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的营帐其实离顾宛的也并不远,顾宛走过去的时候还能看见自家营帐灯火已灭,由此可见,顾明已经歇息,并未等他回去,一时间又放心了许多,再转头看看身边的谢小公子,自从顾宛说要跟他同床睡觉,谢宁就是满面愁容。
顾宛心里暗爽,可就算如此还是没有停下迈向谢宁营帐的脚步。
“哎呀,谢兄,我只是在你这里借宿一晚,何必如此忧愁。”顾宛的笑都快忍不住了,嘴都咧开了都。
谢宁心情凝重,紧蹙眉头,沉声回道:“不是忧愁,只是有些担心。”
顾宛看了看周围所有的营帐都已经熄灯歇息,只有守夜的禁军,但对他们也比较熟悉,所以自然不会把他们当做什么贼人抓起来,顾宛左看右看,左思右想,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要担心?
他疑惑问道:“担心什么?”
谢宁抿着嘴,盯着他,却什么话也不说,半晌后,道:“进去吧。”
闷葫芦、小古板、面瘫冰块,谢宁快要集齐一个呆子的所有特点了,顾宛胡思乱想的担心起了根本无需担心的事情。
谢宁回到自己营帐后,还是自己点的蜡烛,他将蜡烛放进烛台,挨着床边,原本是想着方便,可此时顾宛又点上了一根蜡烛放在另一边,烛光里的两人各站在床的一边,黑暗的房间内多了两束光亮,颜色微黄,并不明亮,可是微小的光却让这床榻间的瞬间暧昧不明。
芙蓉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倘若谢宁是一名女子,顾宛深觉此刻自己定然把持不住,还好,谢宁是位男子,顾宛深呼一口气,将蜡烛轻放入烛台,忽然感觉有些热,顾宛下意识的将衣领扯开了些。
谢宁也在他扯开的那一瞬转过了身,背对着他,此刻谢宁的感受不比顾宛少,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心里默念清心咒,面上故作镇静,“你先去沐浴。”
床的对面,屏风隔着的便是沐浴之处,顾宛没心思注意谢宁的状态,他原本就热得很,浑身不自在却也不知是为何,此刻也巴不得赶紧离谢宁远些,不然真要做出什么事情,那可就丢人了。
顾宛入屏风内,脱下衣服,谢宁坐怀不乱,眼望帐外。
沐浴桶内原本也有盛有水的木桶,顾宛将水倒入,自己便去洗了,冷水莫过身体后,自然也就清醒了许多,他隔着屏风只能朦胧的看见谢宁站着的身影,确实挺拔,也着实高挑,想想两人的年纪,谢宁好似大他一岁,比起他,谢宁更像是少爷,还是那种极其少爷的少爷。
规矩多,事情多,讲究多,要求多。
但这一切的同时,谢宁聪明、沉稳、古板却能明辨善恶、虽然不圆滑却也温和有礼,出身不凡、家世名望,长相更是不凡,这样的姿容只能说在他身上只是锦上添花,并未有什么大用,因为他的家世、能力已经是旁人万不能及的。
这次大皇子的事情,别看是这样草草了事,可等回了朝,或者说是等真要选太子之时,就能看出些东西,频频得罪谢家,朝中半数文臣都出于谢家书院,大皇子为太子,定然不如人怨。
谢家几百年来所说低调,与世无争,可真要只是这些,那绝无可能,谢家真的从不干涉朝廷权力争斗,就看这次中宫夺嫡之选。
魏延必然不会是谢家的人选。
顾宛闭着眼,将头没入水里,而后又站起擦身,穿衣,他想这么多也是他不得不想的,谢家最终的选择也应该是他顾家最终的选择。
顾家满门只剩他与父亲,还有顾家军,顾家军几万人,都是他和父亲的责任。
他穿好中衣,又是笑盈盈的,湿着头发,赤着脚便出来,“谢宁,我洗好了。”
营长内的炭火被谢宁点燃了,屋内不冷,也不过于热,刚刚好不至于让顾宛冻着,谢宁见到顾宛湿漉漉的,接着那个棉被给人围上了,顾宛只来得及冒出一个头。
“怎么给我围这么厚”顾宛嘴上这么说,手已经紧紧的将棉被抓住。
谢宁移开眼,将手背后,想着屏风后走去,“你擦干之后便睡吧。”
这哪里成,他才不会这么甘心就睡呢。
顾宛赶紧追过去,“我不睡,不困,等你一起。”
谢宁准备脱衣的手一顿,声音竟然有些哑,“不必了。”顾宛很懂事的退了出来,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表示道:“原本就是我借宿在你这里,还占了你的床,要是再比你早睡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你慢慢洗,我等你。
谢宁的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顾宛舒服的躺下,闭眼不过一刻,谢宁竟然也已经洗好上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干净利落的躺下歇息,只是距离稍微离的有些远。
这中间简直可以再躺下一个人,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顾宛被像只蚕一样涌动着奔赴到谢宁身侧,终于满意。
“你平日里什么时辰休息?”顾宛问。
“此时”谢宁道。
这一句话堵得顾宛差点都不好意思问下去,但是谁让他厚脸皮呢,他翻身看向谢宁,“我许是吃多了,现在实在睡不着。”
顾宛整整吃了整只兔子,谢宁只是略微尝了几口,并未多吃,这样想来,顾宛确实多吃了些,他只好睁眼,温言道:“如此,有何办法?”
“这样吧,你跟我聊聊天,也许过些时辰,我便能睡着。”此行为,周慕远见到,也会直呼顾宛不要脸。
你睡不着,还让别人陪你聊天,直到你能睡着!?
哪个傻子会答应此事?
自然是谢宁,他闭眼,道:“你想聊什么?”
这简直就像是认命了般,任由顾宛折腾。顾宛沉默像是再思考,实际上他清楚知道自己想要清楚的是什么。
“要不你跟我说说江南,你自小在那长大,想必会很熟悉。”顾宛道。
谢宁依然闭着眼睛,很不想理会,旁边的人每每呼吸打在他耳朵上的心烦意乱,他顺着顾宛的话,回想苏州,觉得很是平常,不过是一般的水乡之地。
可既然有人想听,他便也能讲讲,“苏州集市很热闹,每年中秋都会有灯会,听兄长说,灯会是男女相思见面缘定的好机缘,不过我没去过。”
顾宛原本还想顺势说,没想到你也懂这些,结果这货竟然没去过。
“大多时候都与京城差不多,只是既然是水乡自然也多水,多河,多船,集市虽然热闹,可我家并不在集市,所以我能熟知的很少,并不知其中的好处,不过家中女眷极其喜爱结伴前往。”谢宁虽然很少前去,不过还是记得母亲与姐姐每每前去都会很欢喜,心情也会好上一整天。
顾宛对此倒是很通晓其中的道理,“集市内有许多商铺,有售卖胭脂水粉、布匹衣裳、金银珠宝、还有酒楼饭店,女眷自然都精致讲究,故而喜爱这些场所,这你都不懂。”
“嗯,你说的有理,我常在家里读书练剑,不懂之处还有许多。”谢宁这人谦虚有礼,还敏而好学,顾宛叹息,这人天选之才。
顾宛渐渐引话,“你来京城之前都不曾出远门?”
“对”谢宁肯定答复。
“那你怎会想着姐姐来到京城?”顾宛看似好奇。
谢宁淡淡道:“离家太远,姐姐一人定会孤单。”
竟然仅仅是因为姐弟之情吗?顾宛又道:“那也很好,在京城求学进入科举也会便捷些。”
“我不科举。”谢宁道。
谢家血亲不能入朝堂,顾宛是知道的,但他想要知道的更多,“不科举,你读书如此好,不参加科举,岂不是很可惜?”
这种疑虑自然正常,谢宁也解释道:“家中有训,凡谢家人,不入仕。功名虚浮,不是我追求的。”
顾宛躺平了身体,开始聊起了自己,“我倒是很向往,谢宁,虽然我不能习武,但我最大的追求就是江山安定,守护山河百姓,做一名将军。”
顾宛现在入的是太学,十有八九必会入朝为官,但他从未展现过自己的报复,也从未在武学上有过任何谈论,就连谢宁气极,想与他打斗,都被他拒绝。
从未见过他习武,也看见他展示过任何武功,谢宁以为顾宛只是在箭术上很有成就,但并不善武,所以绝对会从文。
却也没想到这人,最大的抱负是做一名将军,保家卫国。
但顾家目前的局势,谢宁也不是眼瞎,他怎么会看不明白,顾家功高盖主,顾家军声名在外,各个以一敌百,顾宛若是子承父业,顾家发展下去,魏帝怎能坐视不理,他定然要除之而后快。
顾家忠君爱国,自然不会做出如此自损之事,故而,顾宛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名将军。
蜡烛一灭,帐内昏暗,谢宁侧身看去,顾宛已经闭眼,呼吸均匀,像是已经入睡。
他将被子盖过顾宛的肩膀,才回身睡去。
夜深,再多的话也没有时间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