功夫,为何回来就多了个新姑父???
另一个帐中,炭盆爆出火星。
牧川坐在火塘前烤着手,简短地陈述了这笔“交易”,最后总结道:“明日带上李唐公主同行,她是我妻子了。”
“啪嗒——”贺骁阳手中的纱布掉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猛地跳了起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满脸的难以置信。
“什么?!三哥你之前还说从送来的粮袋内里扣着安西公主的印章,认定这是她谋划的惊天大阴谋,一定要让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女人付出代价!怎么刚见她一面就成她的驸马了?!”
和亲公主不去月氏国,反而要带着嫁妆和三哥私奔……嘶,这可比《红拂夜奔》的故事更离谱。
贺骁阳顾不上处理一半的伤口,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绕着帐内团团转。
“完了完了,三哥,你被有夫之妇的美色迷惑,昏了头啊!”
“假成婚。”牧川垂眸而坐,探向腰间束甲的革带,低沉道,“我与她各取所需。”
皮革本是冰冷的,却仿佛残留了李明月灼热的温度,令他指尖一烫,情不自禁蜷缩起手指,心跳莫名地加快了几分。
牧川强压下心头那股短暂异样的感觉,快速解开革带。
贺骁阳举着药瓶突然怪叫:“三哥,你耳根怎么红得跟猴腚似的!”
“你聒噪不。”曹野那瞥了他一眼,冷声呵斥,“别浪费物资,把纱布捡起来!”
牧川撕开左臂浸透血渍的绷带,药粉撒上绽开的箭伤时,激出青筋暴起。
冷汗顺着喉结滚进领口,他却面不改色地打开舆图看起来,还不忘叮嘱道:“明早启程安西。”
“咱们得多留几个心眼,那公主说不定是要将我们卖给崔贼!”贺骁阳神色不虞,心思活络,急着提醒,“她先前以嫁妆诓你解长安围,这回——”
曹野的银枪“啪”地抽在他腿弯,打断道:“三哥若真被美色所惑,此刻就该在公主的鸳鸯被里共度春宵,而非对着布防图熬红眼。”
“三哥,你到底怎么想的!”贺骁阳恨不得撬开牧川的嘴,让他如竹筒倒豆子,把心里话都倒出来,“这假结婚……是怎么个假法,总得有个章程吧?咱们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三哥虽不是夫人,但……”曹野那虽然没像贺骁阳那般失态,却也紧盯着牧川,眼中满是探寻。
牧川将染血的布条扔进火盆,沉默了一下,正欲开口。
急促脚步在帐外响起,传令兵直闯进来:“启禀牧将军,安西公主命人送来伤药和吃食。”
牧川颔首,声音低沉而平静,“送进来。”
传令兵:“是!”
片刻之后,几名公主甲卫鱼贯而入。
他们手中捧着大大小小的雕花木匣与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后,主动掀开木匣,露出一捆捆名贵药材,药香悄然在食物的香气中抢夺一席之地。
甲卫们向牧川迅速回报一遍药材品类与功效,便迅速离去。
营帐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这、这是……”
贺骁阳急着抱起一个木匣,激动地浑身发抖,他急声道:“三哥,这些药丸看起来平平无奇,居然是价值连城的苏合香丸!”
曹野那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真的要把这些全都送给我们吗?”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把锦盒盖上,生怕碰坏了,随即目光又落在了其他大小盒子上。
无一不是珍稀罕见的伤药,什么“金疮玉露膏”、“续骨生肌散”、“活血化瘀丹”……每一样皆是战场用得上的救命药。
当年他们几人全是被崔贼强制征兵入伍,时常被推到阵前充当人盾,从未享受过一天好待遇,能活到今日全靠命硬。
如今猛然见到这些,贺骁阳连心都跟着缩紧了。
“把咱们卖了也不够换这些药吧……”
他们俩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低估了“公主”两字的份量。
“三哥!”贺骁阳猛地转过身,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严肃道,“为了弟兄们,你可要让公主满意,多当一阵子驸马啊!”
“别贫了,去分给重伤的人,”牧川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先救兄弟们要紧。”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山林中水汽蒸腾,大雾弥漫,三丈外已伸手不见五指。
荒原上四十多具卸甲遗躯已淋透火油。
“呛啷——”牧川的弯刀豁开酒囊,烈酒泼上柴堆。
青烟混着火星腾起的刹那,贺骁阳放声痛哭,女将曹野那背过身去,隐藏眼角的湿意。站在队伍中的战士们纷纷红了眼眶,有人攥紧拳头,有人咬紧牙根。
他们拼尽全力,也仅带回了少数战友的尸首。
没有棺椁,没有墓碑,只能让这一方土坑成为他们最后的归宿。
“他日我们的马蹄必圈此地为疆。”牧川单膝跪地,抓了把滚烫的灰烬按在心口,喉结重重一滚,“诸君英魂不灭——”
他的尾音被热风绞碎,火舌舔舐过的铁甲泛出暗红。
火光跳动,映照着牧川坚毅而深沉的面孔,一半明亮,一半隐藏在阴影之中,更显悲怆。
滚滚热浪炙烤着每一个将士的脸庞,他们眼中闪烁着遗憾、不舍……但同时,也点燃了他们复仇的火焰,以及对生的渴望。
李明月站在远处,静静地旁观这一切。
彦辰疲色不减,扶着她的胳膊,担忧低语:“公主,虽说假意成婚只是权宜之计,可消息一旦传开,天下人会如何议论您?一位大唐公主,竟然嫁给了一个——草莽?!”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他担心这些流言蜚语会伤害到李明月。
“这并非嫁娶,而是……”李明月摇了摇头,目光从渐熄的火光中收回,“日后你便知晓。”
彦辰一愣,蹙起眉峰,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牧川。片刻后猛然瞪大了眼睛,好似领悟了她的未尽之语。
“报——”一名斥候疾驰而来,马蹄尚未停稳,便翻身滚落,声音嘶哑急促,“禀牧将军!神策军已拔营出发,正朝我方全速推进,预计半个时辰内便会杀到!”
李熙和思烟闻讯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朝李明月身边靠拢。
“姑姑……”挂着黑眼圈的李熙,抓住她的裙角。
“魏王兄确实不会轻言放弃,”李明月却异常平静,轻轻拍了拍他们的手,“别慌,待会儿你们跟紧彦辰。”
号令传下,顷刻间,牧川军已经集结完毕。
士兵们重掌兵刃,尽管人人带伤,却依旧军容肃穆,随时足以上阵杀敌。
战马仿佛也感受到了紧张氛围,前蹄不停刨着草地,低声嘶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反而李明月一行人,因为行李众多、衣着繁复,行动间没那么利落。
牧川反手将染血的布防图掷进火堆,走过来时,仍旧穿着昨日割破的长袍,血迹已经彻底干涸,衣料变得又破又硬。
但这无损男人的威严,反而令他如同杀神降世,令敌人胆寒。
华丽的嫁衣已经收入箱笼,李明月仅穿了简单的垂领窄袖短衫与间色裙,除了挽发的簪中剑,发鬓间毫无点缀。
可牧川走上前,视线还是不禁为她停留片刻。
他低声道:“公主快上马车。”
李明月却上前一步,攥住他束甲革带。
“魏王要诛我,崔贼要杀你,三郎的乌蹄驹总快得过我的马车!”李明月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冷冽的弧度,“我与你共乘一骑!”
牧川瞳孔里爆出一抹厉色,“别后悔。”
他反手将她拦腰甩上马背,粗壮的手臂固定着李明月的细腰,与鞍鞯一起硌得肋骨生疼。
脊背被迫贴在牧川胸前的皮甲上,李明月意外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灼热体温,以及那强劲有力的心跳。
“抱稳了。”牧川挥鞭劈开暮色,警告声犹如淬着血腥气,“掉下去可没人替你收尸。”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绝尘而去。
“巧了,我最擅长的——”疾风吞没尾音,唯余李明月唇边的笑意,“——便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
马蹄踏起的黄沙还未落定,神策军的旌旗已清晰可见,果然如李明月所料,直奔她与牧川的马而来。
李明月忍不住揪紧牧川束甲绦带,额头抵住他的心口,神色间有不易察觉的瑟缩。
“逆贼牧川!竟敢劫持我大唐的公主!”领队校尉在马背上怒吼。
兵刃相接的铿锵声,士兵们的怒吼声混杂在一起,震颤四野。
牧川觉出身前被李明月的呼吸烫得发痒,反手挥刀冷笑:“原来公主也知道怕?”
话音未落,三支穿云箭已破空而至。
他却单手控缰,另一只手挥舞着长刀,如入无人之境,将试图靠近的神策军将士一一击落马下。
乌蹄驹人立而起,李明月猛地抱住他的劲腰,低声提醒:“东南角那个戴金护腕的是军中有名的神射手!”
牧川刀锋精准劈断箭雨,刀鞘横扫马腹,惊马撞飞两名包抄的轻骑。
“徒有虚名。”他反手拔出射进敌人胸膛的箭矢,再次射出,带血的箭头寒光闪烁,略过人层,“噗”地扎穿了射手脖颈。
一击毙命!
“反贼,拿命来!”怒不可遏的校尉以钩镰枪突刺马腿。
李明月“惊叫”着后仰,袖中抛出的银链却如毒蛇般缠住枪杆,阻碍了校尉的行动。
牧川就势旋身挥刀,寒光闪过处,校尉的护腕连着一截小臂砸进沙地,“啊啊啊——”
吃饱的战马风驰电掣,将身后的追兵远远甩开。
“配合得可以,不是一无是处。”牧川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明月嘴角微微上扬,“若无万全准备,我又怎敢坐在三郎身前?”
长安城,太极宫。
“报——禀圣人,安西公主于和亲的路上,连人带嫁妆一起被反贼牧川劫走了!”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一片哗然。魏王双手抱臂拢在胸前,将朝臣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
“这反贼,岂敢如此折辱公主殿下。”
“和亲公主被劫,我大唐颜面何在?”
“他如此行事,实在对大唐下战帖,与大唐为敌!臣请灭其九族、以儆效尤!”
“陛下,应立即加派兵马,剿灭反贼!”
群臣激愤,纷纷请战。
龙椅之上,文德帝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燃烧。
“欺人太甚!”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厉声喝道,“传朕旨意,命神策军都统即刻增派部队,务必将安西公主平安带回,将反贼牧川碎尸万段!”
朝中纷乱,崔连城的军营也不遑多让。
军师摇着扇子分析道:“将军,贼子牧川带着一个娇弱的金枝玉叶,根本跑不快!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派大军追击。”
“牧川啊牧川,你以往在节度使手下与我争功,灭我威风,我正愁无法将你除之后快。没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哈哈哈哈,待你落入我手,插翅难逃!”
主将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他猛地一挥手。
“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将牧川截杀!”
“他这条恶犬最会讨好主人。绝不能让他回到节度使面前摇尾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