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财的喉结上下滚动,没说话。
“他们都进去了或者快进去了,你觉得你能跑掉?”
“王德发为什么判这么轻?你想过没有?”
张剑锋一字一句,像钉子一样敲进钱有财的脑子。
“因为他扛下了所有关于排污和财务造假的事,保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你猜猜那个秘密是什么?”
钱有财的脸色,已经彻底白了。
“环保基金。”
张剑锋直接说出这四个字。
钱有财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我不知道……什么基金……”
他还在嘴硬,但眼神已经开始四处乱飘。
“财叔,机会只有一次。”
张剑锋的声音冷下来,“王德发保了他们,所以只判两年。”
“你呢?你替谁扛?”
“他们会保你吗?”
“现在把你知道的关于环保基金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这叫重大立功表现。懂吗?”
“说了你可能只是个从犯,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不说……那宏发集团所有的烂账,所有的黑钱,可就都得算在你这个总会计师头上了。”
张剑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说完,他转身走出审讯室,把门重重关上。
钱有财一个人坐在灯光下,额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往下掉。
临江大酒店,总统套房。
陈涛推门进来,神色慌张。
“市长,不好了!”
郑国涛一把抓住他。
“说!”
“市档案馆那边传来消息……林昭远的人,今天下午去调卷宗了……”
陈涛的声音都在发抖。
“调了什么?!”
“就……就是当年那个……环保基金的所有原始档案……”
郑国涛的瞳孔瞬间收缩。
完了。
他们还是查到这了。
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林昭远这条疯狗,真的把所有人都低估了。
他松开陈涛,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不能让他们查下去!”
他压低声音,像是在嘶吼。
“宏发财务部,后面那个废弃的仓库!还记不记得?”
陈涛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上血色尽失。
“市长……那……那里面的东西……”
“烧了!”郑国涛的眼睛是红的,“马上!现在!”
“找几个靠得住的人,一把火,给我烧得干干净净!一点灰都不能剩下!”
“可是……那动静太大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郑国涛吼道,“不烧,我们都得死!”
陈涛被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烧了,也只是缓兵之计。
档案,市政府那边肯定有备份。
唯一的希望……
他颤抖着手,摸出一部加密手机。
翻到一个他几年都没敢拨打的号码。
通讯录上的备注,只有两个字:赵老。
他盯着那个号码,手指悬在上面,迟迟不敢按下。
打过去,就等于承认自己彻底失控了。
但是不打……
林昭远那张年轻又平静的脸,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咬了咬牙,按下了通话键。
审讯室里。
钱有财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在冰冷的铁窗里,数着日子,一天一天烂掉。
老婆孩子怎么办?
他奋斗了一辈子,爬到总会计师的位置,就为了这个下场?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桌上的呼叫铃。
那个小小的红色按钮,现在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挣扎着,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反反复复。
终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巴掌拍在呼叫铃上。
刺耳的声音响起。
门开了,张剑锋走了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钱有财抬起头,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了沙子。
“我说。”
“我全都说。”
张剑锋拉开椅子,坐下。
“开始吧。”
“宏发集团的账,从五年前开始,就是两套。”
钱有财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
“一套给外面看,一套是内账,记录所有见不得光的钱。”
“我负责把黑钱做平,洗干净。”
张剑锋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听着。
“环保基金……那是个无底洞。”钱有财的嘴唇在抖,“名义上是宏发牵头,治理临江的污染。狗屁!”
“那是郑国涛和王德发套取国家环保补贴,转移灰色收入的工具。”
“钱怎么走?”
“先进一个叫宏运矿业的空壳公司,签一份假的矿山治理合同。钱就成了工程款。”
“再从宏运矿业转到安达物流,伪造运输凭证。钱又成了运费。”
“来回倒腾几次,钱就洗白了。”
“最终去了哪?”张剑锋问。
钱有财摇头,脸上满是苦涩。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是个做账的,是个技术工种。”
“核心指令都是王德发单线传达给我的。他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眼神里透出更深的恐惧。
“不过……有几次特别大的款项,上亿的。”
“王德发那次喝多了,漏了嘴。”
“他说,那不是郑市长的意思。”
“是……是省城赵老的意思。”
张剑锋的身体微微前倾。
“赵老是谁?”
“我不知道全名!”
钱有财立刻说,“就是一个代号!但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这个名字……就是天。”
……
陈涛连滚带爬地跑回临江大酒店的总统套房。
郑国涛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市长!”
“钱……钱有财……他招了!”
郑国涛的脚步猛地停住。
那个最会做账的软骨头,到底还是没扛住。
环保基金的盖子,要被掀开了。
“仓库呢?”
“人……人已经派过去了!正在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烧!”
郑国涛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就算警察已经把仓库围了,也要给我点着!”
“制造混乱!懂不懂!”
陈涛吓得一个哆嗦。
“我……我明白!”
“滚出去办!”
陈涛跑了出去。
郑国涛瘫倒在沙发上,浑身发抖。
烧仓库,只是拖延时间。
钱有财的口供,就是一把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唯一的希望……
他再次摸出那部加密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那个他视作最后救命稻草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