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翌不作声,太后神色显得有些紧张:“小翌,你不愿意原谅母后吗?”
“不是。”楚翌摇摇头。
“那为什么?!”
太后催问着,把楚翌的手腕抓得生疼,“慕容誉是你亲兄长,你跟他肯定是不可能了。为什么你不愿回来?”
“太后,我跟陛下……已经缘尽,没有再复合的可能了。”
帐幔猛地动了下,随即內侍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陛下回宫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显得有些仓促,像是临时决定发出似的,给人的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是应该在皇帝进宫门之前通禀的吗?!
不及屋内人反应过来,乌辰瑾已经乌青着脸走进来了,他身后旋起了一阵看不见的狂飙。
太后见皇帝突然回来,不得不中断与楚翌的谈话。
她往楚翌脸上看看,似乎有未尽之言,又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儿说。
“你回来了?那你们聊,本宫还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太后说着,就带上修嬷嬷离开,走到帐幔那里时,又不放心地回望了一眼。
“茶都凉了!要你们做甚?!”乌辰瑾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掷到地上,杯子顿时四分五裂,和茶水一起摊了一地。
一个宫女赶紧告罪,跑着去重新沏茶。而跟着他进来的內侍,则慌着去收拾地上的那片狼藉。
看样子,乌辰瑾不知在哪里带了邪火,正找人出气呢。
楚翌的心缩作了一团。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请求被拒绝的几率——更大了?
茶很快被送过来了。
乌辰瑾看都没看一眼,根本就没有喝的意思。他几步走到床榻边,一仰身倒在榻上,说:
“朕累了,休息会儿,不准吵朕!”
说着往榻里面一翻身,粗粗地呼吸几声,像是睡了。
楚翌就这样被他当成了透明人,直接无视。
天知道他到什么时候才能睡醒!渝州之事不能再拖延了,还是——张口吧。
“陛下……”
楚翌用了极尽温婉不易引起反感的语气,“我有事想……”
“朕没说过不准吵朕吗?!”
乌辰瑾抓起枕边的那件儿“抵债”的衣服,狠狠掷了过来。
他头都没回,那件衣服却不偏不倚劈头盖脸地砸在楚翌身上。
幸而衣服的材质是丝绸,软乎乎的,并没有打疼了楚翌。
可这种粗暴对待,还是深深地刺痛了楚翌的心。
尊严驱使着她扭头就走,可使命痛斥着她心头的恼怒,重新把“唾面自干”在她耳边紧箍咒一般念起来。
“我好难啊……”
楚翌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使劲儿忍着,暂时不敢发声,怕哽咽的声音出卖了她心底的软弱。
等确定自己的情绪平复了,楚翌重新坚韧不拔地开口:
“陛下……”她唤出后略微停了下,得提防这次会不会再有别的东西砸过来。
乌辰瑾枕边,还有几件首饰呢。
幸好,他没动。
“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趁早免开尊口。”
乌辰瑾悠悠地抛过来一句,“朕跟你之间已经缘尽,从此一别两欢,互不牵绊。你回去吧!”
楚翌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一般,心瓦凉瓦凉的。
连要求都还没提出来呢,就遭到了乌辰瑾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绝。
既然已经遭到回绝了,还怕把要求说出来吗?!
楚翌脑子里一昏,变成了茫茫一片空白,索性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来意全倒了出来。
她好像说得很详尽,好像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但究竟说了什么,楚翌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那会儿就是鬼使神差的吧!
她看到乌辰瑾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朕没听错吧,楚翌?!你竟让朕出兵去攻打朕的泰山?!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楚翌自己都被自己的请求羞得无地自容,这请求——确实有点儿违情悖理了。
可乌辰瑾——是唯一能解渝州之围的人,不求他,去求谁呢?
万般无奈,楚翌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
“过去的情分?!”
乌辰瑾的语气里充满讥诮,“你所讲的过去的情分——指的是盗朕的藏宝图,还是骗走朕的战马?!别再跟朕谈情分了,朕跟你之间,已经完全形同陌路,没有丝毫关系了!”
他停了一会儿,又狠狠地砸过来一句作为补充:“楚翌,你也不想想,你跟朕什么关系?!”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让自己想想跟他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他的心还不死,想要让自己跟他重修旧好?
兄长性命攸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人家董永还卖身葬父呢。
管他呢,先过了这个难关要紧,至于作不作数,到时候再说。
拿定了主意,楚翌心里就有底儿了。
“陛下,只要你出兵解了渝州之围,不管你想要金银珠宝还是琼浆美女,天阑必定倾其所有奉上,不吝分毫,以表谢意。”
“喔?”
乌辰瑾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幽黑的眸底光芒一亮,显得颇有兴味:
“你所说的天阑美女——包括天阑公主吗?”
果不其然。
乌辰瑾就是其心不死,他还对自己念念不忘呢。
楚翌隐隐看到了一线希望,鱼——就要上钩了。
“天阑答谢陛下之恩,愿意倾其所有,自然……任陛下挑选。”
“强扭的瓜不甜,朕——不愿勉强贵国的公主,还是算了……”
“不勉强!”
楚翌慌忙抢过话头,“不勉强的,陛下,我愿意……回到陛下身边……”
乌辰瑾犀利的视线锁在楚翌脸上。
那是怎样的目光啊!
清澈、明亮、通透,像是极其清朗的明月,光鉴毫芒。楚翌就像是白骨精的化身进了照妖镜,被照得她纤毫毕露,无所遁形。
“呵呵呵……”
乌辰瑾讥讽地笑了。
他眼眸里放出的光芒无比冰冷,嘴角的笑意毫无疑问是刻薄尖酸的。
连笑声,都如同从千年冰层中散发出来,令人彻骨地寒冷。