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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姐姐是去私会情郎了吗郎中皱紧了眉头,侧身让她进来,又赶紧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并不难闻。
郎中将油灯放在桌上,扶着季轻虞在一条简陋的长凳上坐下,撩起她早已被血和泥污浸透的裤腿。
当看到那红肿不堪,甚至隐隐透着暗紫,边缘还有些许溃烂迹象的膝盖时,经验丰富的郎中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被震惊取代。
他抬起头,仔细打量着季轻虞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语气里满是惊疑:
“这……这膝盖的旧伤怎么会溃烂成这样?!这得是受了多大的罪啊!是哪个狠心的主家,这么折腾一个姑娘家?!”
季轻虞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她将头埋得低低的,声音细若蚊蚋:
“不……不是的,先生。是……是奴婢自己不小心,白天干活的时候,又磕碰到了……”
这番说辞,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郎中看着她这副惶恐不安、极力掩饰的模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怜悯。
行医多年,他见过太多腌臢事,也明白有些苦楚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他没再追问,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去药柜里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拿着几个小药瓶和一卷干净的布条走回来,小心翼翼地为季轻虞清洗伤口,敷上药粉,再用布条仔细缠好。
药粉带着一丝清凉,暂时缓解了那灼烧般的痛楚,季轻虞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
“谢谢先生……”
她声音嘶哑地道谢。
郎中收拾好东西,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趁着转身倒水的功夫,飞快地塞到季轻虞的手里,压低了声音嘱咐:
“这是几贴强力止痛的药粉,你省着点用。记住,夜里疼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再用,千万别让人看见。”
季轻虞攥紧了那小小的纸包,仿佛握住了一线生机,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记住了,多谢先生……”
郎中看着她那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身影,和那双饱含惊惧却又强撑着不肯流露脆弱的眼睛,终究是没忍住,又低声加了一句:
“丫头,你要记着,我这药,只能缓一时之痛,可治不了根。你这膝盖……若再不好好养着,怕是要落下终身的残疾了。”
治不了根……终身残疾……
这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季轻虞的心里,让她刚缓和些许的身体,又控制不住地轻轻发起抖来。
季轻虞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颤栗。
郎中那句“终身残疾”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骨髓,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可是她不能倒下,她必须回去。
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凌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单薄的衣衫。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稀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积雪覆盖的街道。
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声,以及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怀里的药包是她唯一的慰藉,那几贴止痛药粉被油纸仔细包好,却依然让她提心吊胆。
她将药包揣得更紧了些,生怕这救命的药被寒气浸湿,失了药效。
新上的药暂时压制了膝盖的剧痛,但每一步依旧牵扯着旧伤,痛楚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向上蔓延。
她走得很慢,几乎是拖着那条受伤的腿在挪动。
视线因为疼痛和寒冷变得有些模糊,脚下的路也看不太真切。
就在离国公府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她脚下猛地一滑!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她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揣在怀里的那个油纸包,竟然随着她摔倒的动作,从衣襟里滑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掉进了路边一小摊混着泥水的积雪里!
“不!”
季轻虞几乎是连滚爬带地扑过去,全然不顾摔疼的身体和再次被撞击的膝盖。
冰冷的雪水瞬间浸透了她的指尖,刺骨的寒意让她猛地一颤。
她慌乱地用冻得发僵的手指去捞那个药包,油纸已经被雪水濡湿了大半,边缘晕开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她颤抖着将药包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干燥的袖口去擦拭上面的水珠,可那湿痕却顽固地印在那里,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和无助。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不是因为摔倒的疼痛,也不是因为刺骨的寒冷,而是因为这仅有的一点希望,都差点被这冰冷的雪水彻底吞噬。
她死死咬住下唇,逼回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将微湿的药包重新、更加小心地塞回最贴近胸口的里衣口袋,用自己微薄的体温试图焐干它。
然后,她扶着墙,一点一点,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
终于,那熟悉的,高大而冰冷的国公府侧门出现在眼前。
门前却站着几个人影,为首的正是穿着一身簇新、绣着精致梅花纹样滚毛边斗篷的季书仪,旁边还跟着她那两个一向趾高气扬的大丫鬟。
季书仪显然是特意等在这里的,她看到季轻虞这副形容凄惨、浑身脏污的样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和嫌恶,
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惊讶又关切的表情,声音却带着刻意的扬高,确保周围洒扫的下人都能听见:
“哎呀,这不是轻虞姐姐吗?你这是……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昨儿一夜未归,可是……可是去私会了哪家情郎,才这般失魂落魄地回来?”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洒扫的下人立刻停下了动作,好奇又鄙夷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私会情郎”这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季轻虞。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因为屈辱和愤怒而微微发抖。
可是在季书仪那双看似无辜,实则冰冷的眼睛注视下,她所有的反驳都哽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