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楚伊湄见段玉弦凄惨落败,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她脸上挂着不自然的讪笑,内心不免忧虑。
.......
一声脏话飞出来。
虽然讲话者明显在压低自己的嗓音,可大概因为愤怒过甚,她的骂声还是脱口而出,声音显得尖锐刺耳,虽然有点儿跑风之感,但依旧穿透力惊人。
许多女宾都听到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骂人者。
她们不出意外却又有些意外地发现:骂人者是今天大喜事的主角——新娘子楚伊姒。
她缺了颗门牙,讲话跑风,这是大家不意外之处。
可新娘子不顾矜持不顾身份就开骂,而且骂的这么难听,这就是众人感到意外之处。
看她那架势,像是在替受屈而走的段贵妃和皇后姐姐抱不平。
那么,她骂的是……皇贵妃甄婉?
这甄婉可不仅是她的小姑、夫君甄毅的妹妹,人家还是当今皇帝的妃子,如今比她皇后姐姐还得宠呢!
还有重点差点儿遗漏,她刚才说什么?........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指责——甄婉跟她的兄长甄毅……
这哪儿跟哪儿啊?不可能啊!
可宾客们看皇贵妃的脸上,确实有怒意啊!她肯定听出——新娘子是骂她的。
他们判断得……没错吧?
喔!大家突然好像证实了——楚伊姒可能真的发现了甄婉跟甄毅的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要不然,她怎么会先故意将肉羹弄脏她小姑的衣裙,现在又恶言辱骂呢?
大家都知道这楚府的三小姐做事是有点不经过大脑的。
可你也看到了:连段贵妃得罪你小姑,人家当着皇帝的面都不给面子呢。何况是你……
喔,你大概觉得你今天是新娘子,人家不方便教训你,所以就有恃无恐吧?!
众宾客看见皇贵妃甄婉,转头看向甄毅,神情严厉。她貌似悠闲地抬起右臂,突然指向了楚伊姒,眼睛依旧如刺般停留在甄毅脸上:
“六哥——”
甄婉开口了,“你没有听到——你新妇刚才的污言秽语吗?!”
甄毅拱手施礼道:“皇妹,六哥听到了。内人粗俗无礼,六哥会教训她的。”
他转头瞥了眼楚伊姒,见她傲慢地扬着下巴,一副唯我独尊的神情。他扬手赏给她一个清脆的嘴巴!
“啊——”
楚伊姒被打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瞪眼儿看着甄毅舒缓放下的手臂,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啊!
当着皇帝、皇后的面儿,当着她高堂、还有所有亲属、宾客的面儿,她的夫君就因为假甄婉的一句话,当众殴打自己,这……让她脸往哪儿搁?!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别说楚伊姒懵了,在场所有宾客都懵逼了。
楚严氏和楚伊湄气得脸色惨白,手颤抖不停。
她们都把目光投向甄夫人。
儿子在成婚之日殴打新娘,这做母亲的,就算做做样子,也得管管吧!
可看这位甄夫人——
静静地坐在甄婉旁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幕,她根本没看到似的。
宾客们也都有些讶然。
甄夫人平时是知书达理、亲和忍让的,她怎么就如此放纵自己儿子的行径呢?!
不错,新娘骂人在先,是有错处。
可这大喜的日子,总得顾及点儿情面吧!
就是不看僧面,得看看人家姐姐——皇后的佛面吧!
就是不看鱼情,得看看楚尚书夫妻——这水情吧!
你们啥都不顾,甄家小姐打贵妃,甄家儿郎打新娘,就这样开打了?
今天这场婚礼,这是开启了打人模式了吗?!
全不看面子也算了,总得看看皇帝陛下吧?——人家是主婚人哪!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皇帝乌辰晟。
他可能多饮了几杯酒,此刻无精打采,正靠在椅背上假寐呢。
只有极少数懂皇帝心思的明白,皇帝这是在故意释放一个信号。
他就是要扶甄抑楚,让朝中文武都看看,去抱兵部尚书楚家大腿的,争着附庸严昌宏的,都悠着点儿吧。
权大震主,皇帝已经忌讳外戚的势力了。
楚伊姒见自己受了这么大委屈,都没人替自己说句话,气得当即撒起了泼,又哭又叫,歇斯底里:
“你敢打我?!你听了她的话打我?!我不成亲了!我回家!”
“你回吧!谁稀罕你!”
甄毅冷冰冰地跑过去一句话。
他这句话可是真心的。
他根本就看不上政治联姻逼他娶的这个楚家小姐。
楚伊姒更没面子了,哭闹着就要回去。旁边宾客、侍女都慌忙劝着阻拦,哪里拦得住?!
于是,新娘子披头散发,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哭哭啼啼跑出了厅堂。
新郎甄毅无动于衷,看都不看一眼。
楚严氏见状,板着脸离开座位,跟着楚伊姒离去了。
皇后楚伊湄因为是陪着皇帝来的,不便先行离开,才没敢离座儿。
此时,甄婉却不急不忙地招呼众人道:
“不要影响了好心情,诸位继续享用美食。吩咐上菜——”
……
傍晚时分,楚府再开了一席。
这是兵部尚书楚恩远,和他的大舅子严昌宏,以及一些私交甚好的朋友,趁着难得的团聚机会,在一起联络感情。
席间,谈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不免感慨叹息。
看皇贵妃甄婉那个势头,可知皇宫里面,她已经盖过六宫之主——皇后了。
她宫里有圣宠,膝下有皇子,娘家有靠山。看来楚、严两家,以后得看甄家的脸色了。
楚伊姒一回来就痛哭不止,楚严氏无声垂泪,纵然心疼也无可奈何。
楚严氏向楚恩远征求过意见,得到的只是一句话:“等等,看甄家的反应。”
可人家甄家跟没事人似的,也没人来说句软话,更没人来接新娘回去。楚家小姐总不能自己灰溜溜地登门,也太丢面子了吧!
打狗也得看主人。他甄家如此做事,实在欺人太甚,连个台阶都不给,让他们怎么下台。
想起这些烦心事,楚恩远就心乱如麻,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