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连枝最近很焦灼,嘴上都长了两个泡。
我也很焦灼,程砚跟我表白了。
他也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啊啊啊!
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么复杂的问题?
我说不上来,所以我选择沉默。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程砚也不急,他说会在我下个月生辰给我一个惊喜。
说实话我很害怕,上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也是在我生日那天,说要给我惊喜。
还没等我想好什么处理。
宫里也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怀孕了。
这是顾晏继位以来第一个怀孕的妃子,大臣们都高兴坏了。
父亲还偷偷写信跟我说:原来皇上不是不行啊!
顾晏似乎也很高兴,说要大设宴席。
这也没什么,但是皇后竟然提议说,在下个月初,和我生日一起办!
我不懂,我又不是你孩子,跟我生日一起办是什么个道理?
顾晏脑子也有问题,他居然同意了!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宫里的人都忙了起来,面上都乐呵呵地准备着,实则心里各怀鬼胎。
因为每天晚上各个宫里流窜的人明显增多了。
害得我跟连枝都不能愉快地进行夜间活动了。
程砚也悄悄咪咪的,整天窝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连我每天晚上的睡前故事都没有了。
我要扣光他的俸禄!
我跟连枝整天无所事事,吃饱了就四处游荡,一整个皇宫里的流浪者。
唉,寂寞。
(六)
在池子边上看鱼,那锦鲤长得跟猪一样,一看就很肥美。
我让连枝去寻个钓竿,打算今天晚上加餐。
然后皇后就走了过来,虽然才两个月,但她的架势跟马上要临盆了似的。
我看了看她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看了看我身后,空落落的。
唯一的连枝还被我打发走了。
完了,她要是陷害我,我不得直接完蛋!
皇后一点也不自觉,浅笑地靠近我,我同步后退。
大家还是有点距离比较好。
皇后了然地笑了笑,然后挥走了她身后的人,又想靠近我。
以为这样我就会放松警惕吗,不可能我告诉你?
我转身就跑,皇后立刻追了上来。
谁能告诉我一个怀孕的人为什么可以跑得那么快,她不是南方的吗?!
“等等!”我喘得不行了,跑步一直是我的弱项。
“皇后娘娘您有事就说,我就是个吉祥物,跟您亲亲皇上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放过我吧!”
皇后脸色一黑,看起来有点反胃。
啧,怀孕的女人果然辛苦。
见我一脸同情,皇后脸更黑了,活动着筋骨,手指捏得咔嚓作响。
不是吧,您不会还想打我吧!
皇后伸出手,一把撕掉了她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惊恐地捂住双眼,然后分开指缝。
到底还是没见过活剥脸皮的,实在好奇。
我眯着眼睛,从指缝里看见一个戏谑的笑,有点眼熟。
皇后一把扯开我的手:“你看看我是谁?”
谁啊?不就是顾晏的皇——师弟?!
我啪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一把推开,淡定地整理衣服。
刚刚那个才不是我。
小师弟不在意地捂着脸,笑眯眯地盯着我,伸出五根手指头。
行吧,算我输了。
(七)
终于到了抓马的生日那天。
顾晏和小师弟坐在上位,我次一点,下面是文淑妃,再下面就是九嫔了。
小师弟装的是一副人模狗样,不愧是我们师门最厉害的女装大佬。
文淑妃今天穿得异常华丽,我瞅着她一身大红色的宫装,再看看自己,不知道还以为今天是她的场子。
歌舞过后,顾晏开始了他的例行发言,听得我直打瞌睡。
下面百官也低着头,我猜他们也在打瞌睡,而且人多更容易摸鱼,好羡慕。
不像我,高处不胜寒。
说着说着,文淑妃突然说要献舞。
我一下子清醒了,这女人怕不是疯了。
顾晏理所当然地同意了。
文淑妃没有换舞衣,大袖在空中沉重地舞动,看起来真的很重。
只见她娇笑着靠近顾晏,突然从袖子里飞出一把长剑,直直射向顾晏。
顾晏猝不及防,剑直接插进了胸口,他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倒了下去。
小师弟慌张地拥了上去,周围一下陷入了慌乱。
人群里发出尖叫,陆陆续续有人倒了下去,看起来像是中了药。
有几个人依旧淡定地坐在原地,在周围人惊恐的眼神里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殿里涌进许多带兵器的士兵,程砚穿着身统领的衣服,站在他们前面。
我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在我面前一向傲娇的程砚转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文淑妃走到上位,嘲讽地俯视顾晏,一脚踢开了抱着顾晏哭的小师弟。
小师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借力滚到了一旁的柱子上,惨白着脸,重重吐出一口血来,红着眼愤怒地瞪着文淑妃,好一朵身残志坚的小白花。
我一言难尽地盯着他袖子里不小心掉出来了白色粉霜。
又是给自己加戏的戏精一枚吖!
文淑妃一看就是高兴坏了,小师弟这么劣质的表演都没看出来。
顾晏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死尸,连文淑妃把剑拔出来都没吭一声。
也就导致这女人觉得自己不得了了。
她提着剑朝我走过来,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不是吧,还有我的事?
我可没提前准备血包啊!
文淑妃把剑指着我的喉咙,眼神像刀子一样,语气更是不善:
“当初你用剑指着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我后来没日没夜的练剑,就是为了今天!”
哈,大姐,我不就是给你耍了套剑法吗?何况是你先来犯贱的吧。
她显然是不明白,自顾自地发表感言:
“我进宫六年了,六年了!”
“凭什么,你们每一个后来的都在我上面!先是你,你爹跟我爹作对,你也要进来压我一头。”
“我是丞相的女儿,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千金,顾晏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件不是我打理的,结果呢,一个乡下来的农女,也能踩在我头上?”
“他居然敢让我对这种下贱的农女行礼?”
“披了一层凤凰的皮,也敢来作践我!”
“这几年他没一次在我宫里真正地过了夜,原以为都这样,谁知道他竟然让这贱人怀孕了!”
她恶狠狠地转身,把剑横在小师弟的脖子上。
小师弟如愿柔弱地颤抖起来,眼角渗出盈盈水光,像一朵被风雨摧残的娇花,然后眼神幽幽地飘向我。
我就知道,这家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心我的机会。
文淑妃顺着他的眼神望向我,注意力又回到了我身上。
对上小师弟得意的眼神,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谢谢你!
小师弟眨眨眼:不客气哦( ̄? ̄)
文淑妃被我们的眉来眼去,气得火冒三丈,拿着剑就往我脸上划来。
受不了了,我一脚踢开剑,掐住她的脖子,提了起来。
“这就是你没日没夜练剑的成果?”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脸:“也不怎么样嘛~”
文淑妃看起来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两只脚不停地扑腾,呃呃直叫,求救看向程砚的方向。
丞相终于出现了,他拍了拍程砚的肩膀。
程砚眼神一凛,提着刀朝我冲过来,刀风切断了我几根头发后骤然一转,横在了文淑妃的脖子前。
文淑妃脸色大变,真正地慌了起来。
“程砚,你疯了吗!”
“你是我丞相府养大的,为了这个贱人你要背叛我们?!”
程砚冷冷地盯着她不说话。
丞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开口:“程砚,你忘了你为什么去江攸宁身边的吗?”
“一个骗子,间谍,也觉得可以得到将军女儿的爱吗?”
程砚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横在文淑妃脖子上的刀隐隐有些不稳。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别听。”
程砚怔怔地盯着我,坚定了眼神,卸了文淑妃的手后将她扔到地上,随即冲向丞相。
那些士兵立刻围在丞相面前,跟程砚打斗起来。
丞相淡定地站在原地,像在看着一场闹剧。
真讨厌啊…
跟以前一模一样…
道貌岸然的畜牲。
我捡起被程砚踢飞的剑,攻向丞相。
顾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吹响了骨哨。
随着埋伏好的羽林军涌入,守在各个出口的丞相私兵都被俘获。
丞相被程砚压在地上,这位从来看不到人间疾苦的贵族,一向高高在上的表情终于崩裂。
“为什么,你不是跟皇帝决裂了吗!”
“他撤了你父亲的职还逼你进宫,你不恨他吗!”
顾晏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盯着丞相,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望过来,指尖微微颤抖。
我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让程砚把丞相提了起来,一拳一拳地砸在他的肚子上,他一开始还在强撑,直到后来忍不住吐着血惨叫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我的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面前的男人已经奄奄一息,微弱地喘着气。
我盯着手上的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记得十年前嘛,我第一次跟父亲出征。”
“边疆的好苦,风沙大,环境差,那里的人连饭都吃不上,还要受外敌的骚扰。”
“我一直觉得馕饼很难吃,但是他们连馕饼都吃不上,饿极了连树皮都啃光了。”
“那次的仗打了好久,比预期的多了两个月,朝廷说好的粮草一直没到。”
我把血抹在他的脸上,掐住他的脖子,看着他因窒息而涨红的脸,满意地笑了:
“你知道吗?饿真的可以饿死人,真的好疼,肚子疼得我快要死了。”
“百姓把粮食给了我们,他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我们是来救他们的。”
“他们怎么会想到,那些被供奉的大人物,为了所谓的党派斗争,一心想叫他们去死!”
“丞相大人,您那么精于算计,甚至如今还想算计整个江山,为什么不能算算他们呢?算算他们吃得了几斤几两的饭,算算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你的私利!”
丞相已经出气多吸气少了,眼珠上翻,眼看就要没气,我松开了手,由着他滑到地上。
看着他凄惨的样子,我只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扳倒了他,也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
丞相还是不解,声音破碎地问道:“为什么,帮顾晏?”
我垂下眼,轻轻地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他愿意吃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