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苗苗陷入激烈的心理斗争时，盖在脸上的书被拿走，书下睁着的眼睛对上李敬含笑的脸，“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能让你连蛋羹也顾不上，原来是学习。”
“蛋羹好了？”方苗苗一下子把背书的事儿抛在脑后，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一扫之前的颓丧，活力十足。背书可以晚，但蛋羹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咱们先去吃晚饭。”
提溜住转身准备冲去厨房吃蛋羹的方苗苗。李敬恨铁不成钢，“刚想说你顾不上吃蛋羹，有点儿好学的劲头在里面。怎么我一说起蛋羹，你就原形毕露了。”扫了眼小册子上的内容，全是拖拉机各个零件和部位的简单介绍。
“我不是不爱学习，是真的太难背了。”
被提溜住后衣领子，方苗苗只能望着厨房的方向，寸步不能再进一步。她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回头看李敬。企图用撒娇攻势，打动她铁石心肠的男人，放她去吃蛋羹。
在无辜水润大眼睛的注视下，李敬面不改色。吃不了学习的苦，只能吃生活上的苦。那天方苗苗在大太阳下犁地的画面再次蹦入脑海。这拖拉机，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敬哥~”她拉住李敬的袖口。
“好吧。”李敬松口，“既然你不识字，那就我亲自教你。这册子，黄导员要求你们学到什么程度？”为了让方苗苗能顺利学会拖拉机，不用再去辛苦地犁地或者摘棉花，他决定做一回自家媳妇的老师。
“啊？”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她只是单纯地想去吃个蛋羹。在方苗苗愣神之际，李敬已经搬了另一把椅子，并且坐下。看样子，是想好好谈一谈小册子的事。
看样子，蛋羹是吃不上热乎的了。方苗苗认命，在李敬的眼神示意下，坐上空着的椅子。“黄导员要求我们全部背会册子里的内容。给了我们半个月的时间。”说到‘背会’时，方苗苗重重地叹气。搁她以前的脑子，一晚上的时间足够她背会。
现在，半个月的时间都悬。
对此，李敬理解地点点头，“你小学没毕业，看这个册子上的内容是生硬困难了点儿。如果是要求背会，肯定更加困难。”
“不，我看得懂册子上的字。”作为一个读了十几年书的人，方苗苗不是很能接受被李敬用看文盲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但顾虑到原身的教育背景，她又补充道，“虽然小学没毕业，但我之前有自学过。”
很显然，李敬不会相信好吃懒做的方苗苗会放着懒觉不睡，去学习。“苗苗，你要相信，学习虽然是座高峰，攀登会很辛苦。可你一旦登顶，山上的景色会让你惊叹。”
嘴角忍不住抽搐，方苗苗在认真思考如何不被当做文盲。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会帮助你一同进步。这本册子上的字，我负责教会你。”李敬把手放在方苗苗的肩头，“这块硬骨头，我们一定能啃下！”
头疼起来，她伸手撑住额头。
“学习不能有畏难情绪。”李敬把撑额头的动作当成了方苗苗对认字的抵触。“我们一步步来。先从简单的字认起。”展开小册子，放在她面前。“把会读的字指出来。”
在李敬一句接一句的鼓励下，方苗苗逐渐面无表情。她瞟了眼摊开在桌面的小册子第一页，放下撑住额头的手，“这可是你要我读的？”
读？以自家媳妇的认字量应该无法顺利地读出连续两句话吧。可能是为了维护自尊心，才用‘读’这个字。自以为把握住了方苗苗心理的李敬点头，“大声地读出来。我不会笑话你。”
既然下定决心要做方苗苗的老师，他就做好了教她认识大量字的准备。
方苗苗深呼吸一口，张嘴道，“拖拉机是用于牵引和驱动作业机械完成各种农用或工用作业的动力机。由发动机、传动、转向、液压悬挂、电器仪表等系统或装置组成。本册对应的拖拉机结构类型为轮式……”
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其朗读的节奏和抑扬顿挫让坐着的李敬有那么整整一分钟的呆滞。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他连眼睛都没有眨。这已经称不上是朗读了，方苗苗这架势简直像是在大会堂演讲。
半口气都没停歇，方苗苗从头到尾流利地念完了一大章内容。口齿清晰，发音准确，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
念完最后一个词儿，方苗苗赶忙吸了好几口气，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半水。累死她了。
缓过劲儿的方苗苗伸手在依旧一动不动的李敬眼前，张开五个手指晃了晃，“敬哥，怎么样，你媳妇儿的认字水平还行吧？”
岂止是还行。如果他事先不知道方苗苗连小学都没毕业，他肯定以为她至少有个初中文凭。至少，常用字，她都认得。
话说，刚才有几个生僻字和多音词，她是不是也读对了？
李敬默默地把方苗苗的实际认字水平升到了高二。
满意地看着李敬眼里的惊艳，方苗苗总算觉得她扬眉吐气了一回。哼，以后再也不能用看文盲的眼神看她了吧。
李敬从最初的震惊后，渐渐平复心情。看着方苗苗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小得意，他也跟着笑了，无奈地摇头，“看来苗苗你没说谎，是有在业余学习。这个习惯很好。以后继续保持。”
在一个文盲媳妇和一个愿意学习进步的媳妇之间，他当然选择也更欣赏后者。
“不过，苗苗你既然都认识字。刚才为什么一副学习很痛苦的样子？”认为方苗苗不识字，他才会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是因为看不懂册子的内容而大喊。
“难道认字了，学习就不痛苦了吗？”方苗苗痛心疾首地指着册子，“认字不是问题，问题是背会很难。”
李敬回忆了下，苗苗好像刚才就在说难背。是他没有注意，误会了。拿起小册子，一目十行，扫过第一页。在自家媳妇的注视下，他把书合上，循着脑海里的记忆，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